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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叔姬 ...

  •   帝辛二十年,文王去世,二公子姬发登基。
      帝辛二十一年,黄飞虎举家反出朝歌归顺周国,同年哪吒下山助西岐击退张桂芳。
      “那个张桂芳是不是个女的呀?”叔姬还从没听过哪个男的会叫“桂芳”。
      “当然是男的。”小枝白她一眼,“你见过哪个女的会带兵打仗?”
      叔姬不服气:“怎么没有,商王武丁的王后妇好就是个很厉害的女将军,旦说她曾率兵13000多人征战羌国,配合商王的大将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说着她甚至拿起木案上的梳子比划了几下,“咴咴!”
      “那毕竟还是少嘛,怎么,你也想学妇好?反正,反正我是不喜欢殷人,他们打败羌国后,羌人可就惨啦。”
      “我也不喜欢。”叔姬放下木梳,“我不喜欢殷王室,至少我觉得武成王一家还不错。”
      “黄门不算殷人,他们的祖先是被殷商吞并的黄国,原本也是一方诸侯呢。”
      她俩大眼瞪小眼,然后两个美丽的少女齐齐叹了口气。
      “咱们什么时候能出门?”西岐每逢战事,王室女眷就会被以保护的名义“关”起来。
      “阿父说哪吒虽然取胜,但那个张桂芳肯定会搬来更多的援兵,像我们这样的女眷最好还是待在王宫,万一遇到危险,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啦。”小枝所说的阿父就是太公吕尚,即后世传颂的姜子牙,她是六年前太公于磻溪垂钓时收养的小孤女,对外又称邑姜,小枝是她的私名。她与已故文王这位最年幼的王姬同龄。
      “你父亲究竟做什么去了?”
      小枝摊摊手:“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叔姬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就是男人讨厌的地方了。”
      这一天就在两个少女的胡言乱语中过去,第二天与前一天也没什么区别。第三天,吕尚归返西岐,带回封神榜一张和名唤柏鉴的游魂一枚。
      太姒吩咐侍女将叔姬小枝带去沐浴梳妆,两个身强体壮的周女麻利地把二人扒了个精光后抱入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
      叔姬无聊地拨弄水花:“王兄宴飨功臣,我等会儿又得挨个儿给功劳最大的那几个敬酒,就像帝辛百兽园里的猴子。”
      小枝开导她:“我们要往好的方面想,有宴会就意味着我们能见到黄家的儿郎。”
      叔姬勉强振作精神:“我喜欢二郎。”的脸。
      “但我听说三郎喜欢你,你们年龄也相当,你若能嫁给他是不错的。”
      叔姬不喜欢这个说法:“什么叫我嫁给他,明明是黄门全家嫁给了我周国。”
      小枝不以为意:“话是这么说,你到时不还得乖乖听丈夫的。”
      叔姬要气死了:“胡说八道,什么二郎三郎我都不要,就算他家大郎来了我也不要!”
      她气哼哼地由侍女帮她更衣,篦发,发誓等会儿绝不多看黄家的儿郎一眼。
      厅堂灯火通明,正中摆放着重达138.2公斤的青铜三联甗,它由一件长方形六足甗架和三口大甑组合而成,中间一甑正放在甗上,左右两甑侧放。这件巨型炊蒸器宛如一座多眼烧灶,先期煮熟的三种肴馔已被分别盛入三甑,又在方甗内盛水,下加炊火,于是甑中肴馔自温,供他们许多人同时围器品食。
      周天子姬发手执漏勺自甑中取出香气扑鼻的肉羹放入陶簋,而他最器重的兄弟四公子周旦(姬旦?叔旦?都可)在旁辅助。另两个甗中温煮的分别是只有权贵才能享用的黍米饭和果羹。这场旨在亲近四方宾客的飨燕之席上所有主食皆由天子亲手烹煮,据说此乃源出原始时期体现人与人关系的酋长掌勺——“合族以食,序之以礼”的古老饮食俗尚。这种俗尚体现着人与人之间早期“礼”的关系,故其掌烹饪者身份必高。这种“礼”传承至今,君王和其他显贵至少在形式上仍握有此种承自原始时期的亲和力,尊者主厨,所谓“君子远庖厨”实属后起事象。
      叔姬还记得父亲文王在世时亲自操刀解剖猎自敝地的麋鹿的场景,而兄长姬发登基不过一年,他就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这种事了。
      与“飨”这类正规的礼宴相比,燕饮的气氛要随和得多,受宴者有她们这样的王室女眷,有太公武成王南宫适散宜生等近卫文武臣正,礼仪周旋亦显简明。事实上自东昆仑道人太公到来以后,他为周国带来的变化不止是政治与兵法,在他的建议下王室的开支用度比起以往亦大大缩减,但话说回来,周国本来就不富有,即使贵为王姬她也未曾过过一日豪奢的生活,为了打仗她唯一的一面铜镜都被拿去熔掉做战士的斧钺了。
      叔姬照常和最好的朋友小枝坐同一张席,她握着匕,百无聊赖地捣弄陶簋中的肉饭:“你父身边那个穿奇装异服的人是谁啊?”
