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ododo

3、第三章 追忆

　　军帐内外，一通忙乱，却是个个低眉肃目，噤声无语，空气宛如凝滞。

　　督军王长青敛眉沉声：“樊将军伤势如何？”

　　军医摇头、叹气，断是性命之虞无疑。

　　今日之举，宛如领死。樊将军竟率轻骑精兵四十，策马狂飙，直入敌营，手刃敌方副将。四十骑悉数陷敌，只余二骑勉力护送将军回营，纵是横戈马上，骁勇善战的天威将军也身中十二箭，大小伤痕无数，至今昏迷帐中。

　　卧榻之上的樊承天，面色青白，却是两颊泛红，嘴唇干裂，尚在高烧昏迷之中，军医正待施针，但见将军昏迷的身体微颤，似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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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哥，我觉得我不够白，你看你看，绿珠都比我白上许多，怎么办？会不会没人要？”织锦露着半截胳臂非要和绿珠比划。

　　绿珠扯着袖子，脸上微红：“谁让小姐成天往外跑，晒得！”

　　承天默默地笑，织锦肤色如蜜，发黑如漆，晶瞳清澈耀目，又怎是惺惺作态的白弱女子可比？

　　织锦抬头，双眼微眯，牵出一个明媚光华的笑容：“若是日后织锦无人认领，不如天哥勉为其难的收留我吧。”

　　“胡说！”承天聚眉，此生唯一，又怎会是勉为其难？

　　织锦嘻嘻笑笑，拉着绿珠跑开。

　　于织锦，承天终是一个兄长，能纯然安心依靠，最亲的亲人。

　　承天亦疼她、爱她，以一个兄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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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哥，将来我若是有了意中人，定当将这玉佩赠与他。”轻轻晃着手中清透凝翠的龙形佩，小脸上充满期待。

　　承天望着那块原本可能属于自己的玉佩，只能默默地守在一旁。最亲近，也最遥远的距离……
　　展眼之间，织锦面上飞霞，梨涡深深，“天哥，我有了喜欢的人啦，他叫辛三……”
　　“天哥，我吃了霸王餐，小三竟然也不带钱！”

　　“天哥，你看到烟火了么？真美，跟小三笑起来一样好看，嗯……还是小三笑得好看！”

　　“天哥……”

　　不知不觉，织锦不再缠着承天，亦是不知不觉，织锦整日挂在嘴边的都是“小三”。而那个“辛三”，承天自然查过，排行老三没错，却是祈姓天家的尊贵之人！荣耀、富贵还有爱情，织锦嫁于他，会幸福吧？会幸福的，不停地重复安慰麻痹，虚掩着瞳眸的受伤与脆弱，只要，织锦幸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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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灸之下，昏迷的身体凉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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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稚之时，织锦的娘亲，樊将军唯一的夫人在一个大雪之日驾鹤西去，织锦红着眼睛呼唤到嘶哑，却始终没有掉眼泪，只因樊夫人临终前遗言：“锦儿，不哭，为娘始终会看着锦儿的……”

　　下葬之日，承天牵着织锦冰凉颤抖的手，听到她细细的声音：“娘会觉得冷……”

　　日后，织锦玩笑似提起：“天哥，你说什么时候死最好？春天柳绿花红的，太煞风景，夏天尸身一定会臭掉，冬天太冷……实在太冷了……”织锦顿了顿，眸中黯然一闪，遂又抬头笑道，“果然还是秋天最好，金石肃杀之气最为相匹，天哥，我以后要是死，一定要选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霜叶满地的地方。天哥也一样，不要死在冬天，特别是下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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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外飘起细雪，如柳絮翻飞，尽管帐内火盆加碳，温度却怎么也高不起来。军医一身冷汗，婢子手足无措，督军王长青亦只能来回踱着方步，今晚，便是关键。

　　卧榻上的人忽地心跳加剧，呼吸不平，几次大喘之后，睁开了艰涩的眼睛。

　　“将军醒啦，将军醒啦！”一呼百应，三军通传，尽扫阴霾。

　　醒转来的樊承天，暗哑着嗓子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已经下雪了么？”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承天咧了半边干涩的唇，锦儿，看来我错过秋天了……

　　出城之日，织锦的字字句句敲进心里——

　　“天哥，你记着，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