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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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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严寒,晚上的宴席设在大殿之中。
此间烛火摇曳,公子小姐隔着一道帷幔分席而坐,朦胧间矜持的抬眼,悄悄探看。
薛尚书的长女薛湘月十七芳华,待字闺中。薛夫人头一次操持女儿大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定,总觉得别人家的公子什么样,总要亲自见了才放心。
而且除了薛湘月,她嫡亲的女儿薛茜月再有月余也要及笄了,于是她便办了这场烛灯夜宴,广邀合家适龄公子小姐,择婿之意再明显不过。
由于这次宴会并不只有薛家小姐,京中有美名有家世的闺秀也来了大半,所以各家的少年公子也都被吸引而来。
殿中座无虚席,公子们风流倜傥,谈笑风生,小姐们更不必说,一个赛一个的衣着华盛,人比花娇。
殷夏不动声色的抬眼扫了一遍,竟看到首席之中,三皇子段承瑾赫然在列。
紧挨着他的那处席位空着,不知是哪个身份显赫的世家少爷还没有来。
殷夏心有所感,隔着朦胧帷幔扫过对面的世家小姐,最后在末等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儿。
清平县主谢轻菲。
怪不得三皇子也来了,殷夏心道。
时日渐久,书中的内容殷夏很多都已经记不清了,这天要不是看到了三皇子和谢轻菲,她还真的没想起来书中提到过这场宴会。
不过就算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若问她这场宴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殷夏也说不上来了。
只记得谢轻菲在这场宴会上出尽风头,在京城初步扬名。
殷夏晃晃脑袋不再想,扬名便扬名吧,合该如此,左右和她没什么干系。
她等的有些犯困的时候,正襟危坐与人假笑尬聊的李瑾元终于打发走了一位仁兄,难得有了空闲,狗狗祟祟的回头看了殷夏一眼。
殷夏会意,行至案前装模作样的倒了一杯温茶,捧着给李瑾元递过去,却一个不小心泼在了他身上。
茶杯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半圈,没碎。
殷夏大惊失色,跪坐于地深深的埋着头,颤声讨饶。
李瑾元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但是他的性子素来温软,到底没有责备这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只带着歉意给一个握杯盏而来的公子告了声罪,随后便起身带着殷夏离席了。
殷夏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心想,还真顺利。
谁知李瑾元走着走着突然停了,殷夏一个没留神撞到了他的背上,鼻尖都红了。
紧接着,嘈杂的殿中突然渐渐地静了下来。
殷夏垂着头不敢有动静,紧接着便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殿中静寂,她的声音虽不大,却还是让在座每个人都听了个清楚。
“听闻轻菲姐姐墨宝一绝,今日大家难得一聚,不知能否让我们开一开眼界?”
“茜月妹妹谬赞了。”谢轻菲回道,“丝竹之宴上整那些无趣的干什么?轻菲可不想扫兴。”
“倒是素来听闻茜月妹妹舞姿柔美动人,不知今日可否一饱眼福?”
哦豁,精彩。吃瓜群众殷夏心中发射了一条弹幕。
殷夏隐约想起来了一点儿剧情。
这个被谢轻菲称为“茜月妹妹”的,正是尚书府的嫡女薛茜月,她暗自爱慕三皇子,心心念念的想成为他的妃。
本来以她的门楣,这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可是坏就坏在,世事总会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对于薛茜月来说,突然出现在京城的谢轻菲就是那个变故。
薛茜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女,凭什么让三皇子围着她团团转?
她瞧着她碍眼极了。
此番故意这样问,是因为她知道谢轻菲目不识丁,根本就连字都不会写,“墨宝一绝”可不是夸她的,而是在赤裸裸的嘲讽她。
然而,重活一世的谢轻菲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主儿,她一句话揭过薛茜月的提议,转而夸赞她的舞来。
这其中含的也不是什么好意。
宴会之上当众献舞,那是供人赏玩的妓子。
两个女子叫的一个比一个亲,笑的一个比一个甜,说出口的话却一个比一个毒。
殷夏凛然受教,将李瑾元突然停下害她撞到鼻子的事放在了一边,悄悄转身,想瞄一下在座各位的表情。
却突然被李瑾元拉住了胳膊,硬生生的被他拽着跑了出去。
途中似乎掠过了一个身形熟悉的人。
想来便是那人将李瑾元震在了原地。
然而殷夏此时却顾不上这些。
她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心中有些恼,心想这狗子突然发什么疯呢?
她面色不虞刚要开口问话,就被身后追来的一声质问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倒不是那话多可怕,而是说话人的声音太熟悉。
“李公子跑那么急做什么?”姬和转过身,看着一副逃命架势的李瑾元。
有些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旁那个女子身上。
她一直藏在李瑾元身后,姬和起初没有瞧见,方才他们奔逃而过的时候,他匆匆一掠......
