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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   陆荣长到一十六岁,生得气宇轩昂,一心不想比哥哥差。他哥哥陆宗大概是嫡子,老师自小教得便好,很是明事理。
      小妾被卖之时,陆宗多少已经懂了事。他虽不赞同他娘如此计较,却也不能说些什么。本想偷偷差小厮送给小妾些傍身的钱,没想到才出了门,那位小妾便被人捆了起来,抬到外面的河里给淹了。
      这些年,陆宗对陆荣内心是愧疚的。那陆荣无论做了再过分的事,做大哥的,总也让着他些。
      而这陆荣听婆子下人们说了许多闲话,早已对这个家事事不满意。每日浪荡在外,却是画得一手好画,倒是颇有些风流才子的意思。
      只因了这点名声,他便狂傲了起来,不信自己要委身于陆家,于是入汴京赶考。旁人都要准备许多年,他倒说上路就上路了。
      天不遂人愿,虽说文章写得好,却因他狂妄自大,妄议国事,说甚么“长子又如何,多少朝国因只立长子才误了事”这些荤话,名字生生被考官化了去。自此,再于考试无缘。
      陆荣心不甘气不愿的赶路回家,将要到湖塘镇,只听歇脚的人闲言道:“听说湖塘镇陆家老爷被不知哪来的一窝子金人抄了家,那一屋子的金银财宝,竟比国库里的还要多。”
      “这还得了,这些金人也忒大胆了!也不怕岳将军将他们制住!“
      “岳将军都杀不了咯!听闻上面要罢相了,李纲的宰相位置恐怕不保,他若是撤下来,岳将军的靠山可是要没了…“
      “唉,这才过了多久的太平日子…“
      ……
      那二人再讲些什么,陆荣已经听不见了。
      此时他的耳朵里嗡嗡得一片,他的家倒了,一官半职谋不到,竟连家中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了。他与哥哥争夺许久,这数十年的精力,就这样白费了?
      不赶巧,他一个文弱书生,又出手大方,早已有贼人盯上了陆荣。待到进入湖塘镇的无人边界处,那伙贼人不单抢了他的行李和钱财,还将他打了个半死。
      陆荣踉踉跄跄地回到湖塘镇,眼瞧着望徽阁已经被金人烧成了个废墟,连那草恐怕早已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哥哥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个老仆还守在门口的石狮子旁哭,陆荣认得,那是厨房的烧菜嬷嬷。
      嬷嬷见了他,直哭,“二爷,您终于回来了!大老爷他…他…“
      “他如何了?“
      “大老爷他为了抵抗那些个贼人,竟被他们给杀了!“
      陆荣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刷白,一下没站稳,直直的摔倒在地上。他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闹事里已恢复如初,不见被金人抢夺的痕迹。街上依旧有背着糖串在卖的,街头卖鱼的,卖肉的,买菜的还是吆喝得起劲。老百姓们便是如此,能活得下去,就能把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天上下起了小雪,因雪后路滑,陆荣一脚踏空摔落谷底,顿时不省人事…
      这便是白凤芷与沈肆先前看到的那幅场景。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已经用竹子固定好了,原来是一位姑娘救了他,这是当日出现的那位姑娘,那女子向陆荣拜了一拜,道:“小女子名叫女。前日里瞧见公子在街上晕了过去,又无人相助,这才扶了回来。现如今公子已醒来,甚是可喜。”
      女生得修长窕窈,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陆荣一时看得痴了,便要伸手去摸,女忙闪躲开,叫他好生休息,莫要乱动。陆荣灿灿地收回手,道:“小娘子叫我陆荣便好,我乃陆家二…“他又想到陆家已被火烧尽,哪还有什么陆家二少爷,便住了口,只接道:”多谢小娘子了。“
      几日后,陆荣已能下地行走,女很是欢喜地地跑进来,说要带他去看一样东西。
      那语气,倒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陆荣只当只这女子爱慕自己,一心愈发觉得骄傲。
      他随着女一同来到一偏房的花屋里,这花屋四面都是窗户,地上只留出一道窄窄的小路,以及在高堂上铺了些蒲草与矮桌,桌子上还有茶具。其余的地方都是泥地,专门用来种花花草草。看起来甚是优雅。
      只见墙上悬挂着几幅水墨画,虽没有前人李唐那般刚劲犀利,气魄雄伟,倒是意境上深邃清远,颇有些马远的风范。
      那正是陆荣本人的画作,也不枉他才子的名声在外。
      而让陆荣惊讶的是每幅画的下面各摆着一个盆栽,那盆里的小树虬枝细蔓,造型正和画中的一模一样。
      陆荣没想到这位姑娘竟有如此手艺,能把水墨画变成有生命的“立体画”,颇有些意思。
      原来,女救他时,见他的画都被雨水打湿了,便挂起来晾晒,她越看越觉得这画中的树和石头画得妙不可言,就仿照画做了这几个盆景。
      初次试手,也让自己大为满意。
      女搬来椅子让他先坐下,又沏好了一壶茶,才问道:“你也算个写意大家了,帮我瞧瞧,这些盆栽做得如何?”
      陆荣围着盆景,近处瞅瞅,远处看看,初乍看觉得这些盆栽小巧可爱,玲珑剔透,细细敲过之后才发现这些盆栽修剪时过于追求齐整,反而看着有些呆板,便摇摇头道:“我觉得只是形似而已,少了几分神韵……”
      不过这也难怪,陆荣醒来那日便发现女的十指不全,在修整花草时难免会不方便。
      不禁在心里惋惜,真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容颜了。
      不料女听了却十分不服气,她很快又抱来一个盆栽,兴致勃勃地道:“这盆‘草’是我的珍藏,一般人可见不到!”
