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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朔时-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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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袁峰看到他，心里有一点点发憷。他甚至有点不太敢看玄寂，而是抱着膝盖，坐在最里面背靠着墙。
有月色透过窗棱照耀进来，洒在玄寂身上。袁峰觉得他是发光的，银白色，又干净又利落，很好看，甚至不太真实。
“我是在做梦吗……”他喃喃道。
“算是。”玄寂点头。
“那……你……”
“只是怕你不开心，出来看看你。结果发现你在做噩梦。”玄寂笑道，“梦见什么了，不然同我说说？”
袁峰谨慎地看着他，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
玄寂却一直在盯着他看，敲着二郎腿，单手支着头，看着慵懒得像只猫。
“不太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他问。
“其实是奇怪的，但是不太敢问……”
“为什么？”
“怕你一生气……跑了……”
那想问的东西就全问不到了。
玄寂露出了颇有兴趣的表情。
“你跟我不太一样啊。”他笑道，“你有那么点喜欢扮猪吃老虎，以退为进。”
“不不不，我是真的猪。”袁峰急忙道，“玄寂先生太抬举我了……”
玄寂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干脆，如人一样飒爽，毫不拖泥带水。
“可我就是你自己啊。”玄寂歪着头道。
“我知道……”
应该说，他是过去的自己，某种意义上……是这个世界里真正的自己。
但袁峰还是莫名有些怕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压迫感很强。
“放松，我不是妖怪，不吃人的。”玄寂安慰他道，“只是担心你，出来看顾你而已。但就像你说的，这里就是梦啊。”
袁峰点点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玄寂盯着他看着，过了一会，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胳膊。
“确实瘦了，有好好吃饭吗？”他问，“有给自己添衣吗？心情怎么样？”
“都……都还好……谢谢玄寂先生关心……”
“你可真乖啊。至少看着很乖。”玄寂饶有兴致道，“难怪杨九天喜欢你，我也喜欢。”
袁峰觉得他的话怪怪的，就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他。但圆寂却不以为意。
“我这个人，很自恋的。”他坦诚道，“我最喜欢的人是我自己，其次才是别人。比起什么另一半，什么感情，我更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你……你不喜欢杨九天吗？”
“喜欢啊，不喜欢为什么要情缘。”玄寂想了想道，“不过，比起他来，我更关心我自己。”
但你不一样。
“你喜欢他，似乎多过于喜欢你自己。”玄寂道。
袁峰点了点头。他不否认玄寂的话，甚至觉得的确如此。
“玄寂先生，是我过去的记忆吗？”他问。
“对，我是。”玄寂点头，“我只是一段过往的具象化，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你想起来。你现在的身子骨受不住的。”
“那你……”
“我遇到了一些事，一些大事，一些很不好的事情。”玄寂继续道，“我不得不将自己封存，隐在你意识深处将养。待我休养生息结束，自然就会苏醒。”
人若想长寿健康，最重要者莫过于[养心]。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情绪波动等等，都损心智。一旦承受不住，后果便难料了。
所以玄寂不得不养心。他藏在虚无之地休憩，温养自己，静待来日。
“我真的很喜欢你。”玄寂道，“你很可爱，聪明乖巧，是我从前不具备的样子和心性。”
“我也觉得玄寂先生很好。”袁峰下意识道，“是个很不俗的人。”
“不敢当。”玄寂又笑了起来，“其实我戾气很重，性情暴虐，再不养心，恐怕少年折寿。所以我温养我自己，也温养你，以期借你之温顺中和我的戾气。”
的确，袁峰算是个很会自我调节情绪的人。他很少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一向努力去寻快乐，总觉得路虽难，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其实，阿九那个人不坏，但是太敏感多疑了。”玄寂换了个姿势道，“他护着你，却也伤了你。跟他磨合，着实辛苦你了。”
袁峰有些疑惑玄寂的态度。他提到阿九的时候，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像在说一个普通的路人，或者随便见到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玄寂先生……讨厌九哥吗？”他小声问。
“我不讨厌他。”玄寂摇头，“但是我对他喜欢的不深。比起去想他的心思，我更愿意花时间想想自己。在我眼里，为感情死去活来的行为是很愚蠢的。”
不过……
“我倒是很喜欢你。”玄寂笑道，“你的喜怒哀乐，我都感受得到。我对你的心疼倒是真心实意。”
“玄寂先生……”袁峰却迟疑着，想说一个会被他骂的话题，“你说……如果我们俩同时出现在他面前……会怎么样？”
“美得他。”玄寂当即道，“还真让他享齐人之福吗？今天选冷的，明天选热的，哪天中和一下，来个不冷不热的？”
袁峰一下子就笑了。笑着笑着，他就觉得自己放松了很多。
“对了玄寂先生……你……认识薛归海吗？”
“认识啊。”
“关系怎么样？”
“不好。”
真的不好啊……袁峰看着他，一副等着他多说点的样子。玄寂想了想，也就没有吝啬。
“我先给你说说我和杨九天的故事吧。”他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
玄寂和杨九天初见是在瞿塘峡。那时候他还是个小沙弥，尚未出山，追着牛车抢画纸，为了去白帝城做美人图拿赏金。
