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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挨打 ...

  •   第三节下课后,李宏飞回办公室,凳子也不坐就叫上钟意秋走了。
      他家在李家洼,是离学校最远的村子,平时上学,走路要半个多小时。他不知道找谁借了辆黑色的二八自行车,用铁链子锁在办公室旁边小场地的树上。

      出了校门,他一骗腿儿上车就要走。
      钟意秋拉住他,“要不我带你吧?”
      “哎!钟老师,别看你长得比我高,骑车肯定没我好!”李宏飞一脸你别瞧不起我的表情。
      钟意秋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怕你带不动我。”
      说完想了想,好像更坐实了瞧不上人家个子矮的事实,忙闭上嘴不吭声了。
      “哈哈,没事儿的,农村土路不好走,你没骑过,我先带你,回来你再带我。”李宏飞笑着安慰他。

      事实证明就是他想多了,李宏飞不仅骑车技术很好,而且非常快,完全忘记后面带着人,两只脚像踩在风火轮上要起飞一样。
      泥土路坑坑洼洼,钟意秋被颠的跳起来,感觉自一路悬空着就到了。

      在村口停了下来,他抬脚就往下轮腿,钟意秋眼疾手快,一闪身跳下车躲过一劫。
      “咋样,我是不是骑的很好。”李宏飞扬着眉毛求表扬。
      “非常好!”钟意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李宏飞不走了,把自行车刹稳,在树荫下蹲下。钟意秋一脸郁闷,他俩怎么一出门就是蹲路边,像两个准备进村偷小孩的坏人在对暗号。

      “进村第一家就是了,我先跟你说说。”李宏飞指了指村头一家青瓦房,招呼钟意秋也蹲下。
      钟意秋今天穿了条牛仔裤,是他姐姐在北京买的,裤子有些紧,蹲下费劲。

      “我昨晚去过了,李云环爹妈一口咬定说没钱念书。”李宏飞说,无力的叹口气,“但我看那孩子是想上学的,问了也不敢说话,既然孩子有心上学,我们就多跑一趟,尽力劝劝。”
      “她家庭情况怎么样?”钟意秋问。

      “上学钱肯定是有,他们没有什么负担,两个大点的女儿都嫁人了,一个儿子在镇里上初中。”李宏飞回答,换了下脚又接着说,“不过吧,李云环不是他们亲生的,一个亲戚家想生儿子,生了好几个女儿不想要,抱给他们一个,农村不缺粮食,养活她没问题,可花钱上学估计是舍不得。”

      “那我们能劝动吗?”钟意秋觉得很难。
      “她爹能讲点道理,二十几年前的高中生呢,在我们村文化最高,不过他不当家,李云环妈恶的很,村里吵架没人能吵的赢她。”李宏飞给他分析,最后决定到,“从她爹那儿入手劝劝,应该能说通。”
      两个人商量好了对策,推车进村。

      屋门开着没见人,厨房里传出做饭的声音,两个人走到厨房门口,见一个黑黑的小女孩站在锅台前的板凳上,正用力翻动锅铲炒菜。

      李云环收拾的挺干净,梳着个马尾辫,穿了一套俗艳的紫色短袖短裤,见了他俩出现在门口,赶紧跳下来出来迎。

      她上牙外龅的非常严重,几乎全部呲在外面,下嘴唇凹陷。被人注视时他很不自,努力想把露在外面的牙齿往里收,但无济于事,反而更显得像要把下嘴唇吸进去一样。

      “你爹他们还没收工?”李宏飞问。
      “收工了,我爹去河里洗澡了,我妈去前面三婶儿家了。”李云环说话声音很大,又很干脆。
      “这是学校新来的钟老师,城里的大......”
      “我叫钟意秋,今年教你们数学。”钟意秋抢在大学生三个字前介绍自己。

      “你是城里的那个大学生?怪不得!就是跟我们农村人不一样呢!”李云环笑着说。
      钟意秋心里不舒服,李云环说话举止不像小孩,完全是大人的样子,故作客气里带着真实的冷漠。

      还没来得及问她哪里不一样,她爹就回来了,四十多岁,一张四方脸上长着一张过度大的嘴,使他笑起来像是张着血盆大口。

      “水叔,这是学校的钟老师。”李宏飞打了招呼。
      “屋里坐,屋里坐。”他热情让门。
      “还是黑环的事儿,娃儿还太小,哪怕再上两年学呢,你说是吧,叔?”李宏飞像是赶时间一样直奔主题。

      他取出烟丝卷了只烟先递给钟意秋,钟意秋摆手道谢说不会抽烟。
      他自己把烟噙在嘴边,又翻出火柴点燃,才开口说,“你说这些我咋不知道!学点文化是应该滴,但是我们家情况,新来的老师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供她哥哥上初中,再供她,实在是供不起。”
      钟意秋觉得,一句没钱简直可以封死所有道理。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来的嘛!水叔,我也没说让你供她上初中上高中,最起码再上几年,也等黑环长大点,再回来帮你们干活。”李宏飞诚恳建议。
      不等他回答,钟意秋接着补充道,“她现在只上了一年级,很多字还不认识,算数也算不好,以后生活上会很困难。”
      李云环爹表情有些松动,在呛人的烟雾里微微点头,“说的也是。”

      “飞娃子,你咋又来了!指望我们这点学费娶媳妇啊!”外面响起一道泼辣的女声。
      李云环她妈四十出头,穿着件黑底红花的短袖,叉着腰进来,她细长脸薄嘴唇,鼻梁奇高,不看现在松垮的皱纹,年轻时应该挺漂亮。

