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卯拾夜

37、不能成的遗憾

　　第二日，新月初一，正是西城五彩染坊坊主的寿辰，去了许多人为他贺寿，包括粮玉，她随同父亲一起去给刘坊主贺寿。

　　今日的五彩染坊格外热闹，刘坊主摆了五十桌宴席招待来此的客人。

　　粮玉与父亲前去祝寿的时候，刘夫人还特地带着儿子刘航生过来与她们谈话，言语之间对粮玉有着诸多的赞赏，可把金元驹给乐坏了。

　　趁着宴席还没开起来，刘夫人唆使刘航生带着粮玉四处走走，等宴席开了再回来。

　　刘航生不敢违抗母亲大人的意思，主动上前邀请粮玉。

　　粮玉明白这种融洽的气氛下不好意思拒绝刘夫人的美意，便答应了。

　　他们走后，刘夫人向金元驹道：“金老爷，您可真生了一位好女儿啊，我第一次见到粮玉，就觉得她既漂亮又聪明，还特别会说话。”

　　元驹笑道：“哈哈，刘夫人过奖了，其实我不止粮玉一个女儿，我还有另外两个女儿，年纪比粮玉小个两三岁。”

　　刘夫人叹道：“是吗，没想到金老爷这么有福气，拥有三个女儿，可惜我没有见到您另外的几个女儿，光是见到粮玉，我就挺喜欢了。”

　　元驹听到自家女儿被外人这么夸，是笑得乐呵呵，也就敞开来跟刘夫人大说特说：“不瞒刘夫人，粮玉是我这几个孩子中，让我最喜欢的一个，虽然其他几个孩子也很好，但是因为粮玉的母亲，她母亲是我生平最爱的人，所以对粮玉是爱屋及乌。”

　　刘夫人理解道：“原来如此，虽然我没有像金老爷这样拥有多子女，但我能想到，换做是我，肯定也没法做到公平，总会有偏心的一个。”

　　元驹叹道：“唉，所以我总是在生活上多多弥补其他几个孩子，算是我对他们的一点愧疚吧。”

　　刘夫人连连点头，意外能够理解他。忽然想到什么，她笑问道：“对了，金老爷，听说粮玉今年已有十八，尚未出阁，不知金老爷是否打算给她找门亲事了。”

　　元驹被她这么一问，突然间满脸不好意思了起来，难为情道：“唉呀，该怎么说呢，随着粮玉长大后，我确实已有这种想法，只是尚未与粮玉商量过，虽说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但我还是希望让粮玉自己去找一个她属意的郎君。”

　　刘夫人夸道：“没想到金老爷还挺开明的，居然愿意让粮玉自己选夫婿。”

　　元驹尴尬道：“哈哈，因为我家的情况可能比较不一样，所以就让粮玉自己来挑选了。”

　　刘夫人眨着好奇的眼睛，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元驹这时才意识到不好意思跟刘夫人讲自家的家事，就闭嘴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跟刘夫人讲自己有想让粮玉招赘的意思可能会被另眼相看，因此在这里打住，没有跟粮玉商量好之前，他并不想跟任何人说自己的打算。

　　刘夫人看他并不想解释，也识趣的没再追问。

　　不过，她马上推出自家儿子来。

　　“我说金老爷，您觉得我的儿子如何？”

　　“啊？令郎？挺好的呀，刚才见他仪表堂堂，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想必令郎也是外头诸多姑娘的心头好吧。”

　　元驹随即吹嘘起来，刚才刘夫人一直猛夸他的女儿，现在怎么也得夸回去，礼尚往来嘛。

　　刘夫人捂嘴笑，说道：“金老爷说笑了，我儿虽不错，却不善与人来往，成日只会闷在书房里念书，这不，去年真中了举人，算给我们刘家长了脸面，他还跟我说，等三年后，要上京赶考，望能高中状元！”

　　这字里行间，掩饰不住她想炫耀自家儿子的心。

　　元驹听得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令郎如此优秀，三年后要真能高中状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刘夫人听得咯咯笑，谢道：“那我就借金老爷吉言了，真要能高中，我定到你们万金肆做一个巨大的金字牌匾！”

　　“好！与刘夫人一言为定了！”元驹与她说定了。

　　刘夫人这时不忘记自己的目的，大胆的试探他：“我说金老爷，您觉得我的儿子跟你的女儿粮玉两人如何？”

　　“啊？”元驹又被她的话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立即在心中斟酌起来。

　　刘夫人满眼期待着，在她看来，两人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若能成就好了，所以她迫不及待的在这个时候打探金老爷的意思。

　　元驹心里想当然好呀，门当户对，多么好的姻缘。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是打算让粮玉日后招个女婿上门，然后在粮玉成亲后把金家的家业交给她来继承，如此他这辈子就不再有遗憾。刘夫人的儿子固然好，可人家是考上举人的人才，又是家中独子，来日还要上京考状元，这样的人才，元驹哪敢让他入赘呀，就算自己有这意思，刘夫人也不肯吧。

