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投机家》玫瑰成灰

2、二、

　　二、陈子龙
　　四十五分钟后，我干干净净神清气爽地坐在某豪华大浴场的豪华餐厅里面的豪华餐桌面前大快朵颐，对面是陈子龙。
　　他其实是个满好看的男人，如果他像以前那么瘦的话。现在的他肥得就像蒸开了花的小笼包子，我吃饱喝足面对着他自己想着。
　　“我，胖了。”他指指自己说。
　　“胖得不少，比以前那鼻涕样顺眼。”我笑笑，眼光忽然横溢了，看到自己尖尖的突出的锁骨——我倒是瘦了不少，不过，现在终于拥有了我梦想已经很久的锁骨。
　　“你看上去很不好，”他试探着说，“听说你在银行工作，还是个经理，现在怎么……”
　　“我？对，很不好，我没有回家——我没有家了——”我终于忍不住，眼泪澎博而出。
　　他被吓住了，“如果你不想说，你就别说。”
　　我柔肠百转了一会，没能坚持多久，终于第一次抽抽噎噎地把所有的委屈全部释放了出来。我后来无比悲哀地回想这一幕，那时候，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无害的，只有这个胖胖的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哭了个够，我尝试用最客观心态语气以及描述把我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我的交易员资格被吊销了，我爸把所有的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被判了8年。不过他没在监狱受什么罪，只呆了一个月就脑溢血去世了。所有事情的其实是他出的主意，我去做，和我爸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鼻涕龙的反应一向都比较慢。
　　“他就是我的未婚夫——我以前的未婚夫，他，倒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还在做他的公司总经理，春风得意，快乐无比。你说这可笑不可笑？”我被自己的话逗得笑起来，嗓子却哽咽得不行，终于被呛到，疯狂得咳嗽起来。
　　“你要紧吗？”本来脑子就转起来不太灵活的陈子龙讶异地看着我。
　　“哈哈，很像电视剧吧，我也希望是电视剧——”我被咳嗽呛得说不出话，只好停了笑看着他，然后低下头玩手指，好不容易停了咳嗽。我叹着气：“谢谢你今天出现，要不我还不知道要在那个游戏房呆多久。”
　　“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他显然有点没话找话。
　　“房子卖了还涉案的钱了，我现在没地方住。”我皮皮地朝他笑。
　　“那游戏房随便你呆多久！”他的胖脸立刻红了，“其实，诶，其实，你到的那家游戏房，还有隔壁的网吧，还有附近的游戏房，桌球房还有网吧都是我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隔壁网吧的楼上有套小房子……”
　　“你太可爱了，而且混得不错啊！做老板啦，还是做老大了？”
　　“其实，其实，还不是混呗，我人笨，念书不好，打架还行，也有点义气……”他激动起来和以前一样有点结巴。
　　“得了得了，有女朋友了没？”
　　“我结婚了，儿子都有了。就是以前学校门口家里开烟纸店的那家——”他的脸更红了。
　　“好眼光！真不错，立业成家都不耽误，真是幸福！”我想起烟纸店女儿胖胖的气色总是很好的脸。
　　“那房子你到底要不要啊？”他急切问我。
　　“当然要啊！”
　　“你刚才不说。”
　　“我不是表扬你可爱了吗？就说明这房子太好了，我太需要了。”
　　“你一定要把回答清楚告诉我，我不明白你们这些书念太多的人的话里有话。”
　　“我的话复杂吗？”我的脸旁边立刻出现三根小丸子款黑线。
　　看看我酒足饭饱的样子，他拿出来一个塑料袋包着的包，“你身边没带钱吧！”
　　“钱我不能要，我身边也还有钱，你已经解决我那么多问题了，”我揣测了一下钱的厚度，“再说，这钱太多，我还不起这人情。”
　　他的脸又红了，不过这次眉头开始纠结，“操，你还当不当我兄弟！”
　　我没动。
　　他一生气，拔腿就走，步伐带起了桌布，桌面上的红酒杯饮料杯叮叮当当倒了一桌子。
　　我怕他真生气了，这鼻涕龙可犟了，生气了后果我还真承担不来。我抓过那个袋子，就算是我帮你投资好了，“我的交易员资格没了，但是我还是可以炒个股票基金什么的。两个月后还你！”我朝他叫。
　　他向我伸出肥厚“龙爪”，“走，给你的新家买零碎去！”

　　坐在陈子龙的黑色广本上，看着后座以及后箱的那些家具被褥什么的，心里有点凄凉，我要做个新的我了吗？过去的那个穿名牌套装，挽着H牌皮包的人就这么被埋葬了么？我是个那么虚荣的人，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
　　“那小子是你什么人？”陈子龙叼着烟问。
　　“谁？哪个小子？”我躲着陈子龙的烟。
　　“坐轮椅那个！”
　　“不认识啊！”
　　“真不认识？”
　　“真是奇了怪了，那小子来这里以后跟谁都不搭茬，好像天掉下来都跟他没关系一样。前几天还有几个小子在他边上打架，血都溅他身上了，他没事人一样，照样打游戏，屁都不放一个。”
　　“现在的小孩子满奇怪的。”
　　“人家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这里要登记他身份证的，他正好27岁。”
　　“27岁不做点正经事，玩物丧志！”
　　车开近游戏房，陈子龙家就在附近，我看见黑色轮椅如幽灵滑过，上面是穿黑色运动衣的人，表情模糊，却发出冷冽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