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尘》猊央

31、计划

　　天亮前他们租好马车躲在暗处见所有事情依计划进行，稍稍松了口气。不过看着洛莲香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江怀瑾忍不住骂了一声“虚情假意。”

　　不过洛莲尘并不觉得，甚至于此刻躺在客栈里，他仍然会想起远远看见的，父亲与妹妹悲痛的模样，还有木兰……

　　“唉……”洛莲尘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此以后，无论生死，总归是与洛府和京城再无瓜葛了。

　　而官道上一批疾驰的马车当中，江城将一封书信扔进了火盆，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终。

　　“城儿，你不赞同阿瑜的做法？”江夫人瞅着自己儿子的脸色，问道。

　　“此举过于冒险了。”江城不无忧虑。

　　“咱们家还未安定下来，那位身子又不好，也只能如此了。”

　　江城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外头，“娘，咱们家在青州真的有位表姐？”

　　“什么表姐？”江山也凑了过来，姐姐每次写来的信都不给他看就烧了，无聊的很。

　　“真的，你还记不记得陈伯伯？”江夫人点点头，回忆起往事。

　　“记得。青州的那位瘸腿伯伯。”

　　“嫁给你爹之前我就与他是相识了，还有他的夫人。当时我们三人结为异姓兄妹，感情甚笃。后来他们二人成亲，我也嫁给了你爹。我记得咱们两家还定了娃娃亲呢。”

　　“啊娃娃亲？定的谁啊？”江山一脸八卦。

　　“当然是你哥哥。”江夫人笑着拍了一下江山的脑袋，“反正不是你。”

　　“当时我与妹妹先后怀孕，咱们两家说好了，若是异性便结为亲家，亲上加亲，若是同性，则为兄弟姊妹。后来陈家丫头出世，咱们还交换了信物的。”

　　“我怎么不知道？”

　　“唉，当年兖州之乱，我们各自奔逃，便失了音信。”江夫人忆及往事，难免唏嘘，“后来在青州再次相遇，妹妹病死在路上，那小丫头也在逃亡路上落下病根来，这里出了问题，你陈伯伯一直把她关在屋子里，很少提起。”江夫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原来如此，难怪我从无印象。”

　　“其实我与你爹也并不嫌弃那丫头，长得也算是个体面的姑娘。但是你陈伯伯执意不肯，说会耽误你，我们便退还了信物，此事便作罢了。”

　　“若是不退，那哥哥岂不是要娶个傻姑娘回来了？”江山撇撇嘴，为自己哥哥抱不平。

　　“爹爹和娘是觉得，我娶了她，虽说做不到琴瑟和鸣，但至少能保她后半生无虞。陈伯伯孤家寡人的，也照顾不了她一辈子。”

　　江夫人欣慰的看了一眼江城，表示赞许。

　　“啊这……”江山顿时觉得自己思想狭隘了。

　　“你还小，不懂这些。”江城安慰江山，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阿瑜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表姐的？”

　　“四年前，你和你爹到京城来了，我和阿瑜闲着没事去青州探望陈大哥。有一天那个姑娘偷偷跑到街上，因为痴傻被其他孩子欺负，是阿瑜帮了她，然后把她带回家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还认得我，一见到我就喊姨娘。看着怪可怜的，就是那个时候我告诉阿瑜的。后来你陈伯伯把她关的更严了，阿瑜偷偷的去看过几次，陪她说过话。”

　　“咱们这次借人家的身份，不知会不会生出事端。”

　　“放心吧，阿瑜行事周全，必然也会给你陈伯去信的。”江夫人倒是很相信江怀瑾，还嘱咐江城和江山到时候不要露了马脚。

　　江山心中兀自吐槽，心说什么事都不给自己知道，到哪里去露马脚？

　　江怀瑾早早地就在客栈门口候着了，等到马车来，像个燕子一样飞到马车跟前，给江夫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娘！一路辛苦了！”

　　“一直都在马车上，辛苦什么。”江夫人见着女儿，什么苦累都忘了。

　　“舟车劳顿，辛苦的！先进去吃点东西吧，我都安排好了，等咱们在这儿休整休整，过几日再进京。”

　　“听你安排。”

　　屋里洛莲尘也早听见外头的声音，何伯正在给他针灸，便没有立时出现。待他收拾好，江府一行正在楼下吃饭。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众人看着他，他站在楼梯口看着众人。

　　最后还是江夫人忽然放下筷子一拍大腿，一阵风似的过来与洛莲尘执手相望，眼看着一滴泪就落下来了。洛莲尘被这阵势吓懵了，不敢言语。

　　“这就是我那青州的侄女儿玉芝吧？咱们许多年不见了，你父亲还好吗？唉你这孩子着实孝顺，知道你姑父去世还特地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来陪我这个糟老太婆……你身子也不好，这般奔波真是辛苦你了，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唉也是你姑父命不好，年年儿地也不回兖州几回，我总说要和他去青州拜访你父亲，总是不得空……”

