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梦》詹三

1、化形

　　上隐寺的小和尚又被掌寺的吩咐早起五更去山下古井打水了。
　　瘦弱的小身板儿顶着比周身还大的木桶，挑着扁担，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地走上山去，抖嗦着一路上撒下不少水。
　　水面映着还未隐去但已变得稀薄的月光，像美人待撩的面纱，如皎月的翳。
　　而山路一旁攀缘生长了一溜的青苔和蕨草，此刻正蒸腾着雾气。
　　山寺中没有钟声，只能听着远处农户家中报晓的鸡鸣堪得时辰。
　　挑水已过五六程，然而今日公鸡仍未飞上树杈引吭。
　　小和尚颤颤巍巍地迈过槛门蹭撞着往寺庙后院去了。
　　路过长廊雾气渐重，成团的雾气围绕在院中古树周遭。
　　冷得沁人的雾气往温暖的肺腑中行进，鼻尖透着一股凉气。
　　小和尚不禁打了个寒战，晃眼望去，古树脚跟处仿佛有一只狐狸形状的动物盘桓着缩在那里，忽然成团的雾气中又幻化出一个消瘦的女子身样，就那样堪堪地立在那里。
　　“啊！怪啦，坏啦！古树成精啦……”
　　年岁不足的小和尚此刻胆儿都被吓破了，猛打了个激灵扔下木桶就往外跑去。
　　其身似风，扰乱了周遭的雾气，不再成团，渐渐弥漫开来，女子身样早已模糊，远处传来辽远但清晰的几声鸡鸣，天光逐渐泛白，破晓了。

　　而距离上隐寺十好几里外的长安城也慢慢醒来，其中最热闹的福临街，满眼望去尽是酒馆食肆和售卖金银玉石、琴棋书画的各类商铺，此时都一个个拆掉门板，挂起幡旗，准备好了接待过往商客。
　　街道逐渐向皇宫方向延伸，各类经营也愈少了，这里都是一些王公官员们府邸，高门大院里是权势的世界，此间的波涛汹涌、荆棘丛生与不远处街市的热闹喧嚣、平安喜乐全然不同。
　　而两相对比凸现的金玉繁华和平淡寡道的差异，寻常人是连管中窥豹都不能够的。
　　在一处悬挂着朱字金匾的府院中，早起的奴仆们今日分外忙碌，这里乃是当今皇后母舅国公乔程的府邸。
　　因着府中大公子躺在床上病了好几天人事不省，府中大夫人正张罗着行装预备前往上隐寺烧香拜佛，替儿祷告一番。
　　此时乔程正在深院祠堂旁的老太太的院落里请安。
　　高坐在厅堂中央的雕松梨木四方椅上的老妇人鬓发灰白，脸上虽沟壑纵深，但仍精神矍铄，呈现出一副慈祥温和的老菩萨面容。
　　乔程望着自己老母那如泰山入定般的模样，心中因近日朝堂动荡升起的不安也平稳了许多。
　　问安孝敬之类的闲话家常刚才也已唠了不少。他想着还是和老太太合计一下朝廷风云以及乔家的应对之策，微微整理了衣襟，小抿了一口崂山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