      她口中“穿奇装异服的人”实际是个著青色裙袍的红颜美少年,五官英秀,肌肤若冰雪,发堕玉石明珠,如一尊玉人,他话语不多,脸上亦无笑容,只偶尔和身边的太公交谈几句。
      小枝鄙夷道:“他就是哪吒啊,你这个大笨蛋。”
      叔姬道:“他额上的红点点是天生的,还是他自己涂上去的?”
      小枝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去问他。”
      “我不敢。”叔姬收回视线,“他7岁就杀了条龙呢。”
      “怕什么,你是大周的王姬,他是你的臣子,他不能把你怎样的。”
      “你父亲也是姬发的臣子,但姬发还不是什么都听他的。”
      黄天祥端着杯甜酒过来串席:“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西儿想知道哪吒额头上的红点是天生的还是自己涂的。”
      “哦。”天祥一副了然的神情,然后扯开了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哪吒大哥,王姬问你额上的红点子是天生的还是自己涂的!”
      “你这破崽子……”叔姬尴尬得每根脚趾头都蜷了起来,她愿意交出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要能化作水蒸气当场消失!
      沉浸在燕饮中的人们并不以一个七岁小儿的童言为意,哈哈笑过一阵便忘了这段小小插曲,但四公子周旦朝她走来了。
      又开始了,她想。
      果然——“西儿,去给哪吒将军敬杯酒。”他用劝哄小孩子的语气和她说话。
      周旦是个很温和的人,从小只悦诗书音乐不好刀枪,尽管他受国人爱戴,但父亲姬昌仍叹息其性情柔弱,因为诗书礼乐不是现在的周国需要的东西,然而在文王死后,周旦和太公一样成了姬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小枝推她:“你去吧,帮我问问他那身衣服哪里买的。”
      叔姬正要问“你不给太公敬酒吗”,周旦就把一觞甜酒放到她手中,她只好硬着头皮向太公和哪吒的席位走去。
      哪吒静静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叔姬机械地举觞背诵:“君可满饮此杯?”
      哪吒转向太公:“师叔,能饮酒吗?”
      吕尚笑了笑:“偶尔饮几杯不妨事,况且王姬盛情,哪吒不可推辞。”
      于是哪吒拾起手边的酒觞一饮而尽。
      周人认为全民滥饮致殷人衰弱,文王生前劝诫子孙国人只有祭祀和重大宴飨时才可饮酒,饮酒也要以不醉为准则。而阐教亦不主张玉虚门徒沉溺酒醴肴羞,因为酿酒是在粮食有富余的情况下才能实施的生产劳动,故饮酒自古就是奢侈行为。
      吕尚自言自语:“小邑姜到现在还不理我,她一定生我的气了,为父只能亲自过去咯。”他拍拍膝上酸疼的老骨头,“哪吒,你在这儿陪着王姬,我去去就来。”
      吕尚跪坐在女儿身侧满脸笑意,小枝却不假辞色,推开他嚷道:“你心中已经没我这个女儿了,你走开,我不喜欢你!”
      “并非我不想常伴女儿身边,只恨……”吕尚作痛心疾首状,“天命难违啊。”
      小枝捂起耳朵:“我不想理你,也是在顺应天命。”
      吕尚大喜:“小邑姜学会举一反三了。”
      小枝又放下手:“天命告诉我,我现在可以原谅你了。”
      父女和好如初。
      叔姬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帝辛九年,姬昌身不由己地行往朝歌虎狼之地,彼时她尚是太姒腹中胎动的血肉。七年后,满头银丝几乎和太任一样老态的姬昌只身返回,独不见前往朝歌赎父的伯邑考,姬氏子孙却有了禁食兔肉违者等同欺宗灭祖的奇怪训诫。直到某天,三只如雪白兔突然在太任脚边出现,老祖母抱起一只抚摸半晌,突然大哭:“皎皎白兔,东奔西顾,傻囡囡,那是你伯邑考哥哥……”
      姬昌从未提及伯邑考是如何死去,但国中流言纷纷,联及殷人神秘恐怖的习俗、小国君鬼侯被做成肉脯的传言、乃至九侯父女的遭遇……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了答案。
      在她发呆时哪吒也不吭声,事实上吕尚离开后他就一直显得很不自在,仿佛膝盖下垫的不是茵席而是荆棘。
      也许他和我一样不喜欢这种场合,叔姬想。
      其实哪吒只是不习惯屈膝跪坐,凡间这种考验人的坐姿即使是吕尚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得以适应。
      “王姬……”哪吒欲言又止。
      叔姬故作骄矜地看向他:“什么事?”
