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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的牙医(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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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屋子的路上,顺道到附近独居老人的家里做访视,为他们把把脉,开点保养身子的汤品,也算是关怀这麽多年来的老邻居,然後才散步回家。
小镇上的西医诊所很多家,中药铺也不少,但真的拿执照职业的中医师只有一个。这多少与供需理论有关,毕竟,乡间老一辈的人依旧非常迷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到诊所打一剂就好了,看病时宁愿到西医诊所排队打针、吊瓶点滴,而平日身体的保养就到中药铺跟老板抓点草药回家炖鸡汤喝,因此,中医诊所有些难以生存!
但我也不太介意,反正单身的好处就是一人饱,全家饱,没有特别欲望需求的话,扣除日常生活杂支、药铺进药材的支出外,要花钱的机会还真是不多。
由於父亲经营中药铺的关系,耳濡目染再加上没有其他特别喜好的我在填大学志愿时,也只填了中医。即使当时很多人常替我感到可惜,明明可以进入第一学府的医学院,怎麽只填中医系,活生生与优秀、多金的菁英生活错过,但我从不感到可惜。
人各有志吧!我想。
从小在家中里药草堆中成长,拿仙楂糖、八仙果、黑枣、龙眼乾当零食,拿各式养肺润气的复方茶饮当白开水喝,因此当个中医师对我来说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兄长对经营较有兴趣,早在几年前便将中药铺的生意扩大,顺利在市区开了家大店面的药铺,除了聘了些中医师在药铺看诊还出资支持研究单位,将中国医学与现代生化科技作结合,事业做得十分有声有色,因此,前年就将父母接到城里住了。小妹则是去年年底刚出嫁,嫁给她的大学学长,现在正跟著先生在英国当伴读。
而我,身为玉家老二,在大学认真学了几年,考取中医师执照後,便回家乡执业。
与家人间的感情也不算不好,但似乎也不是很亲近。或许跟父母亲将期望都放在大哥身上,将宠爱都给小妹有关,我不算被刻意忽视,却也没有特别被关注,因此有很多发挥的自由,从不会给我很多要求。
连我那爱唠叨的母亲对我也只有非常简单的要求,就是不做危险的事、不做伤害别人的事、要懂得保护自己。因此我从小就很独立,在家中也有一套异於大哥和小妹的世界,安然处於一种三不管的边缘地带,自得其乐得很。
直到我考上大学,父亲才语重心长地说:「阿明,虽然你是我的孩子,若不是你报考中医系,光成天看你晃来晃去的发呆、养花弄草的,我还真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嗯。」我打包著将北上念书的行李,习惯安静应著。
父亲迳自念著:「本来还想著若你没特别想做的事,就将中药铺交给你看顾好了,反正自己家也熟嘛......」
在家人眼中,我很内向文静,很少表达意见也不爱说话,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学校有多活跃。之後,父母亲送我到车站搭车北上,等火车进站前,母亲絮絮念著要我单身在外必须留心的事,而父亲在座位旁踩著碎步绕圈,不时语气语气不耐地说:「那些都说几次了?早就知道了,孩子都那麽大了。」总博得母亲警告的瞪视。
最後,在帮我搬行李上火车的空档,父亲才趁母亲上化妆室时,拘谨又有些无措地对我笑了笑,伸手想拍我的肩膀却又在空气中收回,平日严肃的父亲踌躇了半晌只说了句话:「你长大了。」
那时的确有感动,总算能体会朱自清「背影」所要表达的男人间,尤其是父子间的感情交流,从未竟的话语、表现在外的动作表情以及漫在空气中未明的暧昧。
真的好像演电影喔......
想想,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来,我已经完成学业,获得独立工作的专业资格,大学生该玩的也多少试过,女朋友也交过两个,活到近三十而立的年纪,却没办法定下心组织家庭。看著兄妹的幸福家庭,除了祝福也替他们开心外,并无仿而效之的念头,即使母亲安排的相亲宴也实在吃了不少,只要装出标准中医的严肃、古板、沈静的不笑态度,通常对方都会知难而退。
披著别人对中医的刻板印象羊皮,足以轻易降低很多相亲成功率,我也乐著披这张羊皮吓人。呵呵......,有时候羊皮真的很好用,掩去我各种奇妙的幻想世界。
走进号称「摸乳巷」的单人窄巷抄小路回家,熟悉地在窄巷中穿梭,未多久就是另一番光景。
绕出窄巷後,不若适才的马路店面,而是标准的乡村老式住宅,顶多两层楼的屋子不多,几乎都是一条龙、辘轳靶或一座座的三合院平房。我沿著矮砖墙散步回家,踏著春日馀晖。
摸著口袋中的漱口药水和止痛药,心中暗自想著:「可恶的郑某某牙医,你最好祈祷别落到我手里,哼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