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这样》栖川行

2、阴差阳错的第二天

　　严崇面上神色未改，缓缓转过身：“师兄好，我这窝着闲不住，于是来翻翻有没有什么修心的简单法子。”
　　“师弟你伤还未痊愈，也是一刻坐不住的。”今日守门的戒律堂的三师兄陈平，看见他严崇又是松了口气。
　　“这不是我师尊抓得紧嘛，考校功课的事他从来不放水的，”说到这他换上副愁苦的模样：“师尊要看见我这样又要数落我学艺不精了。”
　　陈平当下是多了几分怜悯，他挥了挥沾着糖霜的手：“赶紧的，半刻钟就要换岗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令牌对着严崇眉心一挥。
　　“快进去吧。”他说。
　　严崇也不耽搁了，道谢后就进了万卷阁。
　　阁内千层檀木架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严崇轻车熟路绕过前面几层书架，走向二楼角落里的一个矮柜，他摸索几下，在矮柜某处积灰的暗格里一勾——这本该是三十年后他接任首座时才知道的暗门。
　　咔嗒一声。
　　夹层弹出后，他轻手轻脚在里面翻找。许久，泛黄的残卷上，“溯时”二字被朱砂重重划圈，旁边却只有四字批注：“承天者血。”
　　这四个字映入眼帘，前世自爆元丹时全身撕裂的痛楚突然漫上四肢。那日师兄染血的衣襟，还有他崩碎的本命剑，以及自己亲手点燃的大阵……
　　残页忽然发出细微爆响，短短的几截文字在白光中化作齑粉。严崇瞳孔骤缩，骨节被紧攥到发白。真正的逆时秘术早被抹去了。
　　严崇想不通，为什么在这时就已经和自己记忆中变得不一样了，突然他觉得脚尖顶住了什么，往下一探——却让他面上血色再退三分。
　　暗红封上《淬华录》三个字刺入眼帘，他鬼使神差捡起来随意翻开了一页：“魔体大成者，剑骨自生，然需……”
　　他呼吸一滞，这分明……分明是前世那个白眼狼修习的功法！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锁链碰撞的脆响。他抬头望去，九重刹阵的流光正沿着阁顶鎏金柱游走，最终在最高处的玄铁门前交织成网——那是唯有掌门御令才能开启的……禁地。
　　他闭了闭眼，那里存放着什么没有比他更清楚。三百年前沧云宗先祖镇压的上古魔剑，八十年前被自己亲手解封了的玉魂鼎，还有……师兄的命牌。

　　“在看什么？”
　　沾着药香的白袖拂过身侧，惊得严崇险些捏碎本就脆弱的残卷。谢涣不知何时站在了斜后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淬华录上。
　　“随便翻翻。"”他强压下心悸，随手扯过旁边清心诀盖在残卷上，“师兄怎么也来了？”
　　“取冰魄针谱。”谢涣的视线在他泛青的指节上顿了顿，“你脸色不好。”
　　严崇扯了扯嘴角，扬了扬手中典籍：“这劳什子清心咒写得实在艰涩。”说着故意翻到某页，指着“灵台空明”四字嘟囔：“空明个鬼，我瞧着满篇都是‘莫要妄动’。”
　　谢涣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伸手替他整了整歪斜的衣领：“伤未愈前，确该静养。”
　　他白玉似的指尖擦过后颈时，严崇浑身一僵。他控制不住地想起谢涣了无生机倒在自己怀里时，血也是这么凉。

　　待那抹白影消失在阵法光晕中，严崇匆匆将压在底下的淬华录塞回矮柜下的暗格。结果袖子在转身时不小心带落隔壁书架上一卷《风元一守谱》，哗啦展开的纸页间，赫然露出半幅阵图——严崇一眼认出这正是他前世改动护山大阵时用的阵眼布局。
　　他冷汗倏地浸透里衣，这些本该深埋禁地的机密，为何会出现在寻常功法中？除非......有人和他一样，带着记忆回来了。

　　阁外传来陈平拖长的调子：“严师弟——”
　　他胡乱抓了本清心诀揣进怀里，临出门前又望了眼穹顶的玄铁门。鎏金梁上蟠龙的眼睛闪着幽光，像极了后来那个欺师灭祖的白眼狼。

　　竹林风起，卷着残叶扑在脸上。严崇摩挲着从万卷阁带回的书册，忽然低笑出声。既然天道让他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时，那么这次，他绝不会再让那人碰到谢涣的衣角。
　　溜达回竹林时，严崇发现竹舍窗棂上，不知谁放的新鲜枇杷还凝着晨露。他咬开果子的瞬间眯起眼，甜涩汁水漫过舌尖——
　　和当年谢涣偷偷塞给他那枚，滋味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