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还活着吗？》茜溪

5、鬼巷㈤

　　天未亮，云层在上方流动，呼唤着快点黎明到来，驱散黑暗蕴藏的邪恶。

　　值得庆幸的是景落向大门走的一路上未遇到人，推开了吱呀吱呀作响的门，重新回到了他刚进景府时，看到的兽头大门前面。

　　景落在进景府时，哪怕有系统声音的提示，也把观察的重心放在了门前那两只石狮子身上，但他再次来到这，是为了那大门上的金色雕饰——鬼蛇玄武。

　　冶龟蛇形的玄武被世人认为成神龟，在大门上与那石狮子的摆放有类似的作用，可以镇宅化煞。

　　门上的玄武张着龟喙，张牙舞爪的样子简直是凶神恶煞，丑陋可怖。蛇身缠绕在龟的身上，蛇头贴在龟喙旁边，又带来一丝扭曲的美感。

　　只可以原本的金色因年久失修破败了，蒙上一层灰色，细看能看出痕道细纹，仿佛要碎了般。

　　玄武龟喙叼着门环，如果有人来到景府，直接扣响玄武衔着着门环就行了。

　　景落这时拿出了他之前与小丫鬟要的金粉。

　　当他向小丫鬟提出这个请求时，小丫鬟眼睛睁得滴溜圆，转溜了好几圈，但还是没问他要金粉用来干什么，跑出去不知从哪捧来了一小把给了他。

　　而现在，景落将那金粉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了兽形雕饰磨损厉害的部位，使之重新变得金闪闪的。

　　【剧情信息②鬼蛇玄武因为太丑不愿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上一坨睡着的石狮子。】

　　那么如果“不丑”了呢

　　这就是他从病美人那出来后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

　　景落倚着门扣，额头贴在玄武上，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着，像是在与玄武说着悄悄话般，自言自语道:“瞧瞧你多美...是不是该报答我点什么嗯”

　　鼻音落下，却什么都没发生变化。

　　景落有些失望，看来自己捣鼓来捣鼓去，做的还是些无用功。

　　他本要走人，又有些犹豫，想了想，拉住玄武叼着的门环轻轻扣了几下。

　　那抠门声几乎除了他没人能听到，但抠门的动作完成时，玄武眼里出现了金色的光芒。

　　景落恍然回头，才发现天亮了。

　　天边火红色的太阳边界泛着橙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美，那光射在玄武的眼睛上，好似它活过来一般。

　　这时字句在景落的期待中出现，但这次与以往似乎不同。

　　——剧情信息提前激活...

　　黑色字眼突然出现在空气中，后又向被粉笔擦抹去般飞快消失，再次出现其他的话语。

　　——剧情信息正在替换...已更改...无法更改...更改提前,警告,提前...

　　然后眼前猛然出现的血红色字句吓了景落一大跳。

　　——剧情展开度:20％

　　②鬼蛇玄武想向你道谢，它要告诉你:

　　他没进来。

　　快逃。

　　剧情展开度大幅度的上升本该让景落感到欣喜，但那红的几近渗血的字句被缭乱的写下，几乎能感受到书写人的紧张与慌乱。

　　“他没进来。快逃。”在景落眼前呈现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而是被重复书写几百遍的话语，重重叠叠的字迹挣扎着缠绕在一起，不停的扭动着，崩溃般的混乱潦草。

　　如果字迹能说话，景落觉得这时候它们就在尖叫了。

　　字迹就这样缓缓消散，景落问系统道:这是怎么回事提前...激活

　　系统也有些迟疑。

　　——提前的意思大概是...我们搜集剧情太提前，故事倒叙了

　　——就像一部电影，我们从开头就看到了后面的一段剧情，之后要从起点一步一步走到我们最开头看的那一幕。

　　系统语气当中的那份不确定让景落捕捉到，他心态一下子有些崩:你作为系统，怎么还说大概是！！

　　系统语气也不好起来，本就是低音炮，现在有起脾气来声音更显得威胁意味十足。

　　——我也是凭生第一次上班，小老弟。刚出生就要陪着你在这儿受死亡威胁，一会儿看到死尸一会儿床底下有人的，我没什么怨言就不错了，你见好就收。

　　景落:......原来一直陪伴着我的是个刚出生的宝宝，还真是难为你了。

　　——...啧。

　　系统轻轻的一声啧，却带着十足的嫌弃意味。

　　刚见面时那因懵懵懂懂而如谪仙般冷淡的严谨不见了，反倒带着些小混混般的戾气，有种要翻身做老子的挑衅意味。

　　......瞧瞧，本来多好的孩子，没在这变态的游戏待几天就便这样。

　　景落也不吭声了，思考着在这突然间变成倒叙故事的游戏里该怎么办。

　　“他没进来。”里的“他”是谁呢，能进景府或要进景府的，景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景矜。

　　想想那小兔崽看到自己要离去时似怨似怒的样子，景落顿感心一凉。

　　“快逃。”