　　这一顿输出，可把众人都惊掉了下巴，还是江怀瑾先反应过来，冲着江城江山使了个眼色，二人这才迎过去。

　　“陈姑娘。”江城并没有称呼他为表姐，盖因本身这位陈家表姐与他同岁，二人又并不相熟，加上他知道洛莲尘的真实身份，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十分熟络。

　　倒是江山，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脆生儿地叫了一声，“玉芝表姐！”

　　江夫人还在持续输出，端端地一个面慈心善泪眼婆娑的好姑姑模样。洛莲尘不敢应声，僵僵地站在那儿。江怀瑾悄咪咪地拽了几下江夫人的衣袖，小声道，“娘！够了，过了过了！”然而江夫人却并不为所动。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表情，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硬生生地从二人之间插了进去，一边握着江夫人的手，一边揽着洛莲尘，“好了娘，您旅途奔波，玉芝姐姐身子也不好，不好在这儿久站，咱们坐下说吧，先吃饭。”

　　江夫人不着痕迹的白了江怀瑾一眼，关切地从另一边揽着洛莲尘的手往饭桌那边领，“说的也是，姑母疏忽了，先吃饭，你还没吃吧？饿不饿？”

　　“我……我不饿。”洛莲尘小声道，任由江怀瑾和江夫人夹着他坐在饭桌前。

　　江怀瑾给他盛了碗汤，眼神安慰他不要紧张。而此时江夫人还搂着他说些有的没的，一边吃还一边给他拿了个空碗夹菜。

　　江城江山坐在对面，对这场景不忍直视。

　　吃饱喝足以后，江怀瑾安排下人将行李搬到各屋，领着江夫人一行先聚在了洛莲尘的屋子里。

　　进了这屋，江夫人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抹干净泪水，虽然笑意盈盈但是看向洛莲尘的眼神，略有些防备与疏离。眼看场面有些紧张，江怀瑾笑着打趣道，“娘，看不出来您戏还挺足呢。”

　　“当然，嫁进江府前我可是兖州出了名的角儿，既然要按你的计划行事，自然做戏做全套。不过还是生疏了，我方才演得不错吧？”江夫人得意的眨眨眼，与看洛莲尘的眼神不同，江夫人看着江怀瑾的眼神放松慈爱，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

　　“太不错了，要不是我亲眼见过玉芝表姐，真的就信了你们二人是亲姑侄。”江怀瑾搂着江夫人的手，也是喜笑颜开的。

　　洛莲尘当然看得出来，坐在一旁，有些紧张。这样的母慈子孝，天伦孺慕，也有些令他羡慕。

　　“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洛公子。”江怀瑾看出来洛莲尘的紧张，走到他身后介绍他，在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捏了捏洛莲尘的手，以示安慰，“莲兄，这位就是我娘了。”

　　“江夫人。”洛莲尘本想起身敬个礼，但被江怀瑾按回去了。

　　“不必多礼。”江怀瑾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母亲。

　　江夫人当然没有在意这点小小的礼节问题，“是啊，正如阿瑜所说，不必多礼。你的事情阿瑜已经和我们说过了，我都清楚。如今洛公子借我侄女儿陈玉芝的名讳，也该按着辈分唤我一声姑母，若按玉芝母亲论，亦可唤作一声姨娘。”

　　“姑母。”洛莲尘听话的叫了一声。

　　江怀瑾又指着一旁的江城江山兄弟俩，“这位是我大哥，江城，你见过的，碎玉轩的掌柜。那个臭小子是弟弟，江山，现今在白马书院就读，很少回家。”

　　江城朝他礼貌一笑，江山就不客气了凑过来左瞧右看的，不过洛莲尘戴着面具，也瞧不出什么来，“你就是真的洛莲尘？”

　　洛莲尘求助似地看了一眼江怀瑾。

　　“他知道你，算下来，江山还是除我以外最早知道你和你妹妹身份的人呢。”江怀瑾拍了一下江山，“坐回去，瞧你把人都吓着了。”

　　江山无辜地撇撇嘴，乖巧地坐在江夫人身边，“当初可是阿姐你求着我查的，现在好了，觉得我没作用了，就什么东西都不告诉我，哥哥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得亏是我聪明伶俐，一猜就猜出来了。”

　　“是是是，要不怎么就你去读书了呢。”江怀瑾笑道。

　　“阿瑜啊，你先带着城儿和山儿去看看房间吧，我有些话想跟洛公子聊聊。 ”

　　“娘……”

　　“你放心吧，只是聊聊，我又不会对洛公子怎么样。你可别偷听啊，城儿，看好你妹妹。”江夫人乐呵呵地看着江怀瑾一副紧张的模样，难免揶揄。

　　“……那好吧……”江怀瑾不情不愿的跟在江城和江山后头出去了。江城也十分听话，拽着她的胳膊一路带着，叫她没机会回去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