《隔壁的博士导师（GL）》薛定谔的猪

4、肆

　　她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抬起头来对我轻轻一笑。

　　我躲不开那个淡淡的笑容，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封面赫然写着的是《幽冥录》。

　　果然是同好。

　　也是该开口呢，我说，唐老师，这些事不是值班学生做的么？

　　唐老师有些微愕然，继而恍悟，是小薛同学吧，没什么的，这个屋里的书都是我负责的。

　　依旧是悦耳柔和的嗓音，还能怎样呢？

　　我“喔”了一声。看见旁边架上还摆着一个大盒子，里面还有好几本同样的古旧蓝皮书。

　　上面积满灰尘，封皮上的字好像是手写的毛笔字。

　　才想起来中文系里是有一个古籍收藏室，原是系里一个老教授过身了，把藏书都捐出来，我还没进去过，就是这里了。

　　满目黄纸，腐朽陈旧的味道，唯一的清新来自前面这位身上幽幽的暗香。

　　8.
　　那个下午，我就一直跟着她在资料室里整理那些书。

　　我们话说得不多，最初开始认识都是这样子的，跟她在一起总是很安静。

　　我之前特地从期刊网上下了些她的文章，挑了好些毛病，准备当面请教的。

　　读本科的时候同学称我为“解构主义者”，年轻气盛，总喜欢挑毛病，到处辩论，非得争个是非曲直。

　　现在人踏实些了，总还是本性难移，什么都要先怀疑一番。

　　然而她人就在面前，我准备好的针锋相对，却在见面时未言语已软了半截。

　　她蹲在窗边的书架下，细心地整理旧书的样子，几缕头发散乱在额边。

　　我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外面是肆虐的阳光爆晒，资料室里冷气充足。

　　我只穿着一件短袖球服和一条大短裤，冻得手臂上也起小疙瘩了。

　　也站在窗边，和摊开的几本书一起晒晒太阳。

　　随便找了些问题问她，其实她没说话之前我也早已知道她会如何回答，因为我的反驳已经等着她。

　　可是我的注意力被她刚才放在窗台上的书吸引过去了。

　　9.
　　这个资料室里的窗台都设计得宽宽的，适合人坐在上面悠哉游哉。

　　那几本是手抄的版本，就是她刚才拍打灰尘的《幽冥录》。

　　摊开的书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清秀，除了灰尘多了些，纸张并未很陈旧。

　　我翻开后面，扉页上就是唐老师的名字，旁边的几本有些字迹相似，有些就完全不一样了，在一片秀秀气气的小楷之后来一大片洋洋洒洒的狂草，后面再加上一些评语。

　　我便问道这些书是她抄的么？

　　她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说可不是嘛，早些年读书的时候定不下心来，我导师就让我抄写书来平心静气，说是作业要求呢，只是没想到他还留着……

　　言下有几分感慨之意。

　　我却不好告诉她，这种做法总让我想起福柯提到的监狱里对犯人的规训。想着她一板一眼地趴在那里抄书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她又问我，小薛同学，董老师说你有意向要改念文学？想做什么方向的……

　　一派师长谆谆教导的口吻。我只是没想到冷冷淡淡的她会问好几个问题。

　　我有些窘了。讪讪回答几句。

　　那天跟她告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站在屋外那棵柏树下，看着她把门锁好。我拽紧手里的包，跟她说再见。

　　她应该没想到，我会胆大妄为到把她的手抄本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