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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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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翌日，席卷泉港海岸的暴雨并没有停，江云深带着绍九驱车到了江云靖留地址的客栈。
江云靖听到叩门声，便唤江云康去开门，自己则侧站在梁柱后，警惕着屋外的来客。
江云康开门便看到了站在走廊的江云深，喜悦可谓是难以抑制，“三弟，真的是你！”
七年未见，相较于言语间都透露着激动的江云康，江云靖却也没有太惊喜这次重逢，同样怀有这样情绪的，还有江云深。
“绍九，你到外面守着！”江云深让绍九和随行的兄弟把守着外面的过道，避免被外人撞见。
江云康只知道江云深在泉港混得不错，看了今日跟随他身边的这数十人，对江云深唯命是从，对他也多了几分钦佩。
江云深进了房间，便折身关上了房门，径直坐在了房间的圆椅上，对他二人态度也是极尽冷漠。
江云深待他们的态度，江云靖看在眼里，可江云康向来散漫，又心直口快，立刻就凑上前抱怨起昨日之事，“昨日去你府上，那位小姐态度生横，连门都不让我们进！”
他这番牢骚，江云深仿佛充耳未闻，反倒先问起他们的来意，“说吧，找我何事？”
江云康见江云深对他们并无往日敬意，还极为冷淡，显得有些不悦，“自然是让你同我们回家呀，你一别多年，见到我们怎得这般生分！”
“从前也没有太亲近吧！”江云深这话说的不假，他和江云康都是庶出，江云靖自诩嫡出，表面待他们和善，偶尔也会借着身份打压他，江云康的生母出生要比他母亲好，江云康也没少唤他娘戏子名号来侮辱他。
在江家，唯一支撑自己的那点温情，便只有母亲，就算母亲和所爱之人私奔未带上他，他也没有怨过她，可江鹤骞就那样轻易地毁掉了那时他唯一的阳光。
江云深忆起往事，心里便更加抗拒，“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有家有业，比及在江家，这里更值得我眷恋！”
来到泉港的最初，他过得也并不好，好在他遇见了宁远衡，也恰逢了他此生第二缕阳光。
江云靖并不想他回苏州，所以对劝他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也只是传达了江鹤骞的意思，“陈鸿济此时不知你身份，若他日知道，定然……”
“不会放过我？”江云深打断了他的话，他在闽南生活，自然会有暴露身份的可能，陈鸿济是怎样的人，他比江鹤骞还要了解，毕竟他见识过那个人恶毒凶狠的一面。
“我知道他江鹤骞在江南只手遮天，可我难道只能在他的庇荫下才能安稳度日吗！”江鹤骞虽是他父亲，可江云深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要让他放下仇恨，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他又怎会愿意。
他当然可以回到江南，回到江府，江鹤骞也确实能护他一生无虞，只是他不愿，他离开江家之时，便已经摒弃了江家三少爷的身份，他留着姓氏和名字，只是为了有朝一日，以不败之姿出现在江鹤骞面前，替母报仇。
听出江云深言语里的恨意，江云靖面上哀伤，心里却暗自发笑，见江云康还想说些话劝解，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
“你们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这方，我与江家，除却姓氏，早无瓜葛！”江云深当然可以在此处，悄无声息的杀掉江云靖和江云康，以此来报复江鹤骞，可他没有那样做，他答应过宁阑珊，除却生死，不随意取他人性命。
“至于江鹤骞，麻烦带句话给他，让他躲着点我江云深，我迟早会找他分个死活。”至于报仇，他这辈子与江鹤骞若有逢面之时，必然要亲自出手。
尽管劝江云深回江南一事只能作罢，但态度坚决的江云深，也算让江云靖吃了颗安心丸。
他们并没有在泉港多待，第二日便坐轮渡返回了江南，江云靖添油加醋的把江云深的话转述给了江鹤骞，惹得江鹤骞暴怒，还差点就打消了寻江云深回来的念头，但碍于卢家的婚事，他还是憋着脾气给江云深写了封信。
为了劝江云深回江家，他违心的表达了对江云深母亲的歉意，还借儿时仅有的父子回忆，想缓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但这封信，江云深都没有拆开，便当着送信人的面掷了火盆。
时间一晃，便入了深秋，江云深自上任泉港县长以来，泉港明面上的烟馆赌场妓院都歇了业，要让这些风气绝迹泉港，他也能办到，只是从业者众多，手下兄弟也图这些乐子，若是断绝，难免会惹众怒，本就是为博自家夫人一笑，也不能断了别人的生计。
他做了泉港县长，工作便比往日管码头商铺要忙碌的多，宁阑珊也不屈足宅院，开始打理起了自家生意。
宁阑珊虽看起来柔弱，可经商的魄力却不输她父亲，还会些外语，很快就打通了泉港码头与外国商人的合作市场。
美国商人史密斯是宁阑珊在参加闽南商会时认识的，得知宁阑珊有码头可以走货，留了联系方式，并在几天后，到访了泉港。
宁阑珊带着他转了下码头，恰好碰上江云深，江云深和她在经商理念上有些不同，他因国家备受列强欺压，一直抗拒和外国人做生意，可宁阑珊却觉得，国内产业荒废待兴，要同外国商人合作，才有可能取长补短，来开展其他产业。