他那个时候还不叫玄寂，而叫[董铖冰]。
铖冰年纪不大，应该也就十七岁左右，打牛车打不过，气得跳脚。他鼻青脸肿地坐在大石头上生闷气，看着其他侠士围着牛车打得热火朝天，满心都是嫉妒。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一直在被一个军爷看着。那军爷看了他很久，似乎觉得他很可爱。
而铖冰小和尚正堵着气，忽然就有一叠精美的空白画纸伸过来，递给了他。
“拿着吧。”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天策府军爷，穿着一身蚩灵，看着像是驻守在瞿塘峡的兵士。
那一年杨九天应该是二十九岁。尚未过而立，面孔还有些半大青年的气息。
他特别爱笑，一双金色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铖冰立刻接过来，对他很感激。
那段时间他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经常去瞿塘峡，有时候甚至彻夜待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有人刻意，他经常能看见杨九天，就同对方打招呼，杨九天每次都会灿烂地笑着回应他。
那个军爷看着人缘很好，长得又好看，笑起来暖融融的。有时候美人图画天策军爷，就会有一大堆人围着他，不让他离开。铖冰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大哥哥。
既然大哥哥人好又照顾自己，那自己自然也要对他好。所以铖冰去采马草，挖大黄，不管是茶馆的还是其他的，有用的通通都挖。然后搜集一箩筐，一口气拿给杨九天。
“给我的？”杨九天有些惊讶，“对我这么好啊？”
“你……你别嫌弃就行……”
铖冰在那里对着手指，紧张兮兮的，怕他不喜欢。但杨九天接了过来。
“不，”他低头笑道，“我很喜欢。”
说着，他就抬起手来，摸了摸铖冰的头。
情愫是如何落地生根，逐渐发芽的，似乎没有人知道。
杨九天的眼神开始越来越多地落在他身上，几乎每天都会等着他出现，然后同他打招呼。陪他打牛车，陪他做任务，换了班就来找他，对他很是照顾。
不但如此，他还给铖冰编花环，撒花瓣，不知不觉间，提升着彼此的好感度。铖冰对他很亲近也很信任，有什么话都跟他说。一说他就会笑，一笑就会有意无意地伸手去拍自己。
“跟我去花海逛逛，怎么样？”
某日杨九天忽然邀请铖冰同行万花。铖冰还没怎么去过，当即就答应了。
于是杨九天先神行了过去，随后召唤铖冰同行。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花海寻到了一处好地方，铺了毯子坐下等着铖冰过来。
“地上凉，来我身边待着。”
于是那小和尚就坐在了他旁边，被他拉着赏花聊天。聊着聊着，两个人就一同躺在那紫色的花海里，看上方的云彩。
“你看那个，像你。”杨九天道，“还有那个，也像你。”
“胡说，那个更像你。”
杨九天拿须须戳他，铖冰跟他推推搡搡地打闹，闹着闹着，就被他拉过来，趴在了他身上。
“你今年多大？”他问。
“十七岁。”
“这么小啊。”杨九天的手顿了一下，“那，等你十八岁了，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什么礼物？”
“到时候就知道了。”
于是铖冰开始很期待自己的十八岁。也很期待他会给自己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瞿塘峡的任务在逐渐被他清空，而他也在逐渐长大。杨九天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的小和尚慢慢长得快有自己那么高，衣服也从入门套换成了蚩灵，再换成南皇。他出落得也更好看了，虽然是个和尚，但是却颇有几分可爱。
“九哥。”
铖冰总是很乖巧地喊他，有时候是九哥，有时候是哥哥。杨九天说什么他都听，说什么他都信。他教铖冰采集和铸造之类的技巧，教他怎么去打秘境，也教他名剑大会的基本要领……凡是他会的，他都会教给铖冰。不知不觉间，铖冰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就像是自己的半个师父一样。铖冰一直这样觉得。
十八岁生辰那日，铖冰出师了。他也不再叫铖冰，而有了自己师门的法号。他很高兴，想去给杨九天一个惊喜，于是他一个人寻出九哥曾经教过的秘笈和打法，组了团去了烛龙殿。
他攒了很多钱，就为了那一身心心念念的衣服。很幸运的是，那一天他真的很红，红得他开心不已。
“哥哥。”
当那个和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杨九天发现他已经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了。
他穿着一身烛天，银白色，非常修身好看。眉眼也长开了，更加稳重成熟。他个字高高的，只比自己矮不到半头，看着结结实实的，应该很好抱。
“铖冰……”
“哥哥，我现在不叫铖冰了。”那和尚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了很多，“我现在叫……[玄寂]。”
这是他的师门法号，他非常喜欢。
杨九天看着他，忽然暗道不过短短一年，这孩子就长大了。
“我的生辰礼是什么？”玄寂好奇地问，“哥哥不会食言吧？”
“不会。都给你准备好了。”
小药、挂件包、伞、衣服……这些都不稀奇。那个时候江湖不比现在这样丰富多彩，真正昂贵的东西，其实是……
“[海誓山盟。]”
一圈花朵在玄寂周围绽放，伴随着烟花升空，漂亮得让他心头一惊。
而那个军爷则缓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他早已换上了一身破军，冲自己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端详一会后便越靠越近。
“玄寂……”
有什么很轻柔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唇上，让玄寂微微睁大了眼睛。
“哥哥……”
“做我情缘吧，玄寂。”
他说着，又靠近了自己。
那一天到现在也记得。那微凉的触感，鬼使神差般地蛊惑了一颗未染尘埃的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