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物语》》公子小白天

10、（9）

　　（9）
　　五点半，辛月准时在老枫树底下等柳毅。但这个时候，柳毅才刚刚放学，还要回家一趟，将书包放在家里，是不可能马上就出现在辛月的眼前的。
　　辛月绕着老枫树转了一圈，这时才发现老枫树真的很老了，需要两个自己才能合抱起来。无聊的辛月蹲了下来，在地上寻找着能够让自己满意的枫叶，慢慢地等待。
　　在此之前，辛月就已经拾捡了许多品相不错的枫叶，具体有多少片，辛月自己也没有仔细数清楚，总之，很多就是。
　　时间过得似乎极慢，一秒钟一秒钟像挤牙膏似地挤出去，辛月再次收集到五六片枫叶。其余红得不够彻底还有黄绿斑点的枫叶、破损有缺口的枫叶、有虫蛀的枫叶，都被辛月一一挑走，只留下满红的、形状端正的枫叶。
　　“哎呀！”辛月突然大叫一声。原来，辛月想到自己前后几次挑选的枫叶多达几十片，数量真的够多得了。要是，柳毅一次就收集够了，以后就不会停下来和自己说话了，只会自己一个人继续跑步，恐怕都没有时间理会自己。辛月一下子有些沮丧起来，差一点流起眼泪来。
　　这个时候，柳毅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地来了。辛月听到脚步声，心里知道多半是柳毅来了，连忙收拾好心情，站了起来，背对着脚步声来的方向，自己对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辛月转身，用满面的笑容迎接柳毅的到来。
　　来的的确是柳毅。
　　“柳毅，你来了。”辛月在柳毅快要跑到跟前的时候，连忙挥着右手向柳毅打了一个招呼，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完全忘记刚才的沮丧。
　　“辛月，让你久等了。”柳毅喘着粗气对着辛月说了一声，然后就来到辛月的跟前。
　　“别着急，先喘匀了再说话。”辛月见柳毅跑到跟前后，不等一口气喘匀了，似乎就要说话，连忙关心地说道。
　　柳毅也十分听劝，站立在原地用力深呼吸几次，将自己的气息喘匀了，才开始说话。
　　“辛月，让你久等了。”呼吸正常的第一句话，柳毅重复了刚才见面时的第一句话，然后就看着辛月，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见到柳毅，辛月的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只是，喘息均匀后的柳毅在说完一句话后，似乎就无话可说了，让辛月一下子羞涩起来。
　　两个人有些尴尬地站在老枫树底下。柳毅眼睛怔怔地看着辛月，辛月低头看着脚尖。
　　良久，还是柳毅先反应过来。
　　“那个，我现在就开始在这里捡枫叶了。”柳毅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随你啦，反正都没有其他人要，柳毅你想捡多少就捡多少啦。”辛月说话也没有上一次在二楼窗子边时那样自然，总有一股扭扭捏捏的感觉，脸上红扑扑的。
　　柳毅没有听出辛月语气中的不自然，很少和女孩子交往的他更是没有听出其中有些撒娇的意味，只知道辛月的声音娇滴滴的，突然变得更加好听起来。
　　柳毅毕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单独在一起，有些不太自在，只好蹲下来挑选枫叶来掩饰自己的些微紧张。
　　柳毅挑挑拣拣好一会儿，也只不过挑出几片像样的枫叶，殊不知这地上的枫叶已经经过辛月好几轮的挑选，精华不再，精品稀少。站在一边的辛月见柳毅挑拣得认真，有心告诉柳毅自己已经为他挑选好几十片品相上好的枫叶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了。
　　辛月生怕自己将枫叶一股脑给了柳毅之后，柳毅拿起枫叶就走，就不再和自己说话了，最多说几句感谢自己的话。辛月还想和柳毅更多一点时间在一起呢。
　　辛月站在那儿纠结了半晌，最后于心不忍，蹲下来和柳毅一起挑选枫叶。
　　辛月今天特意穿了自己最喜欢的碎花裙子，蹲下来的时候，裙裾自然地拖在地上，姿态优雅；辛月低下头时，长长的头发自然地垂在一边，散发出别样的美感。柳毅埋头挑拣，却是没有发现这一人间美景。
　　地上的枫叶终究被辛月犁过了一遍，柳毅将老枫树树冠下的每一寸地方都翻遍了，最终不过挑选出不到二十片枫叶，有几片红得不够彻底，只是勉强合格。
　　柳毅只好直起腰站起来，停止搜寻。辛月见柳毅停了下来，也站了起来。
　　“柳毅，这是我捡到的，给你。”辛月红着脸将手上的枫叶递给柳毅，大概有十二三片的样子。
　　“谢谢。”柳毅接过辛月手上的枫叶，然后看了一眼辛月红扑扑的脸颊，心想辛月真是太容易脸红了，却是不知道人家辛月家里还藏着几十片上好的枫叶，心里正纠结着不敢告诉他呢。
