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大嘘菊

9、寄人篱下9

　　南钧上车后刷了公交卡，一侧身就看到林嘉也跟着自己上来了。

　　这个时间虽然天已经黑下来了，公交车上的乘客也不少。南钧沉默着往车厢里挤，找到横杆扶住，始终往车外的马路上看。

　　林嘉站在她身后拉着吊环，经过了一站，才忽然开口说：“别和施理来往。”

　　南钧在报站的电子音中勉强听清了他这一句话，扭头看他，眼神里透着疑问。

　　林嘉垂眼和她对视，依旧没什么好态度，语气凉凉地问:“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南钧反问他：“那你怎么还和他来往？”

　　“我和你不一样。”林嘉的本意是他是男生，而南钧是女生。施理个性轻佻得像只花蝴蝶，女朋友差不多半个月就要换一个，见谁都撩拨。南钧又傻又笨，哪里玩得过他。

　　南钧却被他这一句话和说话时的语气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嘴角翘了一下，慢悠悠地说，“也对，我们一直都不一样。”
　　干妈当年因为女儿林遥的死，精神受到巨大打击，从医院出院后，一连一个月偷偷跑去她上课的小学，嘴里念叨着带她回家，好几次都吓哭了她。而妈妈因为感激林家，就选择让她认了林遥妈妈做干妈。

　　干妈经常把她接去林家的别墅玩，给她穿林遥的裙子，玩林遥的玩具。林嘉那时候刚失去妹妹不久，比现在要多一些戾气和任性，大人在的时候还比较克制，一旦离开大人的视线，尤其是被迫带着南钧和自己那一群朋友一起玩的时候，常用言语和行为排挤她。

　　傅云亚是林嘉的忠实“拥护者”，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最爱和她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不是林遥，当然没有资格做林嘉的妹妹，也没资格和我们在一起玩。”所以虽然后来长大了一些的傅云亚对她的态度称得上和善，两人也始终亲近不起来。双方都无深交的意思，以至于在学校偶尔擦肩而过也不会打招呼。

　　之前她还红着眼眶求他，现在又开始阴阳怪气。林嘉皱紧了眉，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语气越发不好，“你爱听不听。”

　　南钧原本就不想认识那个施理，但此时此刻也不想和林嘉解释，所以选择了继续沉默。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要到站了，她才松开扶着横杠的手，转身准备下车。

　　林嘉也跟着转身。

　　下了车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隔着几米的距离，一前一后往家走。回到家进了门，陈阿姨见兄妹俩居然一起回来了，有些意外，问南钧：“怎么回来了？”

　　南钧还是之前的说辞，“想回来拿些东西。”

　　干妈和林叔叔却不在家，陈阿姨主动和南钧说明天有个婚宴，邀请了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出席，因为宴席不是设在本市，所以下午就提前出发了。

　　林嘉习惯了父母事情多，平日里不是忙工作就是忙应酬，所以一点也不好奇是哪家的婚宴，径直上楼了。可大人都不在，明早要交的假条要怎么办？南钧只好把假条掏出来，拜托陈阿姨帮忙签字。

　　对南钧的大事小情，江乐言要求家里的陈阿姨事无巨细地通知她。所以代替家长签字这种很小的事，陈阿姨都先犹豫了一下，才说：“钧钧你先把假条放在我这儿吧，明早我再拿给你。”

　　南钧也不着急，说了句谢谢阿姨之后就拎着书包上楼了。

　　等她一上楼，阿姨立刻就给江乐言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电话另一头，江乐言先是以为南钧身体不舒服才回了家，担心得不行。听说只是回家拿东西，才松了口气，说，“你去让林嘉给妹妹签字吧，钧钧的班主任知道他。”又嘱咐阿姨给两个孩子做点夜宵，煮些牛奶，记得明早做南钧喜欢的早餐，然后才挂掉电话。

　　于是得到指令的陈阿姨拿着假条，上楼敲响了林嘉的房门。

　　林嘉开门后，听了陈阿姨来意，从她手上接过假条，垂眼一看，见上面的请假理由写的是“身体不适”，撇了一下嘴。不过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去书桌上拿笔，直接在假条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刚想递还给阿姨，他又收回了手，说：“明早我再自己给她吧。”

　　“那也好。”陈阿姨点点头，“我下楼给你们两个煮点牛奶。”

