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姝女(重生)》沉碧洲

5、第 5 章

　　元安十一年，四月初五。

　　距离永安侯府的游园会已过了大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谢欢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柳夫人和她那两个妹妹都不敢轻易来招惹她，当然如果没有谢父那总是欲言又止的神情，谢欢肯定会更高兴一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着锦盒的萱玉走了进来，见着谢欢两眼弯弯，开心的说道:“小姐，这是刚才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

　　这半月来萧恒与她虽再无会面，却也隔三差五差人送些宫中吃食和稀罕物件过来。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纷纷议论这上京城第一美人能否凭美貌砸开东宫的大门。

　　“殿下对小姐可真好！”萱玉满眼羡慕的光芒。

　　谢欢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瞪起眼来，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你这个小丫头，可是开始思春了！当心我明日就将你许了人家。”

　　萱玉自然明白谢欢这是寻她开心，不过却也配合的装出害怕的表情，“小姐你莫要给奴婢许人家，就算要许也等你嫁入东宫，让奴婢看看这皇宫大内究竟是什么模样，不然奴婢可不嫁。”

　　闻言谢欢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旁人听去。”

　　萱玉自觉失言，讨好着上前来给谢欢捏肩捶背，“奴婢知错了。”

　　见她倒也乖觉，谢欢自是不再多做纠缠。打开锦盒，里头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枚和田玉玉佩，还有一封信件。谢欢拿起玉佩只觉得触手生润，色呈脂白，质地细腻滋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正面雕刻的一条栩栩如生的四爪蟒龙，背面用阳文刻着一个‘恒’字。看样子这玉佩乃萧恒的贴身之物。

　　谢欢打开信件，细细浏览了起来，信中大意是邀请她明日一同去白云山踏青，太子相邀谢欢自是莫敢不从。

　　第二日清晨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赶赴白云山。

　　春寒料峭，谢欢又素来畏寒，所以身上穿着颇为厚实，一件月白绣花小袄，加上白狐坎肩；头上挽着闺阁小姐常梳的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其他装饰；腰下系着白色绣花锻裙。虽有帷帽遮挡看不清面容，但这一身素白装扮，不堪一握的柳腰，还是衬得她恍如神仙妃子，飘飘欲仙。

　　因为今日外出踏青，萧恒也换下了一身宫装，穿上常服，衬得素来不苟言笑的面目都柔和了几分。旁人见了都忍不住要称赞一声，真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臣女参见殿下。”

　　谢欢刚准备行礼，一双温暖的手掌就将她扶起。

　　萧恒道:“谢小姐不用拘礼，况且孤今次乃是微服私访，你可不要说破了。”

　　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可谢欢却从中听出了轻松和雀跃，想来萧恒对此次出游还是颇为满意的。

　　站立在一旁的萧恒细细打量了谢欢一番，微微不悦的开口说道:“孤送你那些东西怎么一件都没有带，是不喜吗？”

　　谢欢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微微愣神然后莞尔一笑，“公子送的太过珍贵，小女子舍不得寻日里佩戴。”

　　萧恒自是不信谢欢的这番说辞，有些揶揄地说道:“小姐府中家财万贯，那些也不过是一般物件，不值得如此珍重。”

　　听见萧恒这样说，谢欢自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公子误会了，小女说的句句属实。谢欢年幼丧母，自母亲故去后甚少有人再会关心小女的衣食住行，所以公子所赠之物对于小女来说自是弥足珍贵。”

　　萧恒听了谢欢的话不置一言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许久才似乎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提及小姐的伤心之事了。”

　　谢欢也只是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反而宽慰起了萧恒，“生老病死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萧恒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样的见地，心中不由的又高看了她几分。

　　太子萧恒素来都是寡言少语之人，而谢欢虽两世为人却也依旧只是个闺阁女子不知如何同外男交往，因此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场面一度有些冷场。

　　而萧恒显然没有太多交流的想法，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谢欢自是跟着萧恒的步伐在白云山的山坳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时间一长，谢欢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原来她脚上所穿的绣花鞋看着精美绝伦，却耐不住这山路的崎岖不平，磨得她一双纤纤玉足疼痛不已。

　　但碍于身份，谢欢又不敢贸然让萧恒停下脚步，只能继续忍着痛跟在他身后。

　　萧恒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也只以为是女儿家娇贵，谢欢这是走累了。见不远处有一个凉亭便开口说道:“谢小姐，我们去前面凉亭休息片刻吧。”