“这位是史密斯先生！”因为碰见，她便只好介绍两人认识，“这是我先生，江云深！”
史密斯伸出手想和江云深握手，但江云深却态度冷淡，不仅没伸手，还朝后退了退。
“只要不是违禁品，从码头进港出仓，我与我先生都很乐意和您合作！”宁阑珊看出江云深的抗拒，随即给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打了圆场。
“江浙码头大部分已被他国据占，层层疏通下来要废不少时间和金钱，泉港虽离我出货的地方较远，但能省掉很多琐事，我对这次合作，持有很大的诚意！”史密斯在江云深这里碰了冷板，便把视线都放在了宁阑珊这里，阐明自己来泉港走货的缘由。
为了促成合作，史密斯一早便准备了在中国通用的货币，“我知道在中国美元太不通用，所以已经折换成银元和银票，我都可以付现！”
江云深发现史密斯把视线都投向了宁阑珊，多少激起了他作为男人的胜负心，伸手揽住了宁阑珊的腰，将她拉进自己，也稍稍缓和了对史密斯的敌意，“我和我夫人的态度一致，只要史密斯先生的货物安全，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安排库仓，也能联系到货轮帮你出港！”
“祝我们合作愉快！”生意得以谈妥，史密斯也很高兴，便再度伸手，宁阑珊最先握了他的手，江云深也只好跟着握了手。
然而，这个美国商人史密斯却在数天之后，又再次到访了泉港，只是这次，他是来找江云深的。
其实江云深那天握手时，便观察过史密斯的手掌和他走路的细节，知道这个美国商人不一般，但对方声称是正经生意，宁阑珊又很信服，他也不好从中阻拦。
“江先生，冒然到访，很抱歉！”史密斯拧着一个长匣子，因不习惯喝中国的茶，一直都保持着端杯不饮的姿势。
江云深对他的来意不明，也不想和他多聊，便让人去请宁阑珊过来。
“我此次来，是单独会见江先生的！”史密斯说明来意，把长匣子当着江云深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把冲锋枪，“江先生，看我这把枪如何？”
江云深早有置兵做帅的打算，所以对军械早有研究，这种用于战场的杀伤性极强的武器，他也只在译制书插图上见过，第一次见到真货，或多或少有些兴奋，但他没有在史密斯面前表现出来。
史密斯表面上声称商人，却是个军火商，对方找宁阑珊的初衷，可能就是想要接近自己，做正当生意，只是个幌子。
再不了解史密斯的前提下，江云深只好保持着不感兴趣的态度，“我对枪械不怎么了解！”
“我第一次到访泉港，便发现民兵和您的手下，枪支虽全，但都是旧货，上不了战场的！”史密斯为了向江云深展示冲锋枪的威力，立刻就从匣子里拿出枪，端着就朝地面扫射，‘呯——呯——’
房间外的陆重岭听到枪声，带着弟兄立刻就冲了进来，“深哥！”
江云深虽被史密斯突如其来的演示震撼，但很快就平定了下来，让他们从房间退了出去，“我没事，你们出去守着！”
江云深上前从史密斯手上接过了冲锋枪，仔细打量起来，“是把好枪，史密斯先生应该不是来同我炫耀得了把好枪的吧！”
“是生意！”史密斯见江云深终于起了兴趣，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我在湖南有个私人兵工厂，南方军队的枪械大多都是我供应的！”
史密斯的兵工厂在湖南岳阳，所造的兵器军火几乎垄断了南方市场，之前趁着各省军阀割据混战，他的生意一直没有中断过。
但近些时日，桂、粤、湘、蜀、鄂、黔六省军阀签署了停战协议，他在南方的生意也受到了波及，只能向中部及北方地区拓展市场。
“江某不过是泉港一个小官，手下也都是土民，这种大买卖你应该找陈大帅商榷！”江云深觉得史密斯来找自己，无非是想让他牵线搭桥，毕竟陈鸿济的军需对他而言，才是大买卖。
史密斯同江云深分析了当下军阀势力的群争，“据我所知，陈大帅的目前的军需虽都来自东北的日本国兵工厂，但如今东北军联合鲁军南下攻苏浙，苏浙两帅统军又有意与陈大帅联军，如此一来，军需必定会短缺！”
江云深虽关注国内局势，却还是刚得知，闽苏浙三军要联合的消息，东北军被日军压境，不想着反击，反而联合鲁军南下扩展自己的版图。
史密斯的这番话一出，江云深也了解他的真正意图，“你想借我打开闽苏浙三军的军火市场？”
“江先生是聪明人，可惜宁小姐是个本分生意人，不做这样的买卖！”史密斯之前试探过宁阑珊，可宁阑珊对谈论战争局势很排斥，因此他也只能中断了引入话题。
在码头见到江云深时，他们都在互相打量对方，江云深能看出史密斯不是个正经商人，他也能看出江云深的不简单。
江云深自然不想宁阑珊卷入史密斯的军火交易里，便提出由自己牵头，介绍他和陈鸿济认识，“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陈大帅，至于生意，成与不成，还看史密斯先生自己的本事！”
“江先生如若能引荐，我自当有其他生意长期合作！”史密斯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给宁阑珊，毕竟他也有其他生意需要从码头离开，所以军火交易，他只能和江云深想商。
史密斯走后，江云深让陆重岭找泥木匠把地板上被子弹打出来的孔洞都修补好，把匣子里的冲锋枪给藏了起来，等着过些时日去拜访陈鸿济。
尽管答应了帮史密斯促成军火交易，但送走史密斯后，江云深的内心涌入了更多不安的情绪，“中国人的内斗，竟让外国佬赚个满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时能到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