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九上》上邪无衣

2、阁主上线

　　门笙带季九招穿过小道后进了一个院子，走到正房门前，停了下来，他上前正欲敲门，没想到房门竟自己开了，从屋里走出来了一个怀抱古琴、身着紫绫云纹衫的娇俏姑娘，她眉目如画，面若桃花，真真是个出尘脱俗的文雅女子。
　　“挽情姑娘。”门笙朝紫衣姑娘行了个礼道。
　　挽情向门笙回了礼，又朝季九招福了福身，便抱着琴离去了。
　　这时，一个干净又清脆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亦长？是你吗？何事？”
　　名叫亦长的门笙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冲屋里鞠躬行礼道：“回柒姑娘的话，是我，门口有位公子找您，我便将人给姑娘带进来了。”
　　屋里的染柒闻言，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信，起身出了屋，瞧见亦长身后那一抹素色，强忍着心中的喜悦，平声道：“你先下去吧。”
　　亦长道了句是，便下去了。
　　“公子，请随我来。”语罢，染柒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先一步往屋里走去了。
　　季九招微微颔首，随着染柒进了屋。这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极大的书案横在房间一侧；另一面，则是七八个约一人多高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类书信古籍，将整间屋子都填地满满当当的；整个房间除了那一张倚墙的卧榻再其他能休息的地方。
　　染柒先是将房门合上，随即便跪在地上朝季九招行礼道：“染柒见过公子。”
　　季九招坐在书案前，终于将头上的纱笠摘了下来，一张冷峻而生得有些妖孽的脸终于露了出来，他轻声“嗯”了一句，便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纸书信，扫了几眼放在了一旁。
　　染柒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用双手递给季九招，道：“公子快请坐，您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这是刚沏好的白毫银针，您尝尝。”
　　季九招接过茶杯，抬眼瞟了一眼杯中的茶，又闻了闻，最后呡了一口：“北路银针，不错。”
　　他这一声不错，算是极好的夸奖了。这茶汤色碧青，茶味浓厚，香气清芬，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染柒听到季九招的话不禁眼前一亮，脸上已然喜不自胜：“公子就是公子，果然是见多识广，公子若是喜欢，染柒再为您斟一杯。”
　　季九招见染柒又要给他倒茶，便出言拦住了她正要端起茶壶的手，道：“不必。”
　　染柒闻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忙道：“是染柒的疏忽，竟忘了公子身子弱，喝不了这样性寒的茶，我马上命人给公子换一种。”语罢，染柒便打算差人去给季九招换茶。
　　季九招摇了摇头：“京城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染柒道：“最近京中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官家那边，前两日出城春搜身边多了个生人，至于他的身份背景，我们还在查；公子之前让我放出的您进京的消息，我已经散了出去，这几日应该陆续会有拜帖上门，到时候我再呈给公子过目；吟笙阁里的大小事务，我也一直是亲手打理，从未让外人经手，阁中账簿和宾客信息都已备好，公子可随时查阅；我们派出去的暗笙也一直在京中各个地方打探消息，非常安全，也都是信得过的人，公子大可放心。”
　　季九招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染柒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冷，便再次开口道：“之前公子传书给我，说要来永安办事，我便着手为公子准备卧房，早已为公子准备妥当了，您这一路劳累想必也乏了，要不先去卧房稍作休息？”
　　季九招再颔首，算是默许了这件事。
　　“公子请随我来。”染柒见季九招点了头，又向季九招行过了礼，才带着季九招出了院子往前走。
　　“方才亦长……噢，就是先前门口带公子进来的小厮，名叫亦长，门口的另一个便是一粟；他带公子来见我的院子，是竹苑，我平时便住在那，里面藏书不少，公子得空可以去看看；和竹苑对应的，是青苑，是用来存放一些古董字画、茶叶、茶具还有一些杂物的地方；枫苑，则是用来处理阁中一切事物的。