　　闻言谢欢如蒙大赦，自然满心欢喜的点头答应。

　　见了她这幅模样，萧恒不由的怀疑，他们刚才走的那些路真的有如此难熬吗？这位谢小姐可真是一个玉做的人儿。

　　萧恒此次外出未带一个侍从，乃是孤身一人。而萱玉自那次永安侯夫人的宴会上见了谢欢和萧恒的互动后，早就将其和自家小姐看做了一对儿对萧恒照顾的格外细致。

　　听见萧恒邀谢欢去凉亭休息，她马上风风火火的将凉亭里的石桌石椅擦拭了一番，又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香茗和糕点。

　　看着萱玉这狗腿子的样子，谢欢只得忍着笑说道:“公子，府中的这些吃食粗鄙，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萧恒一路走来本就腹中有些饥饿，再加上谢欢态度诚恳也就不推却直接用了两块胭脂糕。

　　“这糕点味道委实不错。”

　　一旁的萱玉见萧恒喜欢不禁喜笑颜开，忍不住上前搭话，“这胭脂糕是小姐最喜欢的，所以特意去姑苏请了最地道的白案师傅。公子也如此喜欢，真是太有缘分了。”

　　“萱玉！”

　　谢欢见她在萧恒面前如此没大没小忍不住呵斥道。

　　但这个丫头平日里娇纵惯了，对于谢欢飞来的眼刀丝毫不怵，依旧用满是暧昧的眼神看着她。

　　而萧恒素来端方持重少年老成，东宫之中伺候的太监宫女在他面前个个都是循规蹈矩，鲜少能够见到如此机灵活泼的丫鬟，心中对她颇有好感，因此也不怪罪萱玉的失礼。

　　谢欢见萧恒神色如常没有追究的意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越发殷勤的招呼起了萧恒，“公子，这紫砂壶中泡的是今年新上市的明前龙井，也不知合不合公子的口味？”

　　萧恒平日里从不吃这些春茶，但是眼下美人盛情难却也只好勉强喝了一口。

　　细心的谢欢自然将他这些微小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看样子今次回府以后要好好遣人打探一下这位太子殿下的喜好。

　　两人稍稍在这凉亭休整了一下，谢欢见萧恒也没有如同市井传说中的那般难以相处，也慢慢壮起胆子询问道:“不知公子是准备带小女去哪里？”

　　“这白云山上有一道馆，据说很是灵验，想来左右无事，所以相邀小姐一同去游历一番。”

　　这白云山上的白云观的确如同萧恒所说的闻名遐迩，观中的观主逍遥真人更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穿梭如织。

　　谢欢因为自己重生一事，对这些神鬼之事不敢不信。因此她有些期待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逍遥真人又莫名有些害怕。

　　如今这天气乍暖还寒，谢欢在这凉亭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感觉后背凉嗖嗖的，随即提议道:“公子我们要不早些去那白云观，小女对这位逍遥真人可是仰慕已久。”

　　萧恒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一行三人马上继续往白云观进发。

　　三人没走多久，许是因为前几日下过几场连绵的细雨，导致地上湿滑，谢欢一个没有站稳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了，还是萧恒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惊魂未定的谢欢依偎在萧恒的怀中，听着自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跳声。过了许久闻着萧恒身上幽幽的冷香才回过神来，慌忙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原本白玉一般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胭脂红。

　　“多谢公子。”

　　声音细如蚊呐。

　　“是孤疏忽了，原本想着白云山风景秀美，想同小姐一同游历，才让马车停在那么远的地方，没想到让谢小姐受累了。”

　　对于来自太子的歉意，谢欢如何敢受，忙说道:“是小女自己体弱，拖累公子才是真的。”

　　萧恒垂下目光投向她那双已经泥泞不堪的绣花鞋，提议道:“今日天色已晚，白云观改日再去吧！”

　　谢欢对于他突然改变主意有些许的好奇，不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谢欢自然也发现了自己脏兮兮的鞋子，羞赧的连忙将它藏在裙底，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萧恒一眼。

　　萧恒虽与年轻女子接触不多，却也知道这些闺阁小姐都胆小怕羞的很，自然是又撤回自己的目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怕谢欢难堪。

　　“小姐扭伤了脚，可还能走？”

　　谢欢并未扭伤脚，不知道萧恒为什么要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萧恒见谢欢不说话，依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既然如此，我们退回刚才的凉亭之中，派小姐身边的侍女将马车唤来吧！”

　　听到这里谢欢哪里还不懂萧恒的意思，这分明是给她台阶下。经过这次短暂的相处，谢欢才发现萧恒不仅不似传闻中那般，反而心细如尘并未因为她是一介下女就不顾她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