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踹奸臣》涂月亮

8、战魂

　　十月九日，瓦剌大军攻破紫荆关，北京痛失最后一道屏障。

　　十月十一日，瓦剌兵临北京城下。

　　天边乌云翻滚，有大雨倾盆之势。随着“咯吱”一声厚重的沉响，德胜门彻底关闭了。大明将士们列阵于德胜门外，听阵前指挥官下达最后的命令。

　　他们很清楚，这是断绝退路，破釜沉舟的意思。

　　此战，不胜，即死！

　　周钰混迹在黑压压的人群里，遥遥望向阵前最中间的人。

　　于谦一身厚重的盔甲，高坐马上，仿佛一个睥睨天下的将军。他字字铿锵，气势如虹，杀敌卫国的怒吼响彻天地，给在场将士们带来了无比的自信和勇气。

　　若不是几日前她潜入兵部想看一看明军的作战策略，方便自己行动时，不巧翻见了于大人写给妻儿的一封书信，周钰大概会和他们一样，认为他内心毫无惧意。

　　那封书信字字血泪，分明是一封诀别书！

　　于大人心中也有恐惧，也有眷恋，但他抱着九死无悔的决心，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站出来，肩负起守卫家国的重任。

　　比起无知无惧，于谦的抉择更让她肃然起敬。

　　于谦的命令下达完毕后，将士们四散开去，走上各自的岗位完成他们的使命。

　　周钰所在的队伍是从北镇抚司十四所中抽调出来的一支锦衣卫，各所中的人互相不熟识，便于她隐藏身份。

　　即使他们看着她眼生，也不会多做他想。这种时候逃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有傻子来冒充锦衣卫，主动加入这个随时可能丧命的战场？

　　锦衣卫们大多身手灵活，机动性强，所以让他们协助策应京城九大门的作战。

　　简单点说，锦衣卫现在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此次在德胜门于谦布置给他们这只队伍的任务是，待瓦剌军队被引进神机营的陷阱后，由他们从外围包夹，截断瓦剌的后路。

　　周钰随其他锦衣卫一起向外围行进。到达目标地点埋伏不久，灰蒙蒙的天地间突然狂风大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就朝他们砸了下来。

　　寒露过后，气温骤降，草木开始结霜。

　　周钰脚下的野草踩上去都能听见“咯呲咯呲”冰霜碎裂的声响，眼下冷冰冰的雨水打到身上，混着呼啸的寒风，直教人通体发寒。

　　但她身边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狂风大雨的影响，虽然被淋得模样有些狼狈，却个个神情肃穆，专注地看着敌军来时的方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令百官丧胆的锦衣卫，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是怀抱着必胜的信念和勇气，为了家国而战的兵。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周钰偏头去看，是自己人。

　　按照于谦的计划，就是由眼前这只看起来慌乱无章的队伍去引诱瓦剌的军队，走进他们的包围圈。

　　他们能成功地把瓦剌军队引过来吗？

　　周钰放慢呼吸，屏息以待。

　　凌乱的马蹄声过去后，周钰所在的这方空间只安静了片刻，很快就有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再次朝他们逼近。

　　来了，来了。

　　瓦剌的主力军果然追着佯装失败的明军来了！

　　周钰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前方不远处飞驰而过，双手用力握紧拳头，沉寂的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

　　寒风冷雨也浇灭不了她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被禁锢了太久的，属于一个战士的战斗之魂！

　　“轰隆——”一声巨响，远方火光冲天，硝烟弥漫，伴随着马蹄嘶鸣，人声惨叫，周钰知道，他们成功了！

　　瓦剌军队已经被德胜门前埋伏的神机营用火器成功狙击，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们这只锦衣卫出动了。

　　周钰的目光沉下来，一动不动紧盯着德胜门的方向。

　　瓦剌人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一波慌不择路，以为自己幸运地躲过了明军枪炮轰击的瓦剌士兵向他们这边逃窜过来。

　　就是现在！

　　随着带领这只锦衣卫的赵千户一声令下，周钰像一只等待猎物许久的黑豹，“嗖”地冲了出去。

　　赵千户眼花了花，在其他锦衣卫还未做出反应的时候，只见队伍中一个看起来瘦小的黑影如离弦之箭，已经飞速地冲在了最前面。

　　也不知道这是哪一所的锦衣卫，身手竟然这么溜。赵千户被她一往无前，无人可挡的势头激励，当即热血沸腾道：“冲啊！”

　　逃窜的瓦剌士兵没料到后方竟然还有伏击，堵住了他们逃回大本营的生路，一个个心头慌乱，像没头苍蝇似的，凭借本能向四方逃窜。

　　周钰不打算给他们机会。

　　既然做了贪婪自私的侵略者，就要做好有来无回的觉悟。今日来到此地的瓦剌兵，一个也别想逃回去！

　　她手起刀落，所过之处哀嚎一片。

　　犯我国土者，死！

　　扰我民安者，死！

　　伤我同袍者，死！

　　她也曾有过犹豫，要不要做一个旁观者，安静地等待这场战役如史书记载般赢得最后的胜利。但傅怜雪用自己血淋淋的生命告诉她，这场战争有多残酷，这些瓦剌人有多可恶！

　　她近在身边的朋友，她远在安庆的父母，她敬爱亲近在意的人，正承受着战争带来的痛苦，在恐惧惶惑中备受煎熬......她怎么能安坐一旁，等着这些大明将士们浴血奋战，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呢？

　　她也曾是一个战士！

　　她想为脚下这片土地而战，想为在乎的人而战！

　　周钰双目通红，浑身染血。她以为自己够拼命了，没想到左前方突然窜出一个比她更拼命的人。

　　不，他不是拼命，他根本就是在送命!

　　任凭瓦剌士兵的大刀一刀刀往他身上砍，他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只知道胡冲乱撞。眼看敌军手中的利器就要刺入他的左胸，周钰一个箭步上前替他挡下，右手小臂挨了一刀。

　　她顾不得手臂上传来的巨痛，转手割下伤她那人的头颅，朝面前的人吼道：“徐天赐，你不要命了吗？”

　　傅怜雪死的当日她去找过徐天赐，那时瞧他面色平静，悲痛的情绪并不明显，她以为他对傅怜雪用情不深，便没有多劝他什么。

　　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原来是存了死志！

　　徐天赐被她吼得一愣，眼前的人虽然一脸脏污血渍，他还是认出了她。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不过他已无心探究周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绝望的情绪很快重新淹没了他。

　　“怜雪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今日。为她报完仇，我便去陪她。”

　　“陪个鬼啊陪，傅怜雪为什么会死你真的不清楚吗，因为她想要你活着啊。她苦心斡旋，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你，就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蹋的吗？她用自己的命换你一命，若九泉之下知道你这么不珍惜，她绝对不会原谅你！你要找死就去吧，我不拦你。”

　　周钰要气死了。

　　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和瓦剌拼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更多人能活吗？结果居然出了这么个赶着送死的，太气了。

　　她心头冒火，手上杀敌的动作更凌厉了几分。

　　与她才打了个照面的瓦剌士兵甚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徐天赐眼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冲进了一堆敌军里，咬了咬牙，也提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