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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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运输用列车摇晃着，在一个荒僻的小站停了下来。
这是第几站了呢。金发的少年这样想着。
从前面驾驶室跳下一人，朝着少年所在的车厢走过来。这漫长的一路，车厢和乘客的数量就如同秋天里梧桐树上飘摇无几的叶子，每当那个穿着蓝灰制服的人下车，便又有一节车厢的乘客要被撂在路过的站台上了。
邻近少年的同伴们在一瞬间停止了喧哗，不约而同地缩到了面对来人的车厢角落。
蓝灰制服的人解下链锁，将最后一节车厢拉到路旁的站仓。对乘客们来说，这不过是将车厢的载动由动变静而已。不变的是他们仍然有机会与同伴呆在一起，尽管这段共处的时间并不长久。
那人与站仓的同僚交接完手续，车尾的铁门再度合上。于是少年的脸上微弱晨曦映出的光也消失，浓重阴影重新占领了车厢里并不宽裕的空间。
车开动了。同伴们继续着被打断的话题。尖利而柔弱的喧嚷声撞到车厢壁的铁皮，扬起的微小浮尘在气窗漏进来的狭窄晨光中飞舞。
他们究竟知不知道，在并不久远的将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如何的景况。
或者，只是用那些无聊的琐碎争辩来确信自己还有这些可自由操纵的时间而已。
少年挪动了下身体，靠到离吵嚷的同伴远些的背光的角落里，将下巴埋进了贴紧了膝盖中。从这里正好能看到被照亮了的同族背上的还远远不能被称为其本名的那个器官末端纤弱而稀疏的飞羽，在气窗中掠过的微凉空气里瑟瑟抖动。
只剩下两节车厢了。下站如果不是全车同族的终点站，那便是自己的终点站了。
疾速后退着的窄窄一条的沿途景物，在晨光的照耀下逐渐开始显露原本的颜色。荒凉的路上出现的断续的车流和旅人，对这些行进中部件会发出锈蚀磨损噪音的列车都十分漠然。
在这个交易的季节里，每周都会有至少一列这样的车，将数以百计像这少年一样Vogel族的雄性幼生体运载到这个对他们来说极其陌生的地域。
在这里，他们将会被转手，挑选，分拣，售出，成为遥远领地的领主们的私有物。幸运的少数可以获准与数量极其有限的同伴共居，只是照经验来看，这种共居经常不幸地不能长久。共居的双方总会有一者在成年之前就夭折。
至于遇到两者都死亡的情况，会伤心，耿耿于怀，并竭力说服领主在交易季节结束前再买回同样的Vogel幼生体的领主未成年的家庭成员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在下一年的交易季节开始前就已经找到了代替用的新玩物。由此，在很多年前，在Vogel族未成年的族人中间，就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花开得那样鲜艳，是因为花下埋着尸体。自从出现了那个传言，对Vogel族来说，那种不知道名字的就不只是一种至少要用他们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来育蕾，开放时会散发冷冽香气的不能做为食物的存在而已了。
列车摇晃着进入了一片开阔地带，在一条有树阴遮蔽的宽阔大路边停下。这一次，负责车辆前行的那个灰蓝制服的人再没有同伴来交接，而是换做他本人将仅剩的两节车厢拽下列车，拖到路边。这时，少年才看到隔壁的车厢原来只有寥寥的几个乘客。那些有着黑色头发相对来说要略显缄默的陌生面孔，即使从体格上来看要略胜过自己这一族，同样生在背上的看上去像是飞行用的器官，却并未强健到有足以承托那点体重将自己送到空气中的力量。
金发的少年叹了口气，乖乖地归附到挤做一团的同伴中间。在这个交易繁忙的场所里落单是很危险的，虽然也有可能挣脱那穿蓝灰色的管理人寻得自由之路的可能性，更多时候在双脚踏出交易场所之前就会撞上其他机械体无规律可循的巡视而遭遇无恶意而无情的碾压。在得以卖入新领主手中之前，受伤是不可能获得费用高昂的救治的——相对于他们低廉的身价，繁复的治疗过程需要的医疗费用确实称得上昂贵。
交易场很热闹，有不少人因为听到这些幼生体不寻常的嘹亮声音停下来，查看货色，询问价钱。每次管理人来挑的时候，少年都伶俐地及时躲开，站在一旁观察买卖双方的对话。
看这覆羽多漂亮，腿脚多结实，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了的。管理人用熟练热情的介绍招徕着往来的顾客。
实际上，对少年和整个Vogel族来说，管理人所在族群的那种欠缺音律而低哑的语言，复杂的音节以及繁琐的语法，都是他们不能理解的。故此少年只有从这些异族人交谈间隙投来的眼神性质来判断买卖的进展。
管理人撩了撩剩下的少年们不同颜色的覆羽，又推了一把挑过去的那个同类。那个有着紫色覆羽的少年踉跄了几步，发出了一串管理人和来问价的领主也不能理解的语音。在那些人看来，这娇软又富于音律感的声线倒像是示弱求得哀怜。领主似乎不是很满意地看着那紫发少年过于纤长的腿脚，又揉搓了下他背上还没发育的只有基本形的飞行器官，像是不相信管理人的推荐似的，走来自己查看。
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年那头亮眼的金发吸引了领主的注意。
其实少年头上的覆羽本来并不是这么鲜艳的金色。Vogel族的在年幼时几乎清一色都只会生着柔和的象牙色覆羽。但是近几年为了讨领主的欢心，出生以后，在被集体分批转运前，覆羽就会被强迫染成不同颜色，吸引买主注意。
果然，领主将少年的下巴抬起，检查了容貌，十分满意地将他全身捏了个遍。确信他不比前一个更孱弱之后，金发的少年被以一枚银币的价格买走了。
同时一起被买走的还有旁边车厢里仅剩的一个异族的黑发青年。价格也是一枚银币。
少年想起了以前在族人里流传的共居者必亡其一的谶言，侧眼看了看即将成为同居人的异族青年。黑发的青年只是倔强地抿紧嘴唇。似乎除了刚才在卖场显示其发声器官良好的发音外，少年再没有听到青年的声音。
去到新领地的归路很漫长。沿途皆是他听不懂的语言，扰攘且杂乱。他早已习惯身处未知陌生的境况。持续了几天的颠簸旅途肢解了他清醒的意识，少年昏沉沉地陷入了浅淡破碎的睡眠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