　　“不客气。”辛月仿佛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
　　见辛月低着头，柳毅本能地想要看见辛月的脸，低下头探寻般地看去。
　　辛月最后还是抬起头来，毕竟不可能一直低着头不搭理柳毅。
　　辛月抬起头时，看见柳毅也低着头看着自己，脸颊不禁又泛起一抹红晕，显得春情勃发，让一直看着辛月的柳毅不禁看得发愣。
　　“柳毅，看什么呢？”辛月被柳毅看得心急，娇声叫道。
　　“呃，没看什么。辛月，你比以前漂亮多了。”柳毅耿直地说道。
　　“谢谢。”辛月忍不住甜甜地对柳毅笑道，笑容灿烂得如同海棠盛开。
　　少年终究从少女的美色中逃离出来。柳毅想到自己回去后一直想要问辛月的问题。
　　“辛月，这几个月怎么没有在班上看见你，发生了什么事？”柳毅问道。
　　“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主要是高三的学习压力太大，精神上承受不了。”辛月落寞地答道。
　　“所以，现在在家里休养吗？”柳毅问道。
　　“嗯。医生说我精神不是很稳定，需要静养。我爸妈让我先休学一年。”辛月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样的话，时间不是白白浪费了？而且，休学一年以后再上学，你也很难跟上学校的学习进度，毕竟之前学的很多知识是会遗忘的。”柳毅担心地说道。
　　“是啊，我也这样担心的。平时都是自己在家里看书自学，就是担心以后跟不上班上的进度。”辛月难得有话题和柳毅说话，很用心地说道。
　　柳毅没有再往下接话头，似乎在准备措辞，又似乎在犹豫什么。辛月觉察到柳毅似乎要说些什么，在一边望着柳毅，静静地等待柳毅开口。
　　“这样，我来帮你补习，辛月你看怎么样？”柳毅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辛月高兴坏了，这下终于可以和柳毅长时间在一起了。
　　“只是我不像老师讲的那样好，怕是会影响你的学习。”柳毅将自己的担心说出，其实是因为自己不经常和女生交流，对于帮辛月补习这件事上不是很有自信。
　　“总比我自己一个人在家自学要好得多吧。没关系的。”辛月兴奋地答道，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
　　“那这样，数学、物理、化学是我的强项，我给你讲这三个科目，语文、英语、生物这三科，记忆性的知识比较多，我就不讲了。怎么样？可以吗？”柳毅询问道。
　　“可以啊。正好数理化三科是我的弱项，有你帮忙，我就不用一个人学得那样辛苦了。”辛月欢快地答道，快乐得像一只小鸟。
　　“那每个星期天上午，我来你家，把老师发给我的卷子复印一份给你做，做错的，我再给你讲解。怎么样？”柳毅询问道。
　　“好啊。那个时候，正好你也有时间。”辛月高兴得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柳毅说道。
　　“嗯，说定了。”辛月飞快地应道。
　　这时，柳毅拿着手上的枫叶，突然有些犹豫，似乎有一些要麻烦人家的事情。
　　“辛月，我把这些枫叶先放在你家，等我跑完步回来再来拿。行吗？”柳毅最后还是没有迟疑地说了出来。
　　“可以啊。对了，柳毅，你跑步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啊。总是呆在家里缺乏运动对身体也是不好的。”辛月为自己的小心机沾沾自喜。
　　“可以的。只是你穿成这样不是很方便运动的。”柳毅看了一眼辛月的裙子，耿直地说道。
　　“柳毅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马上就来。”辛月将柳毅手上的枫叶接了过来，兴冲冲地跑回家去。
　　五分钟后，辛月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柳毅的面前，一身宽松的白色运动服，搭配白色运动鞋，长发扎成马尾，元气十足。
　　柳毅眼前一亮，忍不住上下打量，显然被辛月惊艳到了。
　　辛月见到柳毅这样欣赏自己，心里的甜美从嘴角洋溢出来。
　　“柳毅，从这里开始跑吗？”辛月明知故问地说道，眼睛里的笑意如明媚的春光。
　　柳毅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似乎在光彩照人的辛月面前有些失语。
　　柳毅知道辛月是女孩子，所以跑得并不快，不时转头看看辛月，看辛月是不是跟得上自己的步调。
　　辛月只要见到柳毅看向自己，就报之一笑。
　　柳毅见辛月身姿轻盈，不是很吃力的样子，开始加快速度。之前柳毅的速度不过是比走路稍快一点，现在则多少有跑步的感觉。