　　这个院子是丹苑，是扩建的时候特意为公子留出来的院子，知道公子喜静，所以特意把地方选在了整个吟笙阁最僻静的地方，这样公子休息的时候便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了；此外，院里为公子已经备下了琴台、棋桌、和茶案，您若是有别的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再为您添置，这院子地方不大，望公子莫要见怪。”染柒一面带季九招往丹苑走，一面给他讲了一下整个吟笙阁的大概。
　　季九招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扫了一眼院子，冲染柒道：“你有心了。”
　　染柒忙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这些都是染柒应该做的。那公子先休息，染柒就先不打扰了，您若是有事，直接喊我就是。”语罢，见季九招没有回应她，便知趣地自行退下，去忙别的事情了。
　　待染柒回到竹苑后，便吩咐了人守在丹苑外，若是季九招有什么事要寻她，也好有人第一时间来知会她过去。
　　季九招并未在院中多停留，径直向偏房走去，果不其然，这是间书房。
　　房门正对着的墙上挂了四个大字“青竹丹枫”，想必指的就是吟笙阁“青”“竹”“丹”“枫”四个院子了，青竹生南方，丹枫长北地，既指南北，也指纵横。书房左面被书架占满了整面墙，前面是一张红木书案，侧墙上挂有字画，下面是花梨木的博古架，上面摆了些古玩珍宝，对面窗下则放置了卧榻，榻前置有脚踏和小几，桌上的香炉正冒着烟，想必是一早就燃好了的；另一面屏风后，则是早已备好的茶台。
　　季九招走到书架前，从中间随意抽出了一本，坐到书案前，安静地看起了书来。
　　也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屋外传来了染柒的声音：“公子，染柒有事禀告。”
　　季九招并未把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淡淡地道了句：“进。”
　　染柒也是好耳朵，将季九招并不大声的一个字听得分外清楚，想来许是习过武的人对声音都颇为敏感吧。她闻言进了书房，瞧见季九招拿在手中的《三略》便道：“公子对兵法也有兴趣吗？若是公子喜欢，染柒下次便命人给公子寻些兵书来看可好？”
　　季九招依旧没抬眼：“随便看看，何事？”
　　染柒道：“是这样的，公子，您日后想必会长住丹苑，我又要打理吟笙阁的琐事，不能时时陪在公子身边侍候，怕怠慢了公子；虽然咱们吟笙阁不大，但好在侍女小厮倒是不少，要不要公子挑几个放在丹苑伺候公子。”
　　季九招道：“不用，太麻烦。”
　　染柒听了季九招的话，有些不知该怎么回话了，公子这意思，我是安排人啊？还是不安排？我是调个小厮过来？还是喊个侍女过来？还是我把手里的事交待下去，过来亲自侍奉公子？
　　公子这从不说空话的习惯，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这些年虽未一直陪在公子身边，但好歹也是跟过公子身边两年的，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明白公子话中的意思了；以季九招的脾气，他又一向不爱解释自己的话。
　　季九招见染柒一直不答话，抬头扫了她一眼，想是猜出了染柒心里在寻思什么，再次出言道：“亦长，就他吧。”
　　“是，公子。”染柒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感念季九招没让她再纠结下去，接着又道：“不如染柒为公子煮些茶可好，记得公子最喜祁山红，便一直给公子备着，正巧公子也无事，不如请公子来品品染柒的手艺有没有进步可好？”
　　季九招颔首，算是应允了。
　　染柒朝季九招行了礼，便转身走到茶台前，将茶铫放在了茶盘右侧，又从茶柜里取出了适量的祁山红，在茶台前坐了下来，着手准备煮茶。
　　果然，染柒一说煮茶这件事，便成功地让季九招放下手中的书，缓步走了过来 ，然后坐到了她对面，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冲泡。
　　染柒煮茶用的是点茶的手法，也是最适合冲泡祁山红的方法，先是净杯，向壶、杯中注入初沸的泉水，使其温热；接着是置茶，将祁山红置于壶中；最后入水，把已大开的沸水，由高处冲下，可使茶叶极致翻滚，让冲泡出的茶汤更加浓郁芬芳。
　　染柒将冲泡好的祁山红倒进了一只白瓷茶盏中，双手奉到季九招面前，此谓敬茶；季九招接过了染柒递过来的茶盏，闻茶，清香绕鼻，香气醇厚悠长，有幽兰之香；赏茶，汤色红艳，茶边金黄；品茶，滋味醇和，香气馥郁，实是不可多得的上好祁山红了。
　　季九招又喝了一口，垂着眼帘，盯着盏中的茶水喃喃道：“娘亲生前最爱喝的，也是这祁山红。”语罢，季九招将手中的一盏祁山红尽数喝净了。
　　这是染柒今日见季九招以来，他话说得最长的一次，她还记得之前跟在季九招身边的时候，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清淡的香气。那时候季九招腰间一直别着一个小荷包，精致又素雅，虽然是荷包，但散发的香气却不如寻常香料那般浓郁，后来研习茶道久了她才知道，季九招荷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是以特殊方式调制出来的一种名叫“祁山香”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