      “我……”他雪白的脸微微泛红,“我听说你想知道……”他抬手抚摸眉心的朱砂,自顾自说下去,“眉心是人灵所在,凡人生朱砂,是人体气血的精聚,大抵用于辟邪。若是修行者,则表示修炼有所得。”
      “是么?”叔姬疑心他在自夸,“我能摸一下吗?”
      哪吒面色一滞:”这……”
      “给我摸一下。”叔姬开始仗势压人,“小枝说你是我的臣子,我的命令你要听。”
      哪吒无奈的吐出一口气:“那王姬请吧。”
      叔姬抬身翘着拇指凑到哪吒脸前,然后狠命一擦。
      哪吒痛得想叫又不敢叫。
      叔姬却变本加厉,挪窝到哪吒身边:“我听说你是莲花化身,莲花做的身体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
      “能给我摸一下吗?”
      “……王姬轻点。”
      叔姬以庖人掂量肥猪的口吻拍着他的胳膊道:“我听说你和我同龄,但你长得一点都不像12岁的,像十六七的。这肌肉可真结实,不过比起南宫适可差远了,南宫适是我们西岐的大力士,有很多姑娘愿意跟他睡觉,但我觉得他笨呼呼的。哪吒,你跟姑娘睡过觉吗?”
      哪吒闻言大惊失色:“我?没有!”
      叔姬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你知道吗?武成王家的天爵也只有12岁,但他已经和好多女孩子睡过,年龄都比他大,其中一个是刚死了男人的寡妇。小枝说他喜欢我,但我哼……笑死人辣,他做情人是很不错,但我才不会让这种人做我的丈夫呢。”
      “你?情人?”哪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不是早了点?”
      “早什么?”叔姬懒洋洋,“姬发就是小枝的情人,小枝是大周未来的王后,但她嫌我哥哥年龄太大,只能先从情人做起咯。哪吒,你要不要做我的情人啊,我是大周的王姬,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做得好兴许还能成为我的丈夫……”她说着一把薅住他垂在胸前的发辫,“噫,你这头发是你自己梳的?给我摸一下……”
      哪吒皱眉与她展开拉锯战:“王姬松手,我好疼……”
      “神仙会疼?我不信……”叔姬面色潮红,一双魔爪加大力道。
      哪吒生怕强行挣脱会伤到王姬,更糟的是,周围的文臣武士都在指指点点,抚掌大笑,当他们小孩子打闹。
      “王姬,我真的疼……”他改握对方手腕,“撒……撒手吧。”
      叔姬嘻嘻一笑:“做我的情人。”
      哪吒诺诺连声:“我做,我做。”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情人是怎么回事,也不觉得做一个12岁小丫头的情人会有什么威胁。
      吕尚终于注意到这边,领着面色不大好看的姬发大步走来。姬发把还在胡言乱语的王姬从哪吒身上扯下,吕尚惊讶不已:“到底是芝麻大的人,一杯酒就醉成这样。”
      叔姬怒叱:“胡说,我没醉!”然后她指着垂头丧气的哪吒向兄长炫耀,“这是我新收的情人。”
      姬发致歉:“王姬失仪,是我的不是,我带回去定重重责罚。”
      叔姬“嘤”的哭了出来:“不要……”
      吕尚笑:“这倒也不必。”
      姬发面色更黑:“一定要罚。”说罢拖着哭哭啼啼的叔姬走了。
      哪吒松了口气,心想应付这个小王姬比打仗还累。
      这时,另一边——
      黄天禄捅捅弟弟,凉凉道:“看起来,你被抛弃了。”
      天爵借酒消愁:“浪迹花丛多年,想不到我也有真心错付的一天。”
      天祥实在听不下去:“西儿姐姐从未说喜欢你,何来抛弃一说,她压根从未拾起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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