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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奈何桥,路途遥,一步三里任逍遥;
      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彼岸花,永远悠然绽放在奈何之下、忘川之畔。
      开到荼靡,留下的记忆不过是一地花瓣。
      落落于天山镜池水沄沄,
      寞寞在幽冥黄泉路漫漫。
      三千日斗转星移,命里劫数……
      彼岸花开,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生生想错,花开,彼岸;
      一水之隔,过客无缘,忘川之上,相望不见,不忘,何苦?

      花开彼岸时,只一团火红;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上穷碧落下黄泉,蔓珠沙华,无尽的轮回转世,一次次记起,又一次次轮回。
      怎样的情,怎样的悲,黄泉路上,忘川彼岸,
      那连片的红,铺天盖地的炫耀着,在暗的尽头,夺目!
      黄泉上,是血一般的色彩,艳丽,却噬命。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只因为一次的相遇,相恋,留下永世相生相错。
      浮萍过客,相记,难见,相忘,不见!
      有道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也许,忘却记忆,才是记忆的最高境界。
      所以,才有了那——
      孤寂黄泉路,幽幽奈何桥,黯然忘川水,冥忘孟婆汤。

      孟婆已经不可能回想起在这奈何桥下盛过了多少碗汤,白蒙蒙的来路上一样有着百样的姿态,心不甘、愿未了、情已绝、缘或尽……安然者有之,哭闹者有之,认了的、不认的,每天有多少碗孟婆汤递出去,就有多少种接下的可能,毕竟,已经到了这里谁也不会再有那回头路,怎样都好,这汤、这桥、这轮回是必须的。
      当然,也有那留恋的人,想着生前的好千百种,不愿喝那忘却的汤水,而选择了那见不到底看不出颜色的忘川。只是,前尘的富贵荣华又怎么可能足够支撑到彼岸?莫说是心不坚,即便是一丝一毫的迟疑闪现,脚下的无底扁舟都不能渡到彼岸的!到现在,即使是撑舟人恐怕也数不清忘川弱水中溶着几多魂魄?只知道,千百万年,撑舟人还未曾回过彼岸。
      今朝的黄泉路是火红的,鲜艳、夺目、噬血!蔓珠沙华,这彼岸花还要再开八百年。
      其实,孟婆更喜欢无花的时候,虽然那一千年的忘川畔或许是淡然的,那一千年的奈何桥也许是寂寞的,可是,那样的黄泉才是黄泉,而现在这铺天盖地的红,红得太艳、红得似暗,这样的黄泉连弱水都会看成了血融……
      想着那时的黄泉,孟婆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个蓦然站在忘川水畔的人。那人是五天之前黑白鬼带回来的,也是第无数个拒绝了孟婆汤的人,但却他没有踏上撑舟人的船,而是站在那里望着彼岸那连片的红,就这么一看就是五天。除了拒绝喝汤的那句话就再也没有发过一点声音,那样的一个人,如此的安静,应该是就像几乎从来没有过一样。可是站在那里的他却分明的是那样清晰,任你如何也绝对不会忽视,因为他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强烈,不是因为他如何的耀眼,恰恰是因为他太过安静!安静得仿佛这黄泉都摒了气息……
      放下空碗,孟婆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
      “孩子,你当真不喝老太婆的汤?”
      “婆婆,”那人转过了身形,双手一拜,“婆婆的汤不是可以不喝的么?”
      “啊……啊,是啊,没错。”
      饶是孟婆也不得不感叹,这人怎么能生的如此……如此的舒服……上扬的嘴角带着旁人没有的亲切,小小的笑纹昭示着他是个常笑的人儿,即使现在的他已是黄泉中的孤魂,那双星眸却没有一点的杂质,分外清明。在这黯然阴离之地,愣是带着一身的温和!这人,在那人世怕也是如此,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他的离开痛彻心髯!
      “那么,婆婆这碗汤……燕墨是不会喝的!”
      原来他叫燕墨。“孩子,你可是想要带着这一世到那彼岸?”
      “啊?”燕墨看了看自己的处地,难怪……“婆婆误会了,燕墨不会渡川的。”
      “莫非你真的要当一个孤魂野鬼,等着受那魂飞魄散的罚?”
      不喝孟婆汤,不渡忘川水,黄泉是不会让这样一个应收的魂魄游荡在外的,命数是早就已经定下的,写在判官的封录中,刻在那三生石之上,无从更改的!拒抗,只能换来魂飞魄散诸神皆灭!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一个人面对那结果,孟婆急声的提醒着。
      “婆婆莫劝了,燕墨不会改了主意的。我答应了一个人,必要陪他到白首,若是哪个九十七年走,定要在这奈何桥上等三年!现在,我已经毁了约,既然不能陪他到白首,那我就要在这里等到他来为止!”
      “孩子,你……你这一等要等多少年啊?不如早早归去,还能投个好人家!”
      “等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等的越久越好,他,来的越晚越好!呵呵,人世间这么多的好,我们说好了要看遍河川,我已力所不及,至少希望他可以做到。”
      “孩子……”
      “婆婆!燕墨的心意已决,绝不更改!若是真有什么罚惩,尽可来试,没有见到他之前,燕墨绝不会退缩在那些罚惩面前!”
      那星眸中的决绝让孟婆一瞬间有了“哪怕是天地也难撼”的感觉,说着这句话的燕墨不再是刚才的安静温和,周身的杀然霸气使他看上去拢了一层光芒,耀人眼目、夺人心魄!孟婆甚至想到了,若是真有什么责罚,这孩子只怕是真真的能“佛挡杀佛、神阻弑神”!
      从来没有哪个能站在这奈何忘川旁说着这样的话,还是这样的坚定!
      “孩子,你要等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让这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黄泉的人了,世间那么多繁华,可千万不要……
      “呵呵……婆婆,您其实是想说这个人值不值得我在这历尽万难等他吧。会不会我等来的是他已经忘记了我,忘却了我们的约定,将那白首给了旁人?”
      孟婆没有想到燕墨会自己说了出来,的确,她不希望这个孩子到头来得到的是一场空梦。
      看着默不出声的孟婆,燕墨慢慢的笑了开来,那笑即使是很久之后,他们离开了以后,孟婆都没有忘记。那笑容,柔和且自信,是心中所想幻化出来的一抹莲,让见者不自觉的感受着美好,功名利禄、金银珠宝,万分不及那笑中的至幸至福。
      “他,不会。”

