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消失——画卷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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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他的记忆并不多，只是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各个不知名的角落，而那些角落也早已贴上不可忘的封条。
——题记
一
第一次到那间画室是被小辛强拉着的，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无疑是个安静的好去处。画室装修的极其简单，整个的布局都给人一种典雅大方的感觉。
或许是由于地角的关系吧，这里的人并不多，只是零星的四五个，都在专心的画着自己的画，这也使得画室更加安静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对着门，一进来就可以看到他那略有些消瘦的背影，和身前，画板上大片的旷野。与窗外的实景相比却更多了几分灵性，但是整张画纸上，只有一片似乎在无限延伸的旷野，微蓝色的天空和几朵飘飞的孤云。
能画出这样画面的人……一定很寂寞吧……
二
呐，他一定很寂寞吧。
或许吧……
我在他左边的位置支起画板，抬起笔却又不知该从何画起，眼睛不自觉的边看向对面靠窗的位置。
男生棱角分明的脸上带些病态的苍白，单薄的身影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他用右手仔细的勾画着窗外那看起来有些寂寞的景致，那画面精细的仿佛是伸手便可触及的另一个世界，只是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安静空旷或者苍白……
“呐，你的画很好啊，通过它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其实真的可以走到他身后，然后告诉他。这样就可以认识了吧。
只是那么陌生而又那么遥远的世界，又何必去触及呢？
轻轻叹了口气，再纸上重重的画下第一笔。
那是一张油画，画的内容是在一片盛开着黄色小花的田野上，一个寂寞、沉稳、阳光的少年，安静的在漫天飘飞的蒲公英下勾勒着种种流转的色彩。
寂寞……
为什么会有寂寞呢
一切的美好都有了，是那样温馨而又浪漫的世界
为什么还会有寂寞的存在呢
它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
三
其实听起来很矛盾
寂寞沉稳阳光和少年……
邻近傍晚，日落西山的时候我和小辛才匆匆的收拾东西离开了画室。
这里是郊区，回去要经过一段很长的车程，路上她问我画的是什么，我只是笑而不语，他以好像哥哥一样的玩笑的口吻说“完了，完了，不听话了，有秘密了。”
如果说秘密是被一层不知名的物质包裹着的，无论如何也不想别人触及的只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在我心中那一片储藏它的地方一定积淀了厚厚的一堆。
是的，十七年的时光，足够累积起一个不小的体积。
至于小辛，或许他是这十七年的时光中，唯一一个能够接触我心灵深处那些秘密的人。
就像亲人一样，或者更具体的说，像哥哥。
只是这次，这次真的只想留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秘密。
四
秘密……
也只能是秘密啊
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有些徘徊不定，不过毕竟还是鼓起勇气，“那个……湖蓝色可以借我一下吗？”
他在颜料盒中找到湖蓝色，递给我，却并没有回过头来。
我有些丧气的走回座位，我那小小的勇气，最终还是如沉入水底的小石子一样，没了生息……
将湖蓝色与白色调和在一起，画笔轻轻的涂抹起大片的天空，明朗、清澈，天空下是一个清瘦的背影，寂寞、沉稳而又阳光的少年……
“这个地方应该画的再往上一点，否则会很生硬，”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不出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可能有略微的惊讶和喜悦吧。
“啊？”我回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笑容犹如久未绽放的苍兰，在心底留下几丝不可摸去的痕迹。
“哦。”轻轻应了一声，抬手尽量修改起来，然后我看到他眼里浅浅的笑意。
“那个……你的画，很好看呢。”我能感到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啊，谢谢。”他带些礼貌性的回应着。
“我……可以眼知道你的名字吗？”虽然有些停顿，但还是问了出来。
知道名字……就算是认识了吧。
五
“我叫沈凌锋”
仿佛是在空无一人的寂寞城市里，瞬间支起庞大的构架，将沈凌锋这个名字深深的嵌入每一根支架中。
我毕竟还是伸出手碰触了他的世界，只是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我说不清楚，也一直都没有答案，那里太荒芜，但是却又从不缺少阳光。
是的，仍旧是很矛盾的词汇，
荒芜阳光……
“呐，你为什么总是画同样的风景呢？”望着一屋子的画，我不无疑惑的问。
“因为我只能呆在同一个地方啊。”并没有失落，那是一种很平静的语气。
无法理解，这样的解释似乎很牵强，“为什么只能呆在同一个地方呢？”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很想要了解他，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只可惜他并没有回答我，我在他脸上看到的是有些无奈的笑容，或许是错觉，我感到那笑容里包含了深深的向往……
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而是很快的就被那些画所吸引了。
他的确很有才，虽然画的是同一个地方，但是却能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每一幅画都精致的像一个独立的世界，但是每幅画之间又好像彼此联系，紧密的无论如何也不可分割。
六
其实认识沈凌锋之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仍旧每天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节奏，只是我开始很祈盼。
是的祈盼
祈祷加盼望……
祈祷时间可以短暂的停伫，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盼望推开画室大门的那一刻，可以看到一张精致的脸……
“我给你画张画吧。”他突然对我说。
“恩？”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在明白他的意图之后，我很爽快的答应了。
其实也不可能拒绝的，这样的事情不正是我所期待的吗？
他开始准备工具，不时的露出使人温暖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
午后，窗外大片的旷野泛着金色的微光，美丽的让人炫目。
我坐在窗前，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看着他认真的脸，心中不禁升腾起几丝不可察觉的色彩。
那幅画很美，他用了很多温和的颜色，没有我以前看过的他的画的那种寂寞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的满满的幸福味道。
