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前夫死敌》乔可可

4、似曾相识

　　前堂。

　　“近日，敬王与内阁学士往来频繁，将来或成敬王幕僚之一，江老，如何看此事？”

　　黑袍男子坐在上位，拿着瓷杯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漂亮，垂眸看着茶叶翻动，睫毛半掩住他的晨星般的双眸中，里面仿佛有无边的黑夜，与深不可及的寂寥。

　　江进海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甚乐观道：“如今形势不明，敬王为人低调，表面不张扬，实际上高深莫测，非泛泛之辈。”

　　“既如此，敬王应大有胜算才是，为何你要同意令爱与他和离？”

　　齐御扬早晨便听得信子来报，说江离月与齐君怀闹和离，初听他是十分诧异的，齐君怀居然愿意放弃这么好的一枚旗子？

　　以他私下对齐君怀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说最大的异变出现在江离月这里。

　　他也不信江家真的是因为疼爱女儿就间接促使这场和离，在家族利益面前，最先放弃的便是情爱。

　　江进海年纪只有四十，如今却两鬓斑白，他沧桑的脸上有着浓浓的疲倦，“殿下现在不懂，将来有了妻儿也就懂了。”

　　齐御扬蹙眉，细细咀嚼了这句话，片刻后，也就放弃了深思。

　　“不知，殿下要见小女有何事？”

　　在江进海的印象中，齐御扬年幼时曾来过几次，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一直没来了，此次又在这关键时候来，还需探探口风才是。

　　“江老勿要多心，本宫只是来探望探望‘王嫂’罢了。”齐御扬将茶杯放下，漫不经心的答道。

　　说曹操曹操到，外头的小厮进来通报，道：“禀太子殿下，老爷，二小姐到了。”

　　“见过太子殿下。”

　　江离月上前福了福身，就听得上座传来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道：“不必多礼。”

　　“抬头。”

　　江离月缓缓抬起头，与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相对，她耳畔忽然就响起了前世淑贵人问她的一句话，“你怎知，救你的人是王爷而非别人？”

　　那天夜里，寒风凛冽，她被打断双脚在宫中苦苦挣扎，淑贵人来“劝诫”她，将一个玉佩扔到她身上。

　　是她丢失的鸳鸯玉佩，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太子与敬王，两人幼年时相貌极为相像，就算是太傅也常常会认错呢……”

　　江离月只是哑着声问：“这是从哪得来的？”

　　淑贵人瞧了瞧手上的蔻丹，吹了吹，似是有尘埃一般，说：“当年太子身死，我负责收拾他的衣物，从他手心里发现的，不知道那短命太子怎么想的，攥一个死物攥得那般紧，手指头都掰酸了才弄出来了的……”

　　“你说，他死之前想的是谁？”

　　一想到夜宴上太子那个眼神，淑贵人最后嘲讽的语气好像一支箭，穿透空间与时间，又一次刺穿她的心脏，有个地方早已被腐蚀，再难愈合。

　　“离月，可是哪里不适？”

　　江离月回神，这才发现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父亲担忧的目光，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无碍，爹爹不要担心。”

　　“二小姐最近劳心烦神，加上舟车劳顿，本应好好休息，只是……”

　　齐御扬目光忽然在她腰间滞留，然后皱起眉头，最后落在江离月的脸上，“这块玉佩甚是精巧，从这侧面的缺口来看，应是一对罢？”

　　他这般平静的说着，手指却不自觉的微动。

　　江离月面上不显，看上去很惊讶，灵动的眸子睁大了些，轻笑道：“这玉佩的确是一对，不过臣女年幼顽皮，将另一半丢了。”

　　“实不相瞒，这对玉佩是内人唯一的遗物，丢失之事是微臣心中永远的痛，殿下见多识广，可是见过这另一半玉佩？”

　　江进海这些年一直对夫人愧疚不已，如今有一丝希冀，他就要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让江父心中的痛成为“永远”的齐御扬不自然的清咳了一下，没有看到江离月嘴角淡淡的笑意，她还真想知道太子殿下要怎么圆场。

　　齐御扬当然不打算归还，他私心希望将来有一日能让江离月知道另一半玉佩的存在，可并非现在。

　　“本宫……没有见过，只是曾在一些典籍上见到关于玉佩的记载，便记在心上罢了。”

　　江离月不语，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这样啊……”江进海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忧郁，片刻后，他为齐御扬斟上茶，“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殿下见谅。”

　　江离月已在齐御扬对面落座，她低着头喝茶，装作没发现对方余光在打量自己，打量着打量着就变成了偷瞄。

　　一次、两次……

　　她将杯盖轻轻放下，抬眸看去，齐御扬说话的嘴巴霎时停止动作，他略有些生硬的转头，表情流露出诧异……然后对她礼貌性的微笑。

　　谈话突然停止，江进海蒙圈了一会儿，看了看齐御扬，想缓解尴尬的点了点头，“殿下，方才说的很对。”