　　“我不喝。”林嘉边关门边拒绝，“给她煮吧。”

　　睡前林嘉照旧挂着耳机和黄子越施理连线打游戏，往常都是他带着两人玩，今天却有点不在状态，连连失手。施理打游戏的时候脾气暴躁，一直在骂人，不过他不敢骂林嘉，一直在骂对手，什么脏话都往外蹦。往常林嘉都听惯了，一般不理会他，今天听着却烦得要命。一局结束，他把手机的音量调小了一些，忽然没了继续玩的兴致，所以和黄子越打了声招呼就退出游戏仰躺在床上。

　　耳机还戴着，屋子里寂静无声，门外也没有任何声响。等意识到自己在等什么，他吓了一跳，随即心里就浮起一股压不住的烦躁。

　　他房间里多出来的那张床已经搬出去了。其实因为他的房间是套间，之前南钧虽说是住在他这儿，两张床也并非是摆在一起的，所以他妈妈一直不觉得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今天南钧没有再过来敲他的门了。上次他态度那么差，南钧当然不可能再来碰壁。

　　即使她依旧怕得躺在被子里不敢闭眼。

　　南钧今天没有换上红色睡裙。她校服里穿了吊带，洗了澡之后就又穿上它钻进被子里，戴上耳机，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循环播放歌曲。

　　余园给她分享过很多她精心收集的歌单，有一个歌单里都是很欢快的音乐，她平时听的时候会觉得心情跟着变得很愉悦，所以特意在这时候循环播放。
　　可即使音乐声那么大，她似乎还是能听到音乐间隙里的水声。很快她后背就被冷汗湿透了一大片，明明没有闭眼睛，却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湖水里，柔软的床像是吞没人身体的水流，耳朵旁的水声直接灌进耳道，吓得她猛地扯掉了耳机。

　　心跳得很厉害，她用被子紧紧卷着身体，转了一个身。原本摆在床头的那些小熊玩偶都被她挪到了椅子上，堆挤在一起，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轮廓。

　　南钧默念这个房间很正常，什么问题都没有，她只是心里有恐惧。

　　“我们会活着吧，他们会杀了我们吗？”只要南钧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红着眼睛的林遥。林遥的声音一直在抖，不停地问她。

　　“他们好像是人贩子。”南钧听到九岁的自己和林遥的对话。她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不要收陌生人给的糖果，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不然人贩子就会把她拐走卖到山里面，永远都没有办法回家。

　　“那我爸爸妈妈一定能找到我……”林遥趴在她耳边哭，一边小声地说，“我爸爸有很多钱，他可以把我买回去。你不要怕，到时候我爸爸也会来救你的。”

　　……
　　一大早，南钧坐到餐桌旁的时候，陈阿姨一边摆盘子一边笑眯眯地问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南钧神色如常，回答说：“挺好的。”

　　陈阿姨就是顺嘴一问，得到答案后就哼着京剧里的小曲儿转身继续去盛粥了。

　　今天林嘉倒是难得起得早了一点，下楼的时候被陈阿姨看到了，她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本来小笼包都给你装进饭盒里了。我再重新盛出来，你和钧钧一起吃吧。”

　　林嘉应了一声，然后坐在南钧斜对面。

　　陈阿姨心情更加雀跃，把两人的粥和小笼包摆上餐桌，又给两个人都煎了鸡蛋。

　　兄妹俩一起吃饭，比林先生和太太夫妻俩还安静。陈阿姨一边忙里忙外，一边在心里感慨。

　　等吃过了饭，林嘉先拎着书包沉默不语地出了大门。南钧忽然记起来假条的事，问阿姨：“阿姨，我的假条呢？”

　　陈阿姨指指林嘉的背影，“嘉嘉给你签的，他还没给你啊？”

　　南钧只好赶紧追出去，跟在林嘉身后上了车。坐稳了之后林嘉看了她一眼，这才慢吞吞地把假条递给她，一开口就是：“不要总和老师撒谎。”

　　南钧看到林嘉嫌弃的眼神，气上心头，一把夺过假条，回说：“要你管。”凶完了之后，又干巴巴地加了一句，“谢谢。”

　　林嘉轻嗤一声，也学她的语气回了句，“不用谢。”

　　还是没能写满3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