他说等这幅画画完会送给我。
七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忙碌的日子，但是每周末还是会到画室去，每一次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男生精致的脸。
“呐，生日快乐。”这是每年生日那天早上所必然要举行的仪式，也是唯一的一个仪式。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总之那一定是年代很久远的事了吧。
我只知道这些年的生日都是这么过的，早上起来会对自己说，生日快乐，然后一切都不会改变，不会为了“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而改变，就像世界不会为了一个人，为了她的任何情绪而改变它原本运行的轨道一样。
不过好在我的身边还有小辛，他会记得我的生日，比我都清楚的记得，就像哥哥一样的记得，一样的在乎。
哥哥一样……
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去画室。
今年的生日，不想一个人，也不想和小辛一起。
八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当我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刻的慌张，
我该说什么呢？
告诉他我今天过生日吗？
或者向他要一份美美的生日礼物？
其实只是想看他一眼而已，在这个对我而言很特殊的日子。
推开门的一霎那，有一种进入梦境的感觉。
真的。
我站在门口足足两分钟。
画室里装点的很漂亮，正中央摆着一个蛋糕，缀着奶油做的小花，看的出制作它的人一定很用心，只是技术稍微拙劣了一点。奇怪的是整个画室中却不见半个人影。
正当我错愕之时，画室中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唱着生日歌。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沈凌锋。
“生日快乐。”说话的人是小辛“怎么样？喜欢吗？”
我没有回答，他见我没说话便接着说：“因为看你最近总是到这里来，好像很喜欢这里的样子，所以就和这儿的主人借来给你过生日。”
“可是如果我没来呢？”
“我猜你会来的，结果你就真的来了，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呢？”小辛开起玩笑来。
“一点都不好玩。”强忍住笑意，我一板一眼认真的说。
“什么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借来这里的，要知道人家原本是不肯借的，我求了半天都没有用，后来我说是给常来这里的一个女生过生日，就是常坐在那里的那个长头发的女生，那人才答应的。”
常坐在那里的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吗？如果他有注意观察的话，就足以猜出那个女生是谁了吧。
是因为知道要给谁过生日才答应借出画室的吗？
这个生日过的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不过开心之余还有小小的失望，只是一点点而已，不过只是这一点点就足够我第二天冒雨再次跑到画室了。
九
“下雨天也来啊？没淋到吧？这样很容易生病的。”沈凌峰看着出现在画室中的我。
“放心，不会生病的，我有带伞。”
我朝自己一贯坐的坐位走去，只是那里竖放着一块画板，有些失望，这里似乎已经有人坐了呢。我顿住脚步。
“怎么不坐了。”沈凌峰温柔的声音响起。
“已经有人了啊。”
“你过去坐吧，那里没有人。”他轻声说。
我朝画板走过去，当我看到画的时候，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画里的人不就是我吗？
我看向沈凌峰，他眼里有柔和的笑意，“这是上次答应送给你的画，我已经画完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似乎得再画一张了。”
“再画一张？”看着眼前近乎完美的画，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听说你昨天过生日。”
生日……
原来他真的知道，那个常坐在那里的长头发的女生就是我。原来真的知道……
“怎么样？昨天开心吗？”男生仍旧温柔的笑着。
“恩，那个……”
那个……是因为知道我过生日才把画室让出来的吗？……
该怎么问出口呢？可是真的好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个什么？”
“啊，那个……那个……那个礼物还算数吗？”终究还是没问出来啊！
“哈，当然啦。”男生笑着说。
突然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说定了哦……
十
说定了……
什么是说定了呢？
说定了就是我没有说出口，但结局已经被悄悄地敲定了……
依然是那间画室，依然是简洁典雅的风格，只是在我最后一次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却又都不同了。
窗外是大片的旷野，有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暖暖的。只是望着空无一人的画室，心中却有几分茫然。
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男生总是坐在窗边冲我笑，这次他却不在，画室里寂静的很，即使有阳光的陪伴也显得寂寞，因为总有黑夜，总有没有阳光的时候。
画室中，在沈凌峰一直坐着的窗边，画板安静的躺在那，在画板上面是一幅只画了一半的画，但是已经隐隐能看的出轮廓，和内容。
背景中雨安静的下着，简洁典雅的画室里一个长头发的女生看着她面前的画，脸上的表情有错愕也有幸福……
呐……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吗？……
我的另一份礼物？……
或者是诀别的礼物？……
可是我曾在心底暗暗许诺的，要送你的那份礼物却只在筹备中啊……
我们说定的，你没有食言，没做到的却是我。
十一
在那之后我便再没有见到过他，不知多少次徘徊在画室的门口，或是透过窗子看向以前他坐着的地方，那里好安静，安静的好像另一个世界，一个可以让我紧张的心变得平静遥远世界，恍惚之间我似乎可以看到那个面色中稍带苍白的男生坐在那里。
寂寞沉稳而又安静，他在斜斜照射的阳光中对着我温和的微笑，又或是认真的勾勒着遥远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里那个寂寞、沉稳、阳光的少年慢慢的被封存，封存在心中那个只有我知道的角落，消失在画卷的尽头，只是那份承诺的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却一直都还在筹备中……
我开了一间画室，看着每天到这里来的热爱艺术的人，我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动。
在事情过去很多年后，我受到一个女生的请求。“那个，请问明天能借这见画室给我吗？我想为我的男朋友过最后一个生日，送他最后一个礼物，他就要……”
有短暂的错愕，也有感动，不过我不会再哭了，因为一切秘密都已经打好封条，只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慢慢的回味。
我冲那个女孩轻轻的笑。
“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消失——画卷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