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记》月明深深

2、生命的寂静

　　现在家里常住的房子，是柳絮大二时家里说要给孩子改善环境买的，大三那年年底就住进来了，常驻人口只有妈妈刘溪和弟弟柳叶。

　　借助麻雀的可移动身体与视角成像，柳絮看到家里还在安稳睡觉的两人，下意识的长舒一口气。

　　就在此时，意外再次发生。分配去主卧查看情况的那又麻雀突然坏掉，回收到洞天时只是一具空壳。

　　一直盯着数据的应光嘴里吐出柳絮并不想听的话：“刚刚那一下之后，洞天观测范围内，对比零点前的数据，精神力源波动又有三分之一凭空消失。”

　　“两次消失现象，推测有两方幕后主使。最近这次有全程记录，你母亲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和平常一样。”

　　“当前状态很像你以前录入到数据库的动画情节，游戏玩家的意识被困在游戏世界里无法登出。真实的意识在虚拟的世界里死亡会真实的死去，同样的，现世身体的死亡也会让虚拟世界中的意识无处回归。”

　　现世的情况比动画里糟糕无数倍，只剩三分之一的人口如何顺利运转这个紧密连接，环环相扣的现代社会。

　　而当你觉得情况已经乱作一团的时候，现实往往会告诉你，它还可以更烂一点。

　　之前一直在观察区修复零号的孙千金传来重大发现。

　　“零号的核心损毁并不多，养回来后还可以继续使用。”唯一的好消息。

　　“分析零号躯体的损毁原因和之后被传送回的麻雀空壳，可以确定出手的有两波。”之前有分析出来的推测。

　　“第一波，是先将生命体数据化，再将数据生命流传送到未知空间。因为零号本体就是数据，并带有保护措施，所以才给零号有被回收到洞天的时间。实际上零号损毁的主要原因是在数据流传送时的拉扯。”俗称文件损坏。

　　“第二波，只有意识被数据化后传送到未知空间。麻雀变成空壳的原因是它的智能程度太低了，离被传送的数据流又太近，直接被淹没了。”可怜。

　　在把零号放进隔离好的修复池后，最后的孙千金也到达公共活动室。

　　“根据千金的发现，再看反应更明显的首都回传数据。”

　　安抚完柳絮将起波动的念想后，应光将更多精力投放到一直都很有代表性的首都上。

　　“年轻人口聚集地明显，大城市有丰富的夜间活动，哪怕是零点也会有不少人在外工作和娱乐。”

　　“大量人口或凭空消失，或集体失去意识，那边开始乱了。”

　　柳絮咬一口蛋挞，还是觉得心里泛苦，她问应光：“现在能分析出两批人的选择条件吗？还是要等现世的统计结果？现世才过去五分钟。”

　　景明听到这话，帮忙应光打开首都的地图，导入事发前后的三批数据，在具体地图上闪烁的精神力源波动也变得直观不少。

　　第一批消失得最明显的是大学，第二批最明显的是中心商业区。

　　“我推测的条件是年龄，幕后主使有要求则会优先排除老人，你弟弟还在，与学区房还有源波动结合来看，未成年也被排除，只是不确定它们的成年标准是多少岁。大学宿舍区也还没灭完。”

　　“更不确定的是第二批的条件，是整个成年期间，还是年纪偏后的成年人。”

　　“35岁？”柳絮想起互联网上提到最多的与工作相关的年龄数。

　　“或许是这样。”鲁园半哄着柳絮把注意力转物，“你现在该去盯着种树了。”

　　在留下两只麻雀盯梢后，剩下的七只麻雀继续组成小队，按照计划紧贴地面线路往南飞去。

　　看着超低视角移动的毛朵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这个速度也太慢了，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出省，真的不考虑更换人选吗？”

　　麻雀们即将到达第一个种树点，柳絮不敢拉开视线，想到列车站点兼有人口聚集与年龄结构复杂的特点，老家与首都间的连接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

　　“在建好的网络里走得快是当然的，你这么想现在到现世去？”听柳絮话里的意思，毛朵的两只猫耳朵都竖起来了。

　　“限时任务，现世十分钟内，在香城与首都线路中的指定点种树。”

　　“小絮是担心根系断联吗？”景明又过来这边搭话，“要我帮忙定站点吗？”

　　“谢谢明明的帮忙，担心是一部分，还有就是往南的网络预备搭建，那往北的又有一条就显不太方便，北方能收获的资源也不少呀。”

　　柳絮是真心的感谢自己这位确实热心的文科老师，北方能获得的主要是文化数据，她还没有景明那个程度的知识宽广度，深度更不用提。

　　就在谈话间，毛朵已收到标点地图并投入现世的数据流了。还没等多担心，离开洞天的第十六分钟，猫猫教练毛朵堂堂回归。

　　大屏幕上打开多时的全国地图上也闪烁着对应的明暗。此时麻雀小队已突破到省外，新建立的站点在关联后迅速成长起来，同时借助国家铺设的光缆，应该能赶在现世一点前完成任务。

　　自然而然地，柳絮将目光转移到出事后唯一去过现世的可沟通对象，对方也是回洞天后便什么明显的兴致不高。

　　视线的压力让毛朵感觉全身都快炸毛了，不是很情愿地开口，“你们不是都有预测了，还非要我来说这一遍。”

　　“现世的根系确实变脆弱了，关联并不会轻易断开，但是流量与流速都可能会受限。建站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我停留种树那点时间，从光缆里接收剑的信息来看，大一点的城市都在乱了，没人在睡觉了。醒着的人里只能看到孩子和老人，孩子里成熟些的，查了年龄最大都不超过20岁。”