　　辛月紧紧地跟上柳毅，和柳毅肩并肩地迈动步子。
　　辛月静养在家，显然很少运动，只是跑了几分钟，就满头的细汗，不时用运动服的袖子擦拭一下。
　　柳毅注意到辛月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想起辛月一直静养在家，平时的运动量应该很少，一下子不能太过剧烈地运动，于是放慢脚步的节奏。
　　辛月见柳毅突然放慢速度，知道柳毅是在照顾自己，对着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柳毅展颜一笑。
　　“身体不要紧吧。”柳毅微微喘着气说道。
　　“嗯，没事的。”辛月显然比柳毅更累许多，气息也比较紊乱，不过还是憋住一口气回应柳毅。
　　又跑了一分钟左右，柳毅见到一块大腿高的大石头横卧在路边，于是停了下来。
　　“辛月，我们先休息一下吧。”说完，柳毅指了一下那块大石头。
　　“嗯，好的。”辛月一边用运动服的长袖擦拭汗水，一边点头应道。
　　柳毅很自然地坐在大石头的一边，就像往常那样面对着向西坠落的夕阳，然后把另一边让出来留给辛月。
　　辛月没有忸怩，和柳毅肩并肩坐了下来，一同面对着夕阳。路的旁边是一大片广阔的田野，早已收割的稻田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金黄色的光彩。
　　这时，一阵清风袭来，吹拂着柳毅，也吹拂着辛月，还吹拂着路边的野草。
　　“辛月，累了吗？”柳毅问道。
　　“有一段时间没有运动了，是有点累。不过，休息一下就好。”辛月与其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如说是认认真真地回答。
　　“辛月，我一个人跑步的时候，喜欢坐在这块大石头上，吹着凉风，看着夕阳，在大汗淋漓之后，体会生命给予我的美好时光。你喜欢这样的时刻吗？”柳毅感慨地说道。
　　“喜欢。夕阳无限好，还有凉风为伴。喜欢这一刻安静的感觉。”辛月感受着柳毅的感受，认真地说道。
　　“夕阳在我们看不见的远方，而夕阳又偏偏在我们眼前，让我们看见，告诉我们自己坠落的方向。辛月，你喜欢它吗？”这一刻，柳毅的身上在夕阳下染上了诗意的余晖。
　　少年诗意的余晖也点染了少女的心。辛月痴痴地看着柳毅。
　　“喜欢。”辛月希望自己能永远这样看着夕阳，旁边有柳毅的陪伴，一直到天荒地老。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直到夕阳完全沉入西边，只留下晚霞在西天挥手作别的时候，两个人默契地同时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走。
　　柳毅是出于惯性，因为他每次跑步都要跑到静山寺，才会折返。辛月只是跟着柳毅，柳毅的方向就是她的方向，柳毅的终点就是她的终点。这是辛月的悲哀吗？不，辛月此刻是幸福的。女孩子天生就需要有人指引，找到这样一个可以指引自己的人，就是幸福。
　　柳毅不再跑步，就这么慢慢地走着。柳毅知道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个人，身边还有辛月。
　　辛月此时很想牵着柳毅的手，尤其是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候。但是自己和柳毅之间的关系还不到手牵着手的地步。辛月有些沮丧。好在，柳毅刚刚许诺说，会帮自己补习功课，自己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和柳毅在一起的。不用着急。辛月默默地告诉自己。
　　辛月迎着晚风，在柳毅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地开心一笑，毕竟自己这个时候是和柳毅在一起的。
　　几分钟过后，柳毅带着辛月来到了静山寺那个牌坊式样的大门口。然后，停了下来。
　　柳毅没有说，辛月就已经知道到了终点。不过，辛月萌生了进去看一看的念头。既然来了静山寺，就要进去拜一拜菩萨，辛月是这样想的。
　　“柳毅，我们进去拜一拜菩萨，好吗？”辛月知道柳毅未必想进去，有些央求地问道。
　　“好的。我们就进去看一看吧。”柳毅显然是不愿意拜佛的，不过，辛月既然说了，就不能让辛月失望，只是不留痕迹地把“拜”字换掉了。
　　柳毅和辛月一起跨过了山门殿，走几步路，来到了天王殿。
　　辛月看见迎面就笑的弥勒佛，连忙走过去，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微微向前倾着身体，闭着眼睛，口念南无阿弥陀佛。
　　柳毅见辛月恭恭敬敬地礼佛，心里也跟着恭敬了几分，尤其是面对自己也颇为喜欢的弥勒佛。