　　这句话应该是对自己说的，既然处于倒叙故事里，那么证明景落在未来一定要试着逃离这里的。

　　既然无论如何最后他都要走，那么早走晚走都是走，景落决定，他现在就往迷雾出发。

　　离开这座城。

　　鬼巷不算座太大的城，他顺着一个方向走了几十分钟，就能看到远处的边界了。

　　远处的雾白茫茫的，奇怪的是雾仿佛无形当中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般，只困在城外，城里并没有雾气。

　　景落猛被人拉近一小胡同里，拉他的人正是那刚进入游戏时碰到的小孩。

　　小孩恶狠狠的低声说:“你不要命啦。”

　　他冲着小孩向胡同外指着的手指方向一看，在景落未察觉间，胡同外面房屋的门缝窗缝，一双双眼睛又在张望着，似乎在困惑他去了哪。

　　比第一次看他更隐蔽了些，难怪他没察觉到。

　　小孩紧张的舔舔唇:“他们都在瞧你去哪里，你怎么又出门了！”

　　这次没了他母亲在身边，小孩多了丝生气，活泼了许多。

　　“我要出城。”景落直言。

　　小孩眼中多了丝光亮，道:“带上我吧。”

　　小孩接收到景落有些疑惑的目光，底气不是很足“你欠了我的。”

　　景落无所谓多带个人，但他有心问了一句:“不告诉你娘你不想和她一起走吗”

　　小孩眼里黯淡了几分，说话间不带什么情感，“她不在乎我的，若不是她更想让我爹去死，化成尸骨的就是我了。”

　　“她早就为上贡疯魔了，不会走的。”

　　“所有人都是。”

　　这话叫景落心里一跳。

　　他有些奇怪小孩要出城的目的，问道:“为什么想出城”

　　小孩低着头神色不明，轻声说:“我爹爹死了。”

　　她似乎怕是景落误认为自己伤心，笑了，又说:“他做了贡品，我活了下来，这挺好的。”

　　“但是隔壁的葱豆做贡品死了，他父母把他按进水缸里活生生淹死，我从门外看到了。葱豆死时扑腾的哪都是水，不一会就浮上来了。”

　　小孩这时依旧是挂着笑容说的，但无缘无故让人觉得这笑容背后是隐隐难过的。

　　小孩这时说话挺轻快，声音脆生生，描绘的场景生动的可以让人直接想象到是怎样的一幕。

　　她继续说着，“这城有问题，葱豆都死了，我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我要一起走。”

　　......终于有了第一个和他说这个城有问题的人，一个小女孩。

　　可喜可贺。

　　可是如果一个小女孩都能意识到“鬼巷”有问题，那么大人们为什么还要固居在这城里，没有人有离去的意愿呢

　　这是景落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景落问道:“为什么你要跟着我假如你想离开，不能自己出去吗”

　　小孩这时漆黑的眼珠子带着些迷茫，缓缓道:“不能....不能出去...出不去...”

　　“什么叫出不去”景落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

　　“城外的迷雾就像堵隐形的墙，根本没办法过去，但他们总说你是特殊的...你看样子也好像有办法出去...”

　　景落心想这是因为我不知道那迷雾是堵墙。

　　但面子上不能显，他面不改色的蹲了下来，正视着小孩的眼睛问道:“谁在说——我是特殊的！”

　　“所、所有人。”小孩说着，这时她看着景落的目光沾染上了些许困惑，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感到不解，

　　“每家都要选人做贡的原因也是为了你，不......是因为鬼。”

　　小孩说话有些磕磕绊绊，她说的话是从大人们那里听到的，但也听的七零八落，构不成完整的事情。

　　“为了...我你先把这里说明白！”

　　或许是被景落逼急了，小孩闭上嘴不再吭声。

　　景落见状只好换了个方向问。

　　“那么你说的——因为鬼是什么意思”

　　景落尽量保持耐心，循循引导小孩继续说话，心想自己这一路见鬼见得还少么。

　　“怨鬼。”

　　小孩这才出声，像是说了什么不能让人听到的话般，声音放得很轻。

　　景落想了想自己之前遇到的惊吓，问道:“你说的怨鬼，是会在镜子里出现，或是藏人床底下吗”

　　小孩摇了摇头。

　　“遇见怨鬼的人没有活下来的，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在我出生前就有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无缘无故死上很多人，大家都说是怨鬼杀的。但今年不太一样...”

　　小孩面上闪过恐惧的神色，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出声—

　　“今年它没有杀人，所有死去的人，都是鬼巷人杀掉的。大家都说今年作了贡，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死了，每家每户便选出来一人，大多选孩童和老人，杀了作贡。”

　　“我家本该选我的，但我爹倒是争气，替上了我的名额。”

　　景落听了这些心中发凉。

　　全城人都已经疯魔了，这可不是区区一句“城有问题”能解决的了的。

　　他又问道:“怎么做的贡”

　　“死人放在庙里，围一圈摆些水果，点上几束烟，磕头跪拜，这样就好了。”小孩回答了他的问题，又道:“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他把声音放得很轻，比小孩刚刚由于害怕怨鬼而放轻的声音还要轻。

　　因为他意识到，原来，这活人做贡的上贡，不是供神仙，而是在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