      因为那一句“不会”,孟婆将燕墨留在了身边,美其名曰“站在那里傻等,还不如过来帮老太婆盛汤。而且,老太婆我的地盘是黄泉必经之路,你绝对不会错过要等的人。”
      就这样,燕墨留在了奈何桥头,偶尔帮孟婆打个下手,看着每天不同的过往。闲的时候,他就和孟婆聊天,说天说地说人世说幽冥。更多的时候,是孟婆给他讲所经之事,而他,则把他们的故事说给孟婆听。说那些快意恩仇,说那些落日长河……
      所以,现在孟婆已经知道了那个他,是他、不是她!因为那些仗剑江湖、点兵沙场、浊酒盏言,不是一个等闲的人可以做到的,而燕墨要的更是一个比肩之人,是相知到骨血的人!这样的人,从燕墨的口中听到,更让孟婆有了些好奇,这样的一世英杰,在人世该是何等的逍遥,何等的自在?
      燕墨说“他可以疾恶如仇,扬剑指长空”;
      燕墨说“他的身边也许有很多或红颜、或蓝颜的朋友,但大多是他心中的过客,而非知己”;
      燕墨说“他常说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江湖,但是他却不想做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孤独剑客。他要的是有酒有剑的江湖”;
      燕墨说“他俊美、华丽,对于剑下的敌却从来都是狠绝的”;
      燕墨说“他喜干净,每次都是一身华衣,连个褶子都找不来的。哪怕的剑断旁人魂,他都能做到滴血不沾身,为了这个,他楞是练出了一身独步天下的绝世轻功”;
      燕墨说…………
      那个人因为燕墨一句一句的回忆,慢慢的在孟婆的眼前鲜活了起来。
      一人一剑一壶酒,敬天敬地敬知己!
      也许张扬,但绝不狂妄;可以孤冷,但不会遇事不管;或许高傲,但他似乎有那个本钱……
      所以,孟婆在燕墨不知道的时候,帮他挡下了前来问讯的鬼法,因为她不希望灭了那孩子眼中的神采,更因为她想看那孩子可以等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许久。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于天如此,于幽冥又何尝有多少差别。虽说没有那千年的距离,但终究要比人世走的快些。
      “孩子,你来这也有些时日了,你可知道现在人世间是什么时日?”
      “不知道。”
      “呵呵,这幽冥黄泉虽然没有天上的极乐,到不了那一日千年的地步,但总不是相同的。难道你还真以为你要等上百八十年的才能到白首么?”
      “婆婆?”
      “孩子,今天听说黑白鬼带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俊帅无比,一袭绝美华缎只染了自己的血。而锁这人的时候他是笑的,高兴的笑,这人说他终于可以赴那个白首之约了。”
      “婆婆?!”
      “别喊了,是不是还不知道呢,一会你自己看吧。”

