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的距离》Angel P

1、我叫林峰

　　我叫林峰。很男人的名字。
　　我很难看。从不照镜子，我家里也从不放镜子。
　　我很穷。租住在又破又旧的老楼里。这里总是停水，楼道里总是塞满了各家的杂物和垃圾。阳光只能挣扎的从狭窄的缝隙挤进来，带着阴暗霉烂的味道照亮几节台阶上厚重的灰尘。
　　我靠写字和翻译养活自己，但这微薄的收入只够付高额的房租和多的吓人的医药费。
　　我需要钱。

　　这几天林峰的胃病又犯了。大大小小的药品堆满了半个硬邦邦的木板床，而他自己就委在另一边，裹着薄薄的被，缩成小小的一团，如果不是露在外面的头发，根本看不出被子里还卷着个大活人。
　　“嘟嘟。。。”手机在床边的一个凳子上乱震个不停。是闹铃。刺耳的声音和它本身一样劣质。
　　一只骨瘦嶙峋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苍白的没有血色，让人汗毛直立。
　　林峰摸了半天终于按掉了闹铃。又缓慢的将手缩了回去，然后同样缓慢的从被子里爬出来。
　　他的动作迟钝而吃力，入那枯瘦的手一样苍白的肌肤一点点露出被子。如果不是白天，真怀疑这本不是民宅，而是哪个恐怖片的设置现场。
　　林峰不是天生这么瘦，但从他记事起自己就总是瘦的可怜。或许是他从小就病怏怏的关系，又或者是一直都太穷吃不饱饭，总之林峰的瘦肯定不是天生的，因为孤儿院的院长总是对着和豆芽菜似的林峰比划着他刚来时是多么胖乎儿和可爱。

　　因为胃病的关系，林峰这几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起床难免有些吃力，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起来。终于晃悠的站起来了，却又险些摔回床上去。
　　林峰很怕自己跌回去。倒不是怕疼。他害怕的是不下心压坏了他唯一的财产—一台二手的屏幕都有些松动了的笔记本电脑。这是林峰最值钱的东西，也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把这台实在太破的电脑看的比命都重要，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要搂着它一起，如果不这样，他就睡不踏实。
　　稳了好半天的，林峰总算是站住了，但胃里还是一阵阵的翻腾着难受，头也晕的厉害，但是时间紧迫，林峰还是忍着强烈想吐的欲望，摇摇晃晃的走去厕所洗漱了。
　　今天Jim约了他谈有关新书的一些问题。
　　Jim是个到中国淘金的老外，混了几年都没搞出些名堂，最后进了这家不大不小的出版社。那时候林峰也刚好开始写书，Jim就和他搭档，几年过去了，俩人相处的也算融洽。对于不善与人交往的林峰来说，能找到像Jim这么合拍又能迁就他的编辑实在不易，所以林峰一直也很信任他。
　　但他们不是朋友。林峰总是执拗的说：“我没有朋友。”

　　初春的天气总是阴险的。温度已经不再寒冷，人们也开始放松警惕大意起来，这时，它就悄悄的将寒气侵入人们的骨头里，让人难受非常。
　　林峰很怕这样的季节，因为他不总出门，对温度根本没有概念。冬天和秋天还好，总是会多捂些衣服，可一到了春天他总是被春天美好的名字欺骗，穿的很少就出门了，结果回来就被冻得大病一场。
　　今天也没能例外。刚一出楼门林峰就被冻得打了一个大喷嚏。他赶紧使劲的将满身是折的旧黑色大衣裹了裹，但不奏效，于是他又猫了猫腰，缩着脖子。这让林峰显得有些滑稽。
　　事实上他确实很滑稽，他心里也很清楚。他本想大步离开，不想让人看到，但不巧的是，林峰刚一出门就被不远处一群正在聊天的女人眼尖的看到了。
　　首先看见他的是一向目光敏锐、住林峰对门家的女人。人很富态，总喜欢穿衬衫，林峰记得每次他去敲他家的门让她把垃圾从他家门口拿走时，她都会穿那件衬衫掐着腰和他嚷嚷。只要她一嚷嚷林峰保准会默不作声的掉头就走，有一方面是林峰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另一方面是林峰实在太怕那女人太激动了，一不小心把衬衫的扣子挣开露出满腰的肉。
　　对门家的女人除了喜欢穿衬衫也很喜欢聊天。林峰虽然很少出门，但无论他什么时候出门都会看到这女人和一群和她差不多的女人坐在一起，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尽快走掉。

　　今天对门家的女人看到了林峰还是和往常一样像看见什么稀罕物似的赶紧捅了捅旁边的女人，挤眉弄眼的向他们示意林峰的出现。
　　旁边的女人顺着方向看见了林峰，赶紧示意其他人，小声嘀咕：“哎哎，快看！那个娘娘腔又出来了！”
　　闻声其他人也赶噤声向这边张望。
　　林峰此时把头埋得更低了，步子也更急了。他从来不觉得那些女人的声音很小，虽然他离她们有些距离，但那句“娘娘腔”他听的相当清楚。
　　“喂喂，你们还不知道吧，上周有个修水管的工人和他吵起来了，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么？”对门的女人总能成为中心人物的主要原因就是她总有第一手的新闻。
　　“娘娘腔还会吵架？！”一个女人好奇的问道。
　　“那是！还可大声了！我在门里都听见了。”对门的女人得意的扬了扬脖子。
　　“快说，快说！”周围的人催促着，让对门的女人不要在卖官子了。
　　“我就趴在门上那么一听，哎呦呦，那娘娘腔小声那叫一个荡。他细声细气的喊说那个水管工人摸他屁股了！”说着，对门的女人还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学了起来，逗得周围的女人们哈哈大笑，还有几个女人也跟着她学。
　　还没走远的林峰清楚的听着她们阴阳怪气的音调和肆无忌惮的大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和Jim的见面还算轻松和顺利。Jim本来想留林峰吃饭，但林峰只是简单的拒绝了，转身便出了报社。
　　外面天已经黑了，林峰低头看看手机，昏暗的显示屏上打着五点的字样。他叹了一口气，又一天没吃东西胃已经开始疯狂的叫嚣。林峰想快点回家，于是他开始在路上小跑。眼看马路对面来了一辆公交车，林峰赶紧往马路对面跑，可没跑两步眼前一黑，他不得不站住。果然他现在不适合太强烈的动作。可就在林峰停下的档口，刺耳的车笛声在他耳边呼啸。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