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磅礴

17、第 17 章

　　有一些清算是必须的，在这场宫廷政变失败后，皇后被废，她不算是被连累，之前，那场巫蛊之乱的背后主使者，她也是其中之一。
　　皇后一直都在动用着自己的力量，默默支持着二弟和三弟。可以说，后党的核心人物，就是皇后和二弟。
　　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后，收到了废后诏书，那天，她那凄冷无比而又绝望的笑声响彻了中宫。为了皇家体面，父亲没有杀她，但是，终身囚禁，非死不得出。
　　二弟和三弟也被削去了宗籍，贬为庶人，但是，他们却没有被放归民间，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内部解决为好。

　　从此之后，二弟三弟被终身囚禁于掖庭，直至死亡。
　　而皇后的父亲，也就是皇后和二弟他们在朝中最大的支持者，当朝宰相，当朝国丈，赐鸩酒。
　　皇后本人以及她母族的那些势力，当朝宰相的力量，终于被拔去了。
　　这些动作，完完全全相当于一次朝堂上的大地震。前前后后，皇后余党被处理的，将近有一半多人。

　　但是，倒下了一批人，就会站起新的一批人。这些人中，有我亲手提拔的年轻人，也有在朝中多年，但是郁郁不得志的老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忠心为国，满腔热忱。
　　这其中，也有一些我的侧妃父亲的手下，他们在巫蛊之乱中立了大功，赏罚分明，这是他们应得的。
　　我之所以敢这样对待我的侧妃的父亲，敢放手让他的势力在朝中做大，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的人品，虽然，之前，我们是利益同盟者，但是，他却不是那种为了利益黑白不分的人，他有他的原则和底线，所以，他周围的这些人，我敢放心大胆地用。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我的地位了，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话，那就是，诺宫里的许诺，依旧对我不理不睬，依旧对我满腔的怨恨。
　　我知道，有些事情，只能靠时间去化解了。

　　再后来，我继位了，我终于成了这天下的主人。
　　坐在帝位之上，我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开疆拓土，终于，大晏朝声名远播。
　　朝堂之中，那些蝇营狗苟，结党营私的不正之风，也再没有出现过。
　　风清气正，重建一个锦绣山河，我做到了。
　　我自认为，我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可是，我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
　　其实，在我登基的第一天，我曾经派人往诺宫送了一套皇后的礼服。
　　那套礼服，完完全全是按照许诺的尺寸做的。这是我选了当时最好的材料，征召天下最好的绣工，耗时半年才完成的。
　　它是如此的华丽。
　　可是，许诺根本一动不动，这套服装完好无损地被人退了回来。
　　退回去之后，这套皇后华服，便被我收起来了。即使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想穿上这套衣服。
　　可是，不可以的，这是许诺的尺寸，它便只能拥有一个主人。

　　只是，诺宫之中的许诺，依旧是一副冷冷的神情，似乎这世上一切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是啊，连皇后之尊都打动不了她，她又会在乎什么事情呢。

　　所有人都以为，新皇登基，皇后会是那位我曾经的侧妃。
　　可是，他们错了，皇后之位，只能有一个人，我的这位侧妃，现在是名义上的六宫之首，是皇贵妃，但是，却从来都不是皇后。
　　因为，那个夜晚，我们俩聊了很久。从我的言谈中，她知道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然后，她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皇贵妃，整肃后宫，举止皆有法度。

　　无论什么重大场合，许诺都不会出现，甚至包括除夕夜那一年一度的家宴。
　　但是，虽然她不到，我右手边的位置，却一直都为她空着。
　　是啊，有些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无可取代。
　　那次，一个刚刚进宫的新人，不懂规矩，仗着娘家势力雄厚，直接趾高气昂地坐在了我的右手边。
　　我大怒，要知道，这个位置，连皇贵妃都不敢坐，任何人都不敢坐，因为，她们知道，这个位置，是永远留给她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一致达成的默契。
　　可是，刚进宫的新人居然不知道。
　　看着她那张狂得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知为何，我突然间很生气，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敬。
　　于是，天子之怒，雷霆万钧，我废掉了她，丝毫不顾及她背后的娘家势力，任谁劝都没有用。
　　在政治上，我第一次这么不理智。
　　因为，我觉得，这个新人冒犯了她。

　　时光就这样不疾不徐地静静地流淌，没有因为谁位高权重，谁家财万贯而网开一面。
　　除了许诺，我的一切都很好。

　　可是，我心里一直在牵挂，不知道现在的他怎么样了。
　　他的伤是否恢复了。
　　或许，这最后的谜团，是该揭开了。

　　终于，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许烨。
　　他终于完好无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感谢上苍，那场豪赌，我赌赢了。
　　当日的选择是正确的，我没有失去他。