　　“我还看到还有和国外通信找人的，这事是星球级别的吧？”

　　“水蓝星的自生科技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只可能是天外来客。”鲁圆完成她手上的工作，好几排栩栩如生的拟态机械宣告先前无言的成果。

　　“你这边好了，我这边还差一点，先走一批，小絮来选个方向。”景明的配合从来默契。

　　“所以这是要……建立全国网络？”袁启作为狐狸还是很快跟上了节奏。

　　“暂时先是这样，”除开事件本身，事件进展一切顺到，但柳絮总在不安，“我的感觉不对，关联全国网络这个任务，尽量在现世天亮前解决。”

　　柳絮是一直有点小运气的，而洞天里七位小伙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并对此观点一致对洞天所有者保密。

　　听到柳絮在这种前提下说感觉不对，所有的高级人偶都变得更加严肃，连带着外出任务的拟态小动物们的动作都感觉快了几分。

　　现世的凌晨一点，原本应当漆黑而安静的夜晚，如今灯光是星星点点，身处其中的人是清醒的静谧，让生命感受到绝望。

　　与此同时的洞天内，活动室大屏幕上全国地图的东边是群星的闪烁，中部也很快结束，西部是活动室里讨论的重点。

　　“小絮，你爸爸那边也找到人了，有派小鸟盯着。”

　　“启哥也辛苦帮我找人了。”柳絮也很无奈，她没去过也不知道在沿海工作的爸爸柳军的具体位置，知道工作单位是一回事，不清楚住的宿舍在哪里是另一回事。

　　“小絮，你们国家的西部原本就在建设中，对吧？”景明正在疯狂查阅关于西部大开发的信息。

　　“对，西部地广人稀，人多的城市地区还好，问题在于那片对于现世与洞天都属于资源匮乏的无人区。”柳絮也在头疼这个。

　　“要不要先绕路到国外的线路，给围起来的那种。”

　　“你让我想到了世界最高峰，不好搞的事项增加了。”柳絮想给桌子磕一个。

　　于一片忙乱与挣扎中，天亮了。

　　现世的早上六点，依旧升起的太阳似乎给人们带来了残存的希望，亦或是长夜的思考与挣扎让人不得不拥有直面混乱的勇气。

　　因人们缺席夜晚而造成的破坏与混乱，已经足够剩下的人群忙碌许久，可惜不幸的事并不会因此不来拜访。

　　六点的第五分钟，这颗星球上，只要还有人存在的地方，此刻就在发生灾难。

　　那些原本在新闻节目里见过听过的自然现象，毫无征兆的换名变成自然灾害让人经历其中。地震、海啸、火山喷发、洪水、龙卷风等原本的突发事件，看着像是要常驻的势头，以违反人们往常认知的发生位置、频率和大小在人间肆虐。

　　相同时刻的洞天是中午十二点，总共才八个人，干脆在活动室里用餐，柳絮则是期间去补了个觉，刚刚才醒。

　　突然出现的天空们开始洗地的时候，一行人正好吃完。专门盯着现世画面的毛朵发现不对。

　　“现世又发生了事情吗？我盯的这个站点人开始集中成片了。”

　　“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但没有在网络上找到要求人群聚集的号召。”景明也在观察这并不正常的行为，“没有外部影响的自发性行为不会在时间上这么齐整。”

　　应光则是打开现世的监控，向柳絮招手：“你来看一下，也许有新的发现。”

　　柳絮觉得也是，算上这次，就是连着三次针对人类了。

　　“这不是发生地震了吗？沿海这就有海啸上岸了？龙卷风来这么深的内陆，旁边就发着的大水呢！”固有认知被震撼到的柳絮扭头反问毛朵，“这些在你们眼中都不算大事了吗？”

　　“可是你说的这些并没有真的在发生啊。”毛朵也是立马喊冤。

　　景明更详细地解释道：“埋入现世枝条的根系深入大地，只是地震与海啸这两项，在观测范围内发生就会被记录。”

　　“但是我们的记录里没有这些，现世的画面还在继续，天联没有断开。”鲁园也在看画面，试图让自己有灾难正在发生的认识。

　　“是外部的以知干扰，第三批了。”应光做出判定。

　　“我一直都在洞天里，不对，我是只靠画面效果来判断的，确实不够严谨。”柳絮弄消楚问题在哪后也立马向人道歉，“对不起了，大家，刚刚太冲动。不是这种情况的下次我一定注意。”

　　“所以，我昨晚的不安是应在这里了吗？”

　　“最好是只在这里。”鲁园带着毛朵过来揉了两把柳絮的头顶。

　　“小絮去睡觉的时候，国内的份额就差不够用完了。剩下的不够那么密集的铺完整块大陆，而分散开铺设速度就不够稳定。”景明顺带黑了一把，“国外的基础设施上下限差距很大。”

　　“国外站点，除开交通要道，只要那几个重点位置，之后说不定还要渡海，先省着点花。”柳絮想着还要留一批，当以防万一的备用。

　　“还真的要到国外去呀，不是只看看画面就可以了？”同为不爱动弹的鲁园发觉自家小朋友这次可能是认真的。

　　“有些东西，哪怕只是透过画面，也要够近的距离才行。”

　　柳絮看单独划出来给她的大屏幕，内容三等分，父母的身体有盯守的小鸟在，暂时不会有问题。还在初中的弟弟不在人群里，没有去向。

　　她只能看着这些，和现世的人们面对虚拟的灾难时相同。

　　相同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