既隐约瞧见了那眉眼,他可不愿意就这样被李瑾元糊弄过去。
怎么着也得让他停下来,看个究竟。
此时的殷夏欲哭无泪。
居然是魏子珣!一定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他可不像李瑾元那么好骗,被他瞧见我这副模样,必然会起疑心,到时候纸就包不住火了。
那我就玩儿完了!
殷夏跟着李瑾元撒丫子狂奔,心想他方才必然没有看清,只要今晚逃过去了,日后死不承认便是。
她的小算盘大的噼啪响,谁知李瑾元那个二百五竟一句话把她卖了。
他一边拉着她狂奔,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借用你家小菀儿一个晚上哈。你不同意也不行,反正人......”
“我带走了!”
殷夏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李瑾元带着她往边上一窜,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里。
站在殿门处的姬和盯着二人消失的地方,紧抿着唇,目光渐渐阴鸷起来。
“鸠九。”
“属下在。”
他身后闪出一个一身乌衣的影子。
“给我把她带过来。”
乌影一闪,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远处,一处偏僻寂静的院落的木门悄悄打开了。
李瑾元带着殷夏钻进去,屋中有个婆子听到动静,忙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李瑾元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早把今晚的计划告诉了姐姐李叶瑶。李叶瑶也不知怎的和他一起糊涂,竟给周氏悄悄递了信儿,让她们有所接应。
各个关节打通之后,殷夏轻易地就见着了深闺之中,病重虚弱的薛十娘。
她一张小脸苍白透明,张着嘴急促的呼吸,好似喘不过来气。
周氏在一边满面愁容的说着她的症状:“一直吐,吃一点东西就呕出来,前两天还一直哭闹着说头痛肚子疼,折腾了许久不见好,反而现在气儿都快......”
她说不下去了。
殷夏细细的瞧了她的口唇,面色,瞳孔,凑近时,闻到她口中有点异味。
“她最近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没有,她的吃穿都是我亲自照看的,再不能更细致了,偏偏还要生这样的病......”周氏泣不成声。
殷夏小声嘀咕一句:“这就奇怪了......”
周氏见她眉头皱起,以为是没了希望,不禁大恸。
虽李叶瑶和她说了,她弟弟找来的人约莫不靠谱,让她别抱太大希望,但是她穷途末路,就盼着这点希望了。
请来的大夫最终都是摇头叹气,那一声声的,直接叹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越来越心如死灰。
若是这次也不成了......
就罢了吧。
索性她和十娘一起去了,也不用再遭受这些折磨了。
殷夏的手探入袖中摸索了片刻,捏出一个小瓷瓶来,转头递给周氏,却发现她眼神空洞,浑浑噩噩,竟也不接。
“夫人?”
周氏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盯住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成了?”
“拿着。”殷夏把那小瓷瓶放在他手心里,“这里面有十二粒片剂,早晚各让她吃一粒,吃完若是还没有好全,来城南的曲柳巷找我。”
周氏怔怔的捏着瓷瓶,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这次来不便带药箱,我只带了些小儿病症最常用的药和一些常规的解毒剂。”殷夏目光凝然的盯着她,谈吐间的自信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量可能少了些,不过症状定是能缓解的。”
“她现在太虚弱,你要记得勤喂她水,一定要勤喂,这样她体内的毒素才能快些排出来。”
“毒?”周氏面色一变,目光又痛又恨,“我的十娘被人害了!”
“啊,这个倒也未必,许是小孩乱吃......”
“我的孩子定是被那贱蹄子害了!”周氏突然尖声道。
殷夏摸了摸耳朵,住嘴了。
她索性绕过这件事,继续嘱咐道:“这几日喂她些清淡小粥,软糯易消化。”
“最好闭门谢客,整日嘈嘈杂杂的孩子休息不好。”
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通之后,殷夏终于交代完了,踏出了屋门。
她左右看了看,叽里咕噜说了两句鸟语,然后傻站在原地。
一炷香后,李瑾元还是没有出现。
她心中暗骂一声,心想,我又被这小子耍了。
说好在院中等着我出来,还郑重其事的编了个巨二无比的暗号,结果那小子竟然放她鸽子!
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旮沓偷笑呢!
殷夏捋了捋袖子,心想,一会儿一定要揍这家伙一顿。
走到木门口,她正要开门,突然看到门缝之外由远及近的一片火光。
火把之下是黑压压的几十人,熙熙攘攘的直奔着这处院落而来。
这是......怎么了?
殷夏心中咯噔一声,后退几步,看了看院墙围起来的四方院落,和眼前唯一的门。
转眼间,人声已经到了近前,殷夏困在院中,一时间竟无所遁形。
她的手心沁出一层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