      “梅婶儿,我都说过了,学费是书本费和杂费,都是交给学校的,我不收一分钱。”李宏飞配合她,假装玩笑的说着。
      “不是你收才怪,你一趟一趟的跑不就是为了钱?不然你大热天的又带人来!”短袖宽大的领口在她瘦小的身上有些挂不住,说话时她一直往上拉扯。

      “黑环今年是我的学生,我是作为老师才来的。”李宏飞压着声音。
      “上个屁的学,上再多学还不是回来种地,上学上的活儿都不会干了!”她斜眼瞪着李云环爹指桑骂槐。

      钟意秋直起腰,总结了刚才李宏飞的话,认真跟和她说,“孩子这个年纪应该上学,等她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你们再决定她是不是需要继续读书。”
      她端起桌子上的盆子,揉搓里面一小团发着的面,也不看钟意秋,嘴里骂骂咧咧的听不清说些什么。

      “就是,现在法律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我们农村就不说九年不九年了,最起码再上两年,行不?水叔?”李宏飞探头慢慢引导。

      李云环爹自从老婆进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翘着二郎腿卷了好几根烟,听见李宏飞这样说,他靠在椅背上抬手又抽了口,说,“是太小了点,应该再上两年......”
      “上你妈上!”

      只听李云环妈一声粗鲁怒骂,砰——面盆朝着李云环爹脑袋扔去,幸好只是打在了他坐的椅背上,撞击后又翻出去!
      钟意秋坐在他斜对面,面盆从椅背上翻出来像瞄准了一样冲他砸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右边胳膊挡了一下,面盆打落在地上,一阵钻心的钝痛从胳膊传遍他全身!

      “你干什么你!”
      “老婆娘,你不想活了!”
      “钟老师你没事吧!”
      .......

      钟意秋恨自己这该死的惯性,就在前几个月,他爸轮椅子砸他时,他也是下意识的抬起右胳膊档,导致骨折。
      现在分不出是不是又砸在同一个地方,只能心存侥幸,祈求不是。

      心里翻滚的愤怒直冲脑门,钟意秋咬紧牙关让自己闭嘴。
      他垂着胳膊站起来,李宏飞慌张的扶着他要去查看,他赶紧制止,担心如果是骨折,乱动会造成二次伤害。

      从李云环家里出来,钟意秋全身几乎湿透了,高温天的闷烤加上胳膊的疼痛,让他冷汗热汗混搅在一起,顺着身体流淌到黄褐色的泥土地上。

      “没事吧钟老师,我带你去卫生室看看。”李宏飞焦急又自责,汗水流进眼睛里蛰的通红,像是流泪了一般。
      钟意秋安慰他,“没事了,别担心,就是刚才砸的时候疼,现在没感觉了。”
      “老婆娘太恶了,以后不来了,不管了!”李宏飞愤愤不平。

      他是个有点害羞的青年,平时在办公室也不爱和老师们说话,钟意秋第一次听他这样骂人,都是为了自己。
      “先去我家吃饭吧,吃完我赶紧带你去卫生室。”李宏飞在前面领路。

      钟意秋不想去,第一次去同事家,还要吃饭,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我回去吃,义叔给我留饭了。”他假装肯定的说。
      “别客气了,去吧,我爹这两天一直问我你咋样呢?”李宏飞笑着说。
      “你爹?”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镇上等袁主任时,他在那儿卖鱼,遇见你的?”
      “哦!哦!原来你爹是李ya----毛……”钟意秋说了半句反应过来,这样叫长辈的外号太不礼貌,中途刹住一半,含糊过去了。

      李宏飞不以为意,“哈哈,就是他,我家养了很多年鸭子,别人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那我更应该准备了再去,这样贸然去太唐突了。”钟意秋认真起来。
      “你别再唐突糖醋的了,农村不兴这个,就是吃个便饭,也不专门给你做席。”李宏飞只管在前面带路,让他不跟也得跟。

      李家洼不大,只有三十几户,在山脚下摆成细长的形状,李宏飞家在村子的最前面,门口有一个池塘,浓密的荷叶下穿梭着一群鸭子,嘎嘎的游叫。
      家里住着低矮的土坯房,钟意秋进门时还要低头,不然会碰到门框。屋里摆设还算整齐,正对门口的条几上摆着电视机,还有一台录音机和两排整齐码着的磁带。

      李宏飞妈憨厚朴实,和李宏飞一样,身材不算高,也不太爱说话,见了钟意秋尴尬又客气,问了好就躲回了厨房。
      刚坐定李鸭毛就挎着竹框回来了,钟意秋认出来还是在镇上那天装鱼的框。

      李鸭毛见了他非常高兴,又是让烟又是泡茶,还专门从大柜橱里,拿出过年招待客人用的一套带红花的玻璃杯,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钟意秋受宠若惊,从李鸭毛进门,他屁股就没再坐回凳子上去,一直站起来点头道谢。
      双方客气了七八分钟,才尘埃落定。

      吃饭时,李鸭毛一定要喝点酒,钟意秋和李宏飞俩人差点都给他跪下了才说服他的热情,并且答应会专门挑个周日,不上课的时候来做客喝酒。
      李鸭毛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边喝边问钟意秋生活的咋样。

      “义叔能照顾你,你们能有话说,他呀,也在城里上过学。”李鸭毛说。
      钟意秋并不意外,从义叔说话做事上能看出来,有文化,有思想,见过世面,只是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肖二哥欺负你没?”李鸭毛接着问。
      钟意秋莫名其妙,“没有,他不欺负人。”
      “你别惹他,他恶的很!”李鸭毛严肃告诫。
      钟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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