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鸣》林中婧窈

4、卿忆往昔，豆蔻年华

　　颜兮院西偏殿内。
　　除了床上趴着的一人与床头处正在服侍的一人外，其余人皆退了下去。
　　床头处，云华嫣趴在床上，一脸疲惫又无辜。
　　“你呀，这么多年来了，也不长个记性，一个姨娘都骑到你的头上来了。”
　　“哼，宠妻灭妾这种事你觉得谚渊会做的出来吗？那些妾本来就是玩物嘛……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颜菀一时竟无言以对，“咦，阿嫣你方才说的妾不包括我吧？”
　　“诶，怎么敢呢~你可是老爷心尖儿上的颜姨娘呢~”云华嫣故意用着阴阳怪气的语调。
　　颜菀无奈又尴尬地笑了笑。
　　只好一边数落着云华嫣的无城府、太善良，却又一边端着水帮她又轻轻擦洗了一遍身子。
　　“诶，我说，你呀，别总是这样的嘛，阿菀你又是数落我，又是为我擦洗身子，”云华嫣顿了顿，小声道，“谁又会知道你竟然是当年那位冠绝京城的户部侍郎的妹妹，颜家的嫡女颜菀呢？”
　　话题跳度太大，颜菀还愣了一下。
　　云华嫣抬眸盯着颜菀，言笑晏晏，思绪忽然间就转到了十年前。
　　那时，眼前的这位女子却是当初那个大氏族的世家嫡女，她才华横溢，容姿出众，追求者无数。
　　那时，眼前的这位女子，她冠绝京城，温婉贤淑的表皮下却隐藏着轻狂恣意潇洒。
　　那时，她身份显赫，她的嫡亲哥哥官拜户部侍郎，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师，是跺一跺脚，天下都要抖一抖的人物，还有她的姑姑是当朝贵妃，燕帝对其宠爱更加，甚至效仿唐明皇，“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时的颜家盛宠不衰。
　　那时，自己的父亲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参将家的嫡女。
　　可是缘分呢，就是这样的奇妙，自己与她相遇在一个郊外，那时候她正面临着不到一年后的选秀，面临着怎样去讨好大燕朝末代的帝王，面临着怎样面对自己的亲姑姑。而自己，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尽管没有多么荣华富贵，却有着自由。
　　那日，她们相遇了，就像许多很俗套的故事一样，她们成为了知己，她们谈诗词，论古今，泛轻舟，过林间。
　　在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快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就一个晚上的时间，昏庸的帝王认定颜家是谋逆，颜贵妃被打进冷宫，颜家除了七岁以下八十岁以上的人，男子或是被午门斩首，或是被发配边疆。女子则或是流落教坊，或是充军为奴。
　　很幸运的是，她，聪明地将自己的倾城之姿用一张精致的却不起眼的面具遮住了，所以官兵没有将她认出来，她也只是流落了教坊。
　　还记得，那日，自己带着几张小小的银票和首饰，凭着一张嘴皮，从柳巷内那老鸨手中将她赎了出来，安顿在了东城胡同内的一处一进宅子里。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太快了。
　　后来，她并未改名改姓，当有人问起时只道是同名同姓罢了，毕竟这世上曾经见过颜菀的人，也不多，大部分人都已经魂归故里，而她，打着报恩的幌子，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在当时楚宣帝起义那时，父亲正镇守洛阳，父亲在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放他们入城。
　　那日前来劝说的是蔺老将军。父亲曾经也是老将军的部下，从一介士兵，踩着血汗爬到了现在都位置，为了报答老将军的提携之恩，就这样一拍即合，选择放他们进城。
　　待自己及笄后，随着父亲的安排，蔺老将军，哦不，老将军已经被新皇封为了太保，蔺老太保的嫡次子前来提亲，自己带着她嫁给了他，盛楚皇朝当时很有威望的蔺老太保的嫡次子，听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蔺谚渊，原本以自己的身份可以算是高攀了。但是因为父亲与蔺老太保的私交甚好，于是就这样了。
　　颜菀发现云华嫣正在呆呆地盯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伸出来右手，轻轻揉了揉云华嫣的头发，又把刚梳好的头发弄的一团糟。
　　云华嫣如梦中人惊醒，孩子气地撇了撇嘴，由于刚生产完太过于疲累，侧过身子却是直接开睡了。
　　颜菀收拾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为云华嫣捻好被子后，招来云华嫣的贴身婢女，竺杳，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去。
　　颜菀扶了扶头上的芙蕖翠竹步摇，然后向着文津斋走去。
　　文津斋内，蔺谚渊在那里批改着公文，一旁，花烟婷正为蔺谚渊研磨。
　　“老爷，颜姨娘来了。”
　　“嗯？来了啊，”蔺谚渊抬首，看见不远处进来的颜菀，“来，你来帮我看看，这江南巡抚的最宠爱的庶子，在我们这儿因为一个瘦马，和杨指挥使的嫡次子打了起来，现在闹到这儿来了，我是应该看在他俩的情面上把这两人放出去，还是依照这刑法来把他俩都判罪？”
