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禁果》仟煦

2、第二章 海边

　　墙上的钟表时针摆到了九点，季长町才总算抬起了一双伏案在电脑前的眼睛，不过就算如此，在最终调整过后，这份稿子还是被丢进了胡思乱想的文件夹中。
　　他靠着椅背舒展了一个长久的懒腰，并将自己从思绪的漩涡中拽了出来。
　　手机上，一条由两小时前发来的信息明晃晃的占据着屏幕的最上方，十分瞩目：明天上午十点在小区正门那条街对面的烤肉店如何？约了南澄。——疏远。
　　季长町盯了聊天界面许久，才在文字栏里输入了则简短的回复：好的。
　　紧跟着再配上一张竖起大拇指的简笔画。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玻璃上只能倒映出他自己。一眼看过去就是副惘然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儿似的。
　　季长町起身离开书桌，走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隔绝开其他住户的灯光，以及莫名郁热的心情。
　　从衣柜里找出换洗的睡衣，再拿上一条浴巾，他径直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热气蒸腾，等季长町推开门，裹挟在雾气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冷空气呼的打在脸上，直接吹得他一机灵。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关上了厨房里边的窗户，可是回过头，地板上留了一路他光脚踩出的五指月牙。
　　拖鞋其实就落在浴室门前，但他也只能事后在心里对自己的愚蠢点评一番，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去把地面擦干净。
　　真是怕了，近些日子里写作状态不佳，居然连带着日常生活都心不在焉的。
　　季长町把手边上的台灯光线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他背靠着床头，沿着书签找到了阅读停留的地方。
　　屋子里霎时只闻季长町不时拈起书页所带起的摩挲声。
　　章节末尾，他细细咀嚼着最后一段文字的巧妙，并关闭了屋子里所有的光源。
　　伴着对于后续情节的猜想，他的呼吸逐渐趋于稳定。
　　秒针在表盘上约莫转了三圈半，在这片黑黝黝的空间里，一对澄澈的珠子映出窗帘缝隙里透过的月光，突兀地闪动在夜里。
　　想着明天早上的约定，季长町一把抓过床头边的手机，撑着七分睡意，设置好了一个明早八点的闹钟。
　　次日，季长町先闹钟一步起床，并完美地阻止了它紧跟在后的抗议。
　　洗漱，穿衣，平日里三十分钟左右的工作，今日的花费险些翻了一番。
　　从家里出发到约定地点步行仅需十分钟。
　　眼看时间还早，他每日例行地坐在书桌前，在电脑上打开了一张空白的文稿。
　　双手落在键盘上，可是上面的按键有那么多，一时之间他竟无从下手。
　　像是写日记那样，先是在文章的最上方写下了当日的日期。
　　然后——他看着窗外——是天气——晴。
　　再然后他不知道了。
　　文字生硬无比，仿佛书架上的那几本书的作家不是他，而是一名遥不可及的人。
　　他环顾四周，想着总也要写点什么，不然手指都要生疏了。
　　透过卧室的房门口，以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餐厅以及一旁的开放式厨房。
　　季长町开始描写他眼前所见。
　　宽敞的餐厅，简约的餐桌座椅，以及由灰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厨房台面。
　　他有些出神，因为厨房与餐厅的正中还间隔着一道“墙”。
　　其实那并不能算作“墙”，而是与其他橱柜不成套的一个另类。来的时候他测量过，一米二，相比于其他桌椅要高出一节。
　　平时在台面上放些水果零食倒也不错，只是，今次一看，总感觉还有更适合它的用途。
　　如果添上两把高脚凳，它摇身一变，就会成为一个小吧台。
　　越想越觉得相称，到最后甚至不经怀疑起是不是上一届主人把原先的高脚凳给搬走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过二十分，他赶忙把一切需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临走前，他用手机给未来的小吧台拍了一个全身照，好方便找机会到家具城挑选合适的椅子。
　　跟着手机导航走，没多久就看到了那家烤肉店的招牌，以及马路对面正朝他招手的南澄。
　　在此不得不赞美现代科技。
　　当南澄发现季长町已经确确实实地看到他了后，便把手臂放了下来。
　　但是由于人行道正处在红灯，他们彼此只能站在路的两边遥遥望着。
　　有点尴尬。
　　面前这条马路是比较主要的，而他们所处的又是相对次要的，这就导致这个红灯格外的长。
　　当他们这边的绿色小人总算开始放行，季长町竟有种飞奔向南澄的错觉，所幸他与余光里的行人保持着步调一致。
　　大家走得快其实只是因为绿灯的时间比较短。