　　辛月礼毕，见柳毅大大咧咧地和弥勒佛对望，知道柳毅不是信佛的人，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埋怨，担心柳毅对菩萨不恭敬不好。
　　“柳毅，你也来拜一拜吧。”辛月央求地对着柳毅说道。
　　柳毅有些犹豫，心里不想跪拜泥菩萨，但是自己又不能让辛月失望，一时间进退维谷。
　　“柳毅，过来拜一拜嘛，不然菩萨会不高兴的。”辛月再次央求道。
　　柳毅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辛月有些着急，快步走过来，拉了一下柳毅的袖子，想要拉柳毅过去蒲团那边。
　　柳毅最后没办法，只好僵硬地跪了下来。
　　辛月见柳毅跪下来了，自己也跪在一边，双手合十，似乎在向菩萨道歉，不要责怪柳毅。
　　柳毅见辛月这样认真，也认真起来，双手合十，低下头来，心里却在想着跪弥勒佛总比跪那个高高在上的释迦牟尼佛要好一些。
　　辛月道完歉后，见柳毅也像模像样地礼佛，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来。
　　柳毅不像辛月跪得那么久，在辛月注意到自己后，就马上站了起来。
　　辛月跟着柳毅站起来后，对着柳毅灿烂地一笑，很开心柳毅能听自己的话。
　　“辛月，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柳毅已经拜过弥勒佛，心里觉得意思也尽到了，就提议回去。
　　“好吧。”辛月不想再为难柳毅，答应道。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的余晖也已经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不过，路上却是有一些从家里出来散步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走着，有父女，有母子，也有一家三口，想必家都住在附近。
　　柳毅和辛月走在这些人当中，有些小两口的感觉。柳毅倒是没有觉察出来，似乎在适应旁边有辛月陪伴的感觉，几次想要开口，但都没有找到适合的话题，最后只好保持沉默。辛月却是敏感地发现周围的人各自都是亲近的家人，只有自己和柳毅不是一家子。
　　辛月也不知道和柳毅说些什么，但只要柳毅看向自己，就对柳毅展颜一笑。这让柳毅有些扛不住。
　　“辛月，明天就是星期天了，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就来给你补习。”柳毅最后还是找到了话题，开口对辛月说道。
　　“好啊。”辛月第一次看见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囧样，开心地应道。
　　“明天，我们先补数学吧。当然，我也教不了你什么，最多就是给你讲解老师讲过的题目。我把之前老师发的卷子给你，做做看，不会的，我给你讲讲看。辛月，你看怎么样？”柳毅斟酌着措辞，对着辛月说道。
　　“好的。”辛月开心地点头应道。
　　“至于其他科目的卷子，明天我也会一起带来，如果需要，我再去复印一份。”柳毅补充说道。
　　“柳毅，这样太麻烦你了，你做过的卷子给我就行了。”辛月担心柳毅去复印卷子还要自己出钱，抢先说道。
　　“这样，那以后，我们互相学习，我也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柳毅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说的，互相学习，可不能半途而废。”辛月娇声说道。
　　“不会的，你放心。”柳毅认真地说道。
　　“可是，我爸妈给我休学了一年，还有半年的时间呢。”辛月想到半年以后，柳毅就要去上大学，自己又是一个人，一时间心情变得沮丧起来。
　　“这半年的时间，我每个星期天都会来的，争取帮你把落下的课都给补上。”柳毅没有注意到辛月的心理变化，对辛月承诺道。
　　“好啊。”辛月强打起精神回应道。
　　这时，柳毅和辛月不知不觉走到了辛月的家门口。辛月的外婆站在门口望了他们一眼，看见两个人有说有笑，笑了一下，然后避嫌一般地躲进家里。
　　“辛月，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见。”柳毅把辛月送到家后，挥手向辛月告别。
　　“明天再见！”辛月也回应一般地挥了挥右手。
　　辛月看着柳毅渐渐走远，转过身来才想起来柳毅忘了将之前捡到的枫叶带走。
　　“柳毅明天还会来的，到时候给他。”辛月开心地喃喃自语道，将刚才沮丧的心情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