      陆荣一见这盆草,也被吸引住了。陆家虽然有一株上百年的草,可太过于茂盛密集,爬了整面墙,夜晚去看还颇有些吓人。
      而这盆草,形态天然成趣,倒像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陆荣看得开心,即兴作了一幅水墨丹青送给女。
      女收下画后十分感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画,我也有一物相送。不过我需去省城中几天,待回来时我再将此宝贝赠送于你,可好?”
      陆荣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女子家中除了这堆花草再无长物,哪里有什么宝贝。
      女上了路,留着陆荣在这里休息几日。陆荣家中已被毁,并没有其他去处,只好在这里逗留几日,好好琢磨日后的出路。
      奈何家业一直是大哥在操心,他对生意一无所知。去科考,又得罪了上面的主考官。思前想后总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这日,他心中烦闷,就去街上散心,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他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墙上张贴着一张告示。
      告示上说,外地一个富户欲花十万两银子收买天下的奇花异草,上面还画了一幅插图。
      陆荣见了那图样心中一动,这不就是自家那株草吗,于是忙向人打听:“这不过一株草而已,竟能如此值钱?”
      一个懂行的人指着那个图样说道:“这当然不是凡品了,你瞧这图中的植物,且不说造型别致,枝干均呈现红褐色且半透明,只有年头在百年以上的花草才会有这样的颜色啊!”
      陆荣听了激动不已,又想到那宝物早已随着一把火烧干了去,如今又去哪里找这样的宝贝,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难道他这一生,注定不能享一世荣华富贵?
      而偏偏,女那盆草浮现在陆荣脑中。这,不就是天注定了要给他活路?
      陆荣想起女临行前说要送他一件宝贝,想必就是那盆草了!
      他一看告示上的截止日期已迫在眉睫,不禁为难起来,要么先拿去卖了再说?不过一盆花草而已,只是女在街头救起了自己,应当她如恩人一般,岂能为了钱财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可他转念一想,他堂堂陆家二爷,出身便是富贵,又有些文墨在肚里,却被那些金人闹得污泱一片,实在吃不得这口气。
      在闹市中转了半天,正瞧见一袭红衣的白凤芷与沈肆站在街头,旁边挂了个什么“慷慨解囊,只需鲛珠一颗,十贯铜钱,如办得不力,保证退钱。”
      陆荣犹豫半天,才半信半疑地问若是没有鲛珠,只有铜钱是否可以,但需做了事之后才可付报酬。
      白凤芷已看出他是当日那个落在街头的年轻人,心下还在疑惑他如何能有如此多的钱财,沈肆却已经答应了。
      于是陆荣当机立断,请了二人回到宅子。
      在路上陆荣只说要将一盆花偷出来便可以,但一定要在他不在场之时才能行事,且不能冤枉在他身上。
      白凤芷埋怨沈肆,这样钻进银子窝里的人,管他做甚。沈肆悄悄附在她耳边,叫她只管看好戏便是。
      这时,女已从城里回来,一见陆荣,吃惊不小,问道:“怎得又带了两人回来?”
      陆荣早料到女会有此一问,已编好了瞎话:“陆家还未倒时,曾相助过这二人。今日碰巧遇到了,我想着之后要做些小生意,他们便要同我一起,这才带了回来。”
      女听了这番话,果然十分开心:“这才好,家财散尽又如何,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活着才好。上次说要送你件礼物,我将这幅画送与你。你快来瞧瞧,可是喜欢?”
      陆荣听了顿时怔住了:原来女说的宝贝是指一幅画,根本不是草。
      可女的画还不如他的一半好,这算什么宝贝。想他见过这样多的名家大画,她这幅乍一看像是好画,仔细瞧起来丝毫没有立意,海棠如何能与牡丹在一处?百花齐放也不能拥挤成如此,当真是糟糕至极。
      拿出这样的物件儿,还假装什么好心,不过是打发人罢了。
      陆荣心想,草是女的心头爱物,贸然索要,肯定会引起她的猜疑,不如趁机开心地接下画才是。
      女见他收下了画,很是愉快。闹着要下厨请三人吃饭,半响过去,一桌子竟都是些汤汤水水的素菜,倒是合了白凤芷的胃口,可怜了沈肆这一日三餐离不开肉之人。
      只是陆荣满脑袋只想着十万两银子,哪有心思吃饭。他只以为是女不识得宝物。
      于是,吃饭之时,陆荣把那张告示的内容透露给女:“听闻有户富商正在高价寻找草,我帮你去探探行情如何?听闻那盆草可是值十万两银子呢!”
      谁知女听完只是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淡淡地说道:“草是我的命根子,我是不会同意卖掉的,莫在要去想啦,陆二爷还是忘了这件事吧。”
      什么命根子,不过就是一个盆栽吗!若不是陆家有难,满院子随便摘,还用得着这劳什子。
      陆荣转头又去劝说女,没想到女也毫不动心,放下碗冷脸道:“别说是十万两银子,就是百万两金子我也不会卖的。”
      陆荣听了郁闷不已,这女子真是不可理喻,竟然放着现成的富贵不要!
      无奈之下,陆荣将女引入后院,假意与她一起讨教种花之事,暗示白凤芷和沈肆将花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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