　　马路边实在是不适合叙旧，彼此间只是短促地向对方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起走进了烤肉店——具体说了什么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几位？”前台的接待员问道。
　　“四位。”这好像是南澄讲的，季长町模糊的感觉自己也开口了，可是耳朵里只听到了南澄的回答。
　　“这边”他们由一名服务生引领到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座位上。
　　“现在点菜么？”
　　在南澄的注视下，季长町提着一颗心道：“再等等，我们还有两个人马上就到。”
　　“好的。”
　　两人相对而坐，尽职的服务生在他们身前各自放好了茶水与菜单，然后悄然走开了。
　　“好久不见了，你是什么时候回到这边的？”从南澄的声音里找不到那份许久不见的生疏感，有的只是好友重逢的熟稔。
　　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受到他的影响，季长町也就抛开了客套的问候：“为了搬回来住，我前前后后来了很多回，但都比较匆忙。”
　　“这次回来是四天前，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了。”
　　对了，还差两把高脚凳。
　　“不过，昨天遇见你真的很惊喜了。”
　　“其实是吓了一跳吧？”他一双深邃的眼睛轻易地洞悉了季长町心中所想。
　　季长町也是会心一笑：“是啊。”
　　“我是在上半年有拍海景的需求，就想着回来一趟。“他拍了拍手边的相机包。
　　“结果这一回来就舍不得回去了，于是赶忙办完手头上的工作，逃也似的跑回来了。”语气里尽是笑意，说到最后他不住低笑了一声。
　　温悦意和疏远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了照顾这对日常粘腻的情侣，他与南澄坐到了同一边，两人间隔着个塞的满当当的黑色相机包。
　　“好久不见，长高了好多啊。”
　　“好久不见，不过距我还差点。”这是疏远。
　　“好久不见。”
　　他们之间，“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成为了开头语。季长町在一旁看着，心想要不要也跟着加上一句才好合群，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实上，他与温悦意和疏远分别了三年，而与南澄则更久，细数下来应该有五年了。
　　他竟感觉并没有如此久。
　　他们共看一本菜单，季长町点了一份小食，南澄点了一份首页上的推荐，而温悦意与疏远则像是成语接龙似的，报出了一个又一个菜名。
　　他不得不怀疑道：“会不会太多了？”
　　温悦意不以为然的道：“这里有三个大男生还吃不下么？”
　　吃到最后，季长町单手抚着浑圆的肚皮，并由衷的吃惊于他们居然真的将每一盘肉都扫进了肚里。
　　不得不说，十分美味。
　　以至于离开前，当他看到这家店的办卡优惠活动时，竟无比心动。
　　“那今天就这样吧，以后都在一个城市就可以经常见了。”疏远站在路边向他们摆了摆手，他作为一名室内设计师平时的工作地点多半在家里，不过最近的任务也相当繁重。
　　而温悦意在告别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她目前在一所教育机构里授课。
　　“忙么？”南澄突如其来的问道。
　　想着自己目前糟糕的写作状态，回道：“闲得很。“
　　“我们去海边逛逛？”，他学着季长町，抚着小腹道：“吃撑了。”
　　他被南澄逗得不行，可是鼓胀的肚子却因此更加难受，脸上尽是痛苦的笑。
　　缓了好一阵才道：“行啊。”
　　大海距离他们真的不远，只是一路上的步调放缓，生生走了半个钟头。
　　许多原木乘着海浪停泊在沙滩上，工作日里的这个时间，沙滩上的人很少，但是细瞧之下，就会发现三三两两的年老夫妇彼此依偎地坐在上面。
　　他与南澄站在木栈桥的尽头，这里有人抛竿钓鱼，也有人沿着桥边垂下捕蟹的小铁笼。
　　在铁笼里绑上一根肥美的大鸡腿就有机会在耐心的等待后，收获一笼的螃蟹。
　　当然，钓鱼和捕蟹都有着严格的要求。钓鱼者需要办理正规的钓鱼证明，对于数量，品种，大小，等等都不得有违，甚至严厉禁止在鱼儿的产卵期间进行捕获。
　　捕蟹也是亦然。
　　所以鲜少有人抱着为今晚加餐的心态来捕鱼蟹，更多的是将这里当作了休闲与交流钓鱼捕蟹心得的一个平台。
　　季长町仅仅是站在那里看着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突然，一只海鸥降落在木栈桥的扶手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因为还未消食，他反应慢半拍地与它对视着。
　　在他耳边忽地响起咔嚓一声，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发觉南澄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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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错别字，还请提醒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