      如果有人说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安静得让幽冥黄泉摒了气息,在遇见燕墨之前孟婆是不信的;
      如果有人说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张扬得让彼岸红花失了颜色,在今天之前孟婆会当成笑话听;
      可是,如果有人说真的有这样的人可以做到这样的事,那么,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今天之后的孟婆。

      由那一成不变的黄泉路上走来的人,俊美得仿佛上天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了他。这样的一个人,似乎生来就是让人仰视的骄子,人们会不禁的想要触碰他的风华。可孟婆却可以猜到,对于渐近的他,后面的半句是不会成立的,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去尝试。因为这个人有着天下间最冷的眸,无可挑剔的桃花挑眼,映的却是孤傲阴绝。这个人,就是混世的霸,是天魔煞星。这样的一个人,从来都只能是让人望而却步的。
      但站在燕墨旁边的孟婆却看见了这个人的笑,是冰雪消融的笑,华彩夺目,这样的笑,此时的他,只给燕墨,也只有燕墨可得。
      “墨,我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独过这奈何桥的。”
      “你一定会等我,守着我们的白首之约。”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过,我要是早来,你一准会骂我的,不是?”
      “墨,这一次我们绝对会一起到白首!”
      果然是燕墨说的那个人啊,这样的华彩,这样的自信,这样的狂傲,旁的人是绝对学不来的。孟婆知道,自始至终一直笑着的燕墨等来了他要的人,也等来了那个白首的约定!只是,孟婆是绝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做了这样的一个选择。
      “婆婆,燕墨永远只是燕墨,而泽影他也永远只是泽影而已。”
      “婆婆,我易泽影要的只是这一世、这一生,墨他,亦然!即使过得了那忘川,留了前尘记忆,我们也不再是现在的燕墨和易泽影。”
      “所以,你们不渡川,不饮汤,不过桥,只留在这幽冥之中,做一双魂?”
      “是!(没错!)”
      “你们……罢、罢、罢!我老太婆是劝不得你们的,要是能劝,燕墨这孩子也是早不在这桥头了。你们自己小心吧。我老婆子今天就破一次戒,你们听着,虽说幽冥中是不可以有游魂的,但是,从你们离开这里开始,只要你们能守得过三百年,只要你们过得了那五次天罚,那么,你们就算是闯过了,往后天地间再不会有难为你们的事情了。那天罚一般在你们的忌日的前后,间隔五十载,你们可是要记谨细了!”
      “婆婆……”
      “好了,孩子不用谢我,也不用担心,这点戒罚我老婆子还不放在眼里。若是过了三百年,你们记得再来这奈何拜我一知就好!”
      “婆婆,三百年以后,我们一定会回来。您的谢先欠着,记得到时候找我们要啊!”
      易泽影许了这句话,便与燕墨相携而去。

      依然是火红的彼岸花,孟婆依然在奈何下盛着汤,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孟婆闲暇时多了一件事情,一天一月一年的记下,数着和他们约好的那三百年,孟婆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约定,只是偶尔会想,到时候看见他们应该要怎么样的谢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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