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光》夏风澜言

1、001

　　下雨了，雷声伴着雨点砸在玻璃上，爸妈又在吵架了，门缝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他们说等我考完大学就离婚。
　　但我想，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上不了大学了。
　　我不指望他们能不离婚，恰恰相反，我盼着他们早点分开，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
　　她出现了，我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竟一点儿也不感觉奇怪。
　　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搂住我。
　　“不怕。”
　　我听她在我耳边说。
　　我当然不怕，我早已经习惯了。
　　而且我知道，她会来的，一定会的。
　　我早已发现了自己情况的不对，却已然无法改变，就像饮鸩止渴。
　　毒已入骨，再难挽回。
　　如果没错的话，这种症状，是叫精神分裂的吧。
　　我没去看医生，我不敢，也没钱。
　　门外的争吵声更甚了。
　　他们......大概也不会在乎我吧，他们眼中只有自己。
　　我也曾吃过药的，但只吃了几天。
　　那几天，我嗜睡，恶心。
　　还有孤单。
　　无尽的孤单。
　　我痴迷于有她的日子，痴迷她的眼睛，她的笑。
　　哪怕，她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觉。
　　我就这样，幻觉着她，幻觉着......还有人爱我。
　　青春期啊，情窦初开的少女是什么样的呢......大概就像自己心中那一腔热血吧。
　　后来，我放弃了强行治疗。
　　我知道突然停药对身体不好，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把她留在我身边的方式。
　　她也像约定好了一样，在每个雨夜的争吵声中出现在我身边，哄小孩一般的把我搂紧怀里，对我说:
　　“不怕。”
　　从此，我再没怕过。
　　有天，妈妈把我叫到她房里，我看到，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绿色的本子。
　　终于等到了吗......
　　没有伤心，没有愤懑，只有如释重负的开心。
　　我跟了妈妈，是爸爸主动放弃的，我亦庆幸。
　　那个还没有开放二孩的时代，跟着母亲，要好过太多了。
　　我如是想。
　　妈妈带我离开了家，又或者只能说是我住了十四年的房子。
　　我于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一点温情在了，唯一保留的，大概仅剩下那一少部分，有她的画面。
　　大多时候，都是只有我一个人。
　　明明孤独已成为习惯，却还是希望能多拥有，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温暖。
　　火焰的温暖，于飞蛾，是渴望的，亦是危险的。
　　和母亲单独过的日子，要比原来轻松得多。
　　白日里，母亲工作，晚上回来给我带份晚饭，母女俩一起吃饭，母亲也会在吃饭时关心一下我的生活。
　　我本以为上天终于看见我这个深受命运折磨的小女孩了，可直到某一天，母亲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丫头，这是妈妈的同事，周叔叔。”
　　我很肯定，他们绝不止同事这么简单，因为那男人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紧张。
　　“叔叔好。”
　　我装作不懂，装作礼貌。
　　吃完饭，我就回屋了，再没出来。
　　我哭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对家的抽离感吧。
　　她出现，抱着我。
　　我问她：“你爱我吗？”
　　她说：“我喜欢你。”
　　喜欢......不是爱。
　　再后来，她被发现了。
　　那天，妈妈还没回来，她陪我聊天，我们说了很多话。
　　我问她为什么出现，她说她担心我，怕我一个人会害怕。
　　我笑着回头，笑容僵在了脸上。
　　妈妈站在房门口，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多久了？”
　　“一年多。”
　　“从我和你爸......开始？”
　　“嗯。”
　　“什么样？”
　　“谁？”
　　“......她。”
　　“......她很爱我。”
　　“明天跟我去趟医院，好吗？”
　　“......”
　　“妈妈对不起你。”
　　如今，她离开我的生活已经三月有余了，我至今忘不了她离开的那天。
　　那天我坐在床边，手里握着药片。
　　她出现了，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我要走了？”
　　“嗯。”
　　“再见......啊不，还是不要再见了。”
　　她忽然俯下身子看我：
　　“别难过，你要好好活着，我会一直在你身体里看着你的。”
　　“我一直都在。”
　　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要记住，我希望你能快乐还有......我爱你。”
　　我......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