　　“天色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齐御扬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从容的起身，煞有其事道。

　　江进海连忙挽留：“殿下何必着急，用了晚膳再走不迟！”

　　“江老客气了。”

　　说着，齐御扬经过江离月，目不斜视的要走，身后的江进海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多强留，只是对江离月说：“离月，去送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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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御扬大步流星的步伐逐渐减慢，连江离月小步走也很快就赶上了他，他们错开半步走着。

　　沉默的走了好一会儿，江离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句，“二小姐，可是气愤敬王私自娶妻？”

　　对于这段婚姻，对于齐君怀这个人，其实在她心里，已经翻不起半点波澜了。

　　江离月懒得装出怨妇的姿态，语气淡淡的回答：“正是。”

　　“你若放不下，心中仍有他，本宫愿意去与父皇说明此事，让他给你道歉，并承诺此生绝不负你。”

　　江离月与齐御扬同走，身高直到他的肩膀，她突然停住脚步，抬头定定的看他，太子喜怒不形于色，薄唇对她轻言。

　　她想，这才是他想对她说的话吧？

　　原来，这人以为她是打翻醋缸子才闹的，怕她被心上人休了伤心流泪，真的是来“劝和”的。

　　感觉到她的停顿，齐御扬也止步看她，却听她轻轻的笑了一声，犹如银铃般悦耳，其中微不可见的畅意让他心颤。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臣女早已想清楚了，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并非小女儿玩闹之举。”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齐御扬看着她的笑脸，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半分虚情假意才放下心。

　　江离月忽然想起了前世齐御扬对她说的那句话，“我只等一人，她来我便同她共度余生，她若不来，我便孤独终老。”

　　心中想着，嘴中居然就念了出来，江离月当时还不甚明白这话为何意，直到现在再重新咀嚼，她才明白些意味。

　　齐御扬心神恍惚，只是怔怔的看着江离月，半晌方挪开眼睛，装作漫不经心，问：

　　“等谁？”

　　江离月歪着头，俏皮的笑了一下，“还不知道。”

　　——等明年的海棠花开了，我便去告诉她，我的心意。

　　——告诉她，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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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门外的一名小厮接过一个精致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混进了众仆人中，仆人们送上早膳，有一名丫鬟愁苦着小脸将东西递给了霜儿。

　　“霜儿姐姐，二福硬塞给我的，我推脱不掉……”

　　霜儿便问：“哪来的？”

　　“说是敬王送来的。”

　　霜儿一听平时好脾气也没了，她将包裹塞回丫鬟的怀里，嘴里数落：“你个傻丫头，这时候提那负心人做什么，还不……”

　　“争什么好东西呢？快拿来我瞧瞧。”

　　江离月昨夜没睡好，整个人还是懒洋洋的状态，她见霜儿将包裹放到桌上，她挑了挑眉，眼神示意让霜儿打开。

　　“小姐，算了吧，一定不是好东西！”

　　霜儿恨敬王负了江离月，这会子大家冷静下来，她怕自家小姐心软，到时候又回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

　　“既然让王爷花费心力送来的东西，不看看岂非辜负了他的心意？”江离月轻笑着，半点不恼怒。

　　霜儿无奈，知得打开了，也不知这包裹是怎么做的，打开上面一层紫色的布，底下还有一层绿色、白色、粉色……最后才露出底下的红皮方盒子。

　　当真是揭开美人千纱面，才得见一刻芳容。

　　霜儿打开盒子，里面不是奇珍异宝，而是一盒米饭，上面用萝卜肉|丝，以及一种红色的酱料摆成了几个字。

　　给最爱的小月。

　　这行“字”后还有一个小些的诡异的形状，填满了红色酱料。

　　江离月：“……”

　　霜儿：“……”

　　每个字她都认得，可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是很懂了。

　　江离月看了看霜儿嫌弃无比的眼神，叹了口气，“拿出去吧，看谁饿了就赏给谁吃了。”

　　这样的桥段，午膳的时候又发生了一遍，不过是江离月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外边又有人送了敬王的“礼物”来。

　　这次是一大束玫瑰花。

　　在齐国中，花卉种类丰富，却并没有这种花，她记得这是燕国才有的花。

　　“敬王真是煞费苦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霜儿嘴上不饶人，语气却隐隐有些松动了。

　　江离月心肠早已冷硬，再也不能将这些能麻痹人心的“柔情”放在眼里，她惋惜的摇了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漠。

　　霜儿从玫瑰花中抽出一张金箔纸，“还有一封信，二小姐可要看？”

　　“扔了怪可惜的，让院子里的丫头们分了吧。”江离月起身，伸了个懒腰，径自回屋，连半个眼神都没在那花上停留。

　　玫瑰热烈如火，风吹而灭。

　　待那些丫头们高高兴兴的领完各自的“小红花”，日头也逐渐落下来，到了傍晚，温度微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