　　想罢后，元驹抬眼，满脸遗憾的对刘夫人道：“刘夫人，令郎实在太优秀了，我家粮玉可能配不上他，尤其他日后要真中了状元，那我家粮玉一个商户之女，更加配不上了。”

　　刘夫人满脸的笑容全部僵住，万万没有想到金老爷会婉拒她，一时间很是难以理解。

　　她尴尬道：“金老爷怎会这么认为，我都没有这种想法，即便我儿日后真能飞黄腾达，也不会瞧不起任何人，我们刘家不是那种人，我儿更不是。”

　　尽管她这样说了，元驹还是摇摇手：“唉呀，不行不行，以令郎的才华，日后不愁有官宦小姐看上他。”

　　刘夫人望着他，在心中想了想，问道：“金老爷，您一味的拒绝我的好意，莫非是在担心自家女儿？您怕粮玉嫁到我们刘家来会受委屈？我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我对粮玉是打心底的喜欢。”

　　元驹难为情了起来，若不是因为粮玉是他和正室所出之女，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刘夫人，可正是因为粮玉是岳丈岳母这边唯一的血脉，若将粮玉嫁出去，血脉就没了，所以他不能这样做。他想起自己在粮玉母亲临死前答应过的话，他会守好金家的血脉，不会让妻子这一家的血脉无人继承，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心。

　　良久后，他叹道：“刘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粮玉她真的不行，你若真有意与我们金家联姻的话，我还有另外两个女儿，二女儿金田娇，今年十六岁，三女儿金田姗，今年十五岁，都已及笄。”

　　刘夫人皱起眉头来，跟他犟了起来：“可我只见过你的大女儿粮玉，其他两个女儿我都没有见过，怎么知道她们是否与我合得来，再者她们年纪也都比粮玉小了点，我怕金老爷会更加舍不得。”

　　元驹摇手道：“不会不会，她们两个我本就打算让她们年纪一到就嫁出去的。”

　　“什么？”刘夫人吃了一惊，从他话里听出了不得了的事情，马上追问道：“金老爷肯让两个小女儿嫁出去，却独独对粮玉依依不舍，莫非您比较不想让粮玉嫁出去？”

　　“这……”元驹满脸心虚了起来。

　　刘夫人无语的笑了，再说道：“金老爷可真让我大开眼界，您的私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我没有想到您会如此看重粮玉。”

　　“嘿嘿……”元驹干笑着，不敢回话。

　　刘夫人算是彻底明白他刚才为何那么含糊其辞了，敢情是紧张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抢走，可真是对他无奈了。

　　“行吧，看金老爷这么宝贝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再强求，就当是遗憾的错过了。”

　　“多谢刘夫人理解。”元驹大口松了口气。

　　这时粮玉和刘航生逛完一圈回来了，见他们的父亲与母亲还在说话，两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正好开宴的时间到了，刘夫人邀请元驹父女二人去入座，再带着刘航生回自家老爷身旁。

　　元驹坐好后，忍不住转头询问旁边的粮玉：“女儿，你和刘家公子已经成为朋友了吗？看你们刚才很熟络的样子。”

　　粮玉点头道：“算是吧，这段时间因为刘夫人金猪的事，来过这里几趟，一来二去的就和刘公子熟悉了。”

　　元驹听得忐忑不安，心中揣测他女儿该不会与刘公子暗生情愫了吧，真要是这样，他得愁死，于是追问道：“那你觉得刘公子这人如何？”

　　粮玉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问她，可能是出于好奇，便如实告诉他：“刘公子这人虽然有时候说话刻薄了点，但熟悉之后，才知道他原来只是冷面心热，其实他待人还是挺和善的。”

　　元驹感觉头顶似是被敲了一锤样，很慌。

　　他满脸不自在的说道：“女儿啊，你可知人家刘公子日后是要去考状元的。”

　　“啊？真的假的，那不错啊，要是能高中状元，就更好了。”粮玉脱口而出。

　　可把元驹吓坏了，真以为她对刘公子有那意思，慌张道：“那又怎么样，那也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

　　粮玉一脸茫然，问道：“爹，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元驹对她欲言又止，真想敞开来跟她说个明白，要她知道，老父亲已经打算不让她嫁出门了。但这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合适，他怕在这里说出来会引起粮玉的不满和抗议，若是因此和他闹起来，就有点难看了，所以元驹思来想去，认为还是得找个契机和女儿说一说。

　　粮玉望着父亲满脸纠结的模样，心中的好奇更深了。

　　“爹，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啊？没有没有。”

　　元驹满脸心虚的摇手否定。

　　粮玉瞪着父亲满是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