　　然后，我带着他走向诺宫，去见他的妹妹。
　　许诺那已经沉寂了许久的眼神里，那平静如水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波澜。
　　她的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许久许久，都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她完完全全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这个当年已经被传讯说死于乱军之中的大哥，居然会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看到，许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轻轻地唤她，小妹，小妹。
　　当许诺确定她不是在做梦的时候，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看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兄妹，我很开心，我笑了，为了眼前的这个画面，当年付出再多，都值得。
　　虽然，有一些局面，我不能控制，有一些事情，我不能左右。但是，在血流成河的东境中，我必须保全他。
　　如果，我连他都保全不了，那么，再高的地位，我辛辛苦苦保住的太子之位，我辛辛苦苦抢来的这个皇位，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连他都保全不了，那么，当日，我出现在血流成河的东境，又有什么意义？

　　后来，许烨终于可以以将军的身份，正大光明的站在朝堂之上。没错，翻案了，当日的北境宁王谋逆一案，最终在我手下被翻案了。
　　虽然，如果这个案子能在父皇手下犯案的话，会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而且，当日的许烨，还没有完完全全的恢复过来，所以，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最好的时机，就这么错过了。

　　但，虽然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最终，这个案子，是被翻过来了。
　　这次的翻案，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朝堂没有发生地震，没有人说我不尊先帝。
　　因为，人心所向。
　　现在，站在朝堂之上的这些人，当年，几乎没有几个相信宁王会真的谋反。只是，在天子之怒下，他们敢怒不敢言。
　　称病多年的苏护，也再一次上朝了。
　　我知道，他不是生病，是心病。他只是因为不愿意再站在朝堂之上，才这么多年称病不上朝的。

　　新年的家宴，许诺终于出现了，她一身华服，坐在了我的身边。
　　今年是个团圆的时刻。
　　家宴结束后，我们几个人又坐在了一起，只有我，只有许诺，只有许烨，只有苏护，我们坐在一起，不谈君臣，只谈亲情。

　　皇后的凤冠霞帔再一次被送到了诺宫，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选择接受，选择穿上了这套华服。这套衣服，静静地躺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拥有了它的主人。
　　是啊，这衣服是专门为她做的，那就只能由她来穿上它，无论我等待多少年，都心甘情愿。
　　服装流光溢彩，许诺雍容华贵。

　　母仪天下，原来，这四个字，是真的。
　　许诺做到了。
　　寂寞了这么多年，夜晚，我的身边，终于有了另外一个人。
　　一切似乎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除了许诺。

　　她说，错怪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曾经错过的那许多年，她要用一生来补偿。欠我的爱，她要用一生来弥补的。
　　只是，这一次，她食言了。

　　多年的担忧，她把这一切的不快都郁结于心，忧思成疾，她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终点。
　　晚上，我知道她疼得厉害，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因为她怕我担心，她怕吵醒我。

　　于是，我只能装睡，我只能装作听不到的样子，我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心。
　　我曾经宣了宫中所有的太医，征召了天下最好的医生，可是，他们都束手无策，因为有一句话，叫做回天乏力。

　　我大怒，可是也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任由太监带着这些战战兢兢的太医们退了下去。
　　那句君王们常说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朕让你们陪葬”也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也不过是一种发泄而已，这不可能，更何况，这句话，我也没说。

　　世间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不如人意？当许诺心中终于释然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再也不能支撑了。
　　那天，我抱着她，只觉得怀中的这个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我们的心紧紧地贴着，可是，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弱。
　　我根本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之前，虽然她不理我，可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
　　可是，现在，她就要离我而去了，去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她的父亲，她那位含冤而死的父亲，她那位站着倒下的父亲。
　　那个世界里，有她的母亲，那个坚贞温婉的江南女子，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在得知前线的状况之后，选择了用一把长剑，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样坚毅而决绝。
　　她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我哭了。

　　战场之上，面对无数的腥风血雨，我可以岿然不动，朝堂之上，面对那样的的波诡云谲，我可以毅然挺立。
　　可是，看着眼前的她，我却不自觉地哭了。
　　我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没有反应，我知道，她永远的离开我了。
　　这一世，我们没能快乐地携手，于是，我只能期待来世。

　　许诺的离开，似乎抽干了我浑身的所有力量，我没有力气再上朝，我没有力气去做其他的任何事情。
　　于是，辍朝三日。
　　我不想吃任何东西，说任何的话，见任何人。
　　我就那样放纵着自己，似乎，眼前，还总是有她的身影。可是，当我兴高采烈地去拥抱她的时候，她的笑脸却总是化成虚影，如水中月，镜中花，朦朦胧胧，永远都触不可及。

　　我一直都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当中，忘记了，我还是一国之君。
　　我每天就那样醉生梦死着。
　　直到小婵把五岁的段翊牵过来，太子用软萌软萌的声音喊着，父皇，父皇。
　　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骨肉。这是我们二人唯一的孩子。
　　看着太子，我终于清醒了，我终于重新振作了。
　　后来，我带着大晏朝开疆拓土，守土安民，万邦来贺。

　　最终，我给段翊留下了一片大好河山。
　　只是，她却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了。
　　不过，我觉得，我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下一世，我还要遇见她，下一世，我一定好好爱她，下一世，我一定不要这么隐忍，我的肩上，绝不要扛这么多的担子，我一定不会让我们因为一个误会，而错过许多年。
　　许诺，我来了。
　　白云苍狗，人生一梦，唯爱，成永恒。

作者有话说

　　爱你，情深意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