　　“老爷，不如将他们都放了吧？顺便卖两家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未等颜菀开口，花烟婷似乎为了表现自己一样，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花氏，”蔺谚渊抬首望她，“你看上去也有些疲累了，先下去吧。”蔺谚渊摆摆手。
　　“……是。”花烟婷咬了咬下嘴唇，有些许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待花烟婷退出去后，颜菀扯过蔺谚渊一旁的椅子，坐下，动作一气呵成，不丝毫拖泥带水。
　　“你说呢？当然是依照国法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长教育不好，海晏河清的社会也会好好教育他的。”
　　“嗯，好的。”
　　两人相顾无言。
　　颜菀将一旁的茶盏端起，小抿几口。
　　“……那个是我喝过的。”蔺谚渊带着一脸无奈，默默地又给颜菀倒了一杯茶。
　　“呸！你是想打一架？”颜菀将刚喝进去的几口茶水全吐到了地上，然后将杯子甩到了地上。
　　“她呢？还好吗？”蔺谚渊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不劳你挂心，阿嫣和静姝都挺好的。”
　　“你呢？接下来的生活呢？”
　　“嗤，我不陪着她，到时候被人欺负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怎么办？”
　　“当初我娶她的时候，我可没想到房内那个陪嫁丫鬟竟然是你。”
　　“……当时我听到她要嫁给你我也很震惊，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嫌弃她不和她同房我就把你拽出去套麻袋打一顿。”
　　“咳。”蔺谚渊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一晃就这么多年了啊。”
　　“当初我第一次看见你，你还穿着个小肚兜呢，小表弟。”
　　蔺谚渊满头黑线。“我没有这么小。而且我也……”蔺谚渊突然噎住，说不穿肚兜也不对，还穿什么？莫非光着身子？
　　颜菀翘起二郎腿，“似乎好久都没有看到阿娴了呢，不知道长多大了呢。”
　　“四妹整日里就喜欢那些舞刀弄枪的。”
　　“女孩子舞刀弄枪好啊，至少以后不会被夫家欺负。”
　　“……这样都没夫家要的。”
　　“不是听说江家那个小屁孩整天追着阿娴嘛？”颜菀挑了挑眉。
　　“左相与父亲定了两门娃娃亲，一门就是阿娴与江轼的，还有一门是他的嫡长孙与我们的一个嫡女。”
　　“阿娴和江家小屁孩原来是因为那个娃娃亲啊……那个嫡女还没有定下来？”
　　“嗯，理论上是的。”
　　“……静姝？”
　　“……表姐，静姝才刚出生……洗三都没有过……”
　　“哦那就当我说着玩儿的。”
　　“母亲以前与林家也定了一门娃娃亲的。”
　　“哪个林家？说来听听。”
　　蔺谚渊忍着想打人的冲动。
　　“就是前朝林后那个林家。”
　　“诶，小姨怎么这么不走心呢。”
　　“母亲与林老夫人是姐妹，定下的也是母亲的嫡孙女与林老夫人的嫡孙子。关键是林老夫人的嫡孙子在当年燕南之变的时候出生的，然后林夫人与孩子到现在生死未卜。”
　　“……几个意思？大房的嫡长女和我们二房的嫡长女，一人配一个？”
　　“差不多吧。”
　　颜菀气的将手中第二个茶杯直接砸到地上，“这算什么破事啊？”
　　“消消气，消消气，冷静。”蔺谚渊单手撑头，揉了揉眉心。
　　“冷静个锤子。”
　　“来人，给颜姨娘拿个锤子来。”
　　门外马上就有一个小厮将一个锤子用盘子端着进来。
　　“姨娘，你的锤子。”
　　颜菀暗地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拿起锤子，柔声笑道，“嗯，多谢老爷呢~~~”
　　待小厮退下，将文津斋的门关上时，蔺谚渊感觉心里像是咯噔一下。
　　“好啊小表弟，你竟然还真的给老娘拿了个锤子来啊？”
　　“我这不是……让你消消气吗？”
　　“别！别泼墨！……嘶，别踹我。阿嫣亲手做的衣服！”
　　蔺谚渊感觉终于没有被打了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感觉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颜菀你竟然扒我衣服！！！！”
　　“哼。阿嫣做的衣服，我要了。”
　　“嘶。”蔺谚渊倒吸一口冷气。
　　颜菀在那里尖声道，“多谢老爷赏赐，这件衣服，妾身喜欢的紧呢。”
　　然后让门外自己的贴身丫鬟将这件衣服收好后，带着一路笑声离开了文津斋。
　　“福全。”
　　“诶老爷，小的在。”
　　“去帮我把那瓶治跌打损伤的要给我拿来。”
　　“诶好勒。”福全在办公桌那里的一个暗格内拿出了药。“少爷，表小姐又打您了啊？”
　　“废话。”
　　“……少爷您都不还手。”
　　“……你觉得我还手打得过吗？”
　　福全一脸恍然大悟，“也对。”
　　只见蔺谚渊一脸黑线地在软榻上趴着让福全为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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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些不合理的内容qaq，如果还有请麻烦指出来！！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