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盛京奔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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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头发沉，视力还有些模糊，但隐约可见的雕花床梁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如同刚刚穿越时的情景，我愣愣的看着，直到有人唤我，“福晋，您醒了？”
我努力的让自己的视线对焦在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形上，渐渐的清明，原来是小雪，还好是小雪，我深深的舒了口气，还真怕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穿越。
这时床边又聚集了几个人。
“毓宁啊，你可吓坏额娘了。大夫，您赶紧给诊治一下。”说完让出空位。
大夫给我把完脉后，问道，“福晋可有何不适之处？”
我嗓子有些发紧，“口干，头晕，无力。”
大夫见状点点头，回身对我额娘说，“夫人放心，福晋只是身子发虚罢了。”
“那为何会睡这么长时间啊？”额娘还是不放心的追问。
“可能是福晋本身对于迷药的反应，与他人相比要强烈得多，再加之疲劳过度，才会导致昏睡几日才醒，其实并无大碍，夫人大可放心，吃几幅药调养调养就好，但还是要记得不要操劳多度。”大夫说完便到一旁开方子。
“福晋，喝口水吧。”小雪将水碗送到我嘴边。
我确实口渴的很，喝的甚至有些急切，以至于差一点呛到，轻咳了几声。小雪忙顺着我的后背。
终于感觉好些了，看着额娘嘱咐着下人在那里忙乎，我就知道这里是盛京，那么远的路，我难道一路都是睡过来的？“我睡了多久？”有些试探的问她。
小雪见我问到这个，头微微下垂，不太敢看我，一脸心虚，懦懦的，“四天……四夜。”
四天四夜，好人也睡傻了，怪不得我会头晕，会无力，四天没吃东西，不晕不饿才怪！我阴沉着脸，咬着牙吐出几个字，“你们给我下药！”
小雪吓得小脸煞白，连连摆手摇头，“不是奴婢，是爷吩咐的。”
这时额娘坐到炕上，拉过我的手，“你也不要怪十四爷，怕你这一路受不了才会让下人给你预备迷药，但没想到你对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来先喝点燕窝粥润润。没事就好，你这么一睡可把额娘吓坏了。”
我顺着额娘，一口口的喂我，看着她一身的缟素，心里有些难过，“额娘，这个时候还要你为我操心。”
额娘掏出手绢给我擦嘴角，“这说的什么话，额娘老了，能给你们操心的日子也不多了，有一日算一日吧。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无奈的摇头，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额娘顺了顺我的头发，“歇着吧，额娘看见你们也安心了，等你身体好点，再去祭拜一下你阿玛吧，其他的有你哥哥就行了。”说完扶我躺了下来，盖好被子便带着下人离开了房间。
不知为什么看到额娘便觉得安心，那压在心里的东西仿佛也消失了一般，深深的舒了口气，翻个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小雪伺候着吃了些稀饭，穿上素衣，前去祭拜。看来早已经下了葬，灵堂里只见牌位摆在中间。哥哥和额娘跪在那里烧纸，不见外人在场。
“额娘。”我走到两人身边，跪在蒲团上。
哥哥看见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递过来烧纸，三人默默的将厚厚的烧纸一张张的往火盆子里添，对于这个阿玛虽然我没有什么好感，但此刻看着冰冷的牌位也不免觉得心酸。
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丧事里里外外全由哥哥一人张罗，从头到尾我只是陪在额娘身边，应对着来吊唁的人，可这样的场合却一直没见到二娘她们娘俩，着实有些奇怪。
守完了头七，真正意义的丧事也算完了，哥哥在晚饭时说他明日就要出发回京，然后看向我，“小妹也一起回去吧。”
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沉默了一会，“我想再陪陪额娘。”
哥哥听我说完，不由得皱眉，看那架势定是要说我的，可刚要开口，额娘便出面解围，“也好，让她再住几日吧，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天弄得人又累，再跟着你一起上路怕是受不住，就过几日再走吧。”
哥哥虽有不满但额娘说的话也在理，只能叹了口气，“好吧，小妹这几日确实轻减了不少。那你写封信让我带回去吧，免得十四爷惦记。”
我腹诽着，看来心疼妹妹是假，巴结十四是真。枉费我觉得他还有些哥哥的样子。
见我没说话，额娘突然沉声，“你哥哥说的话，你可听见？”
我只要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不想话题再在我身上打转，“额娘，我从回来到现在为何一直没见到二娘？”
“你问她做什么？让她们欺负得还不够？！”哥哥的话明显带着怒意。
我也有些气不过，不就是没和你一起回去，至于跟我说话这么冲吗！“我只是觉得阿玛生前对她们那么好，怎么这个时候不出现，心里不满罢了。”
哥哥并没有具体回答我，只是含糊的说，“不该你操心的不用你管，一会用过饭后，赶紧写信，我好带上。”
一顿饭吃得无比窝火，却也只能乖乖的写信，于是草草的写下几字，算是有个交代。
哥哥走的时候对我仍有不满，但也只是埋怨的瞟了我几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责难的话。倒是送走他后，额娘找我谈话，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额娘挑了一个明媚的下午，我们靠在炕上，阳光就那样肆无忌惮的照得屋子里分外明亮，让人昏昏欲睡，我觉得额娘是个谈判高手，这时候人的意志力很薄弱，懒懒的一点脑子都不想动，你问什么都会没有招架之力的老实回答。
“前几日忙着你阿玛的事，我也没顾得上你，你哥哥不说我也猜得出几分，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额娘开门见山，也不隐晦的问，看来今天是打算问个明白。
我还是不变应万变，“没什么事，就是阿玛的事，太多悲伤了，所以才会这样。”
“不要拿胡弄外人那一套来对付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什么想法难道做额娘的还不知道？”额娘听我敷衍她，有些动气，不过口气刚硬起来，便又叹气，“唉～这些年额娘确实是越来越不懂你了。当初你哪是这个样子啊，虽说不爱说话，却也十分听话懂事，为何嫁了人就变了呢，也许你哥哥说的对，还是十四爷太宠你了，才会变得这么不懂规矩。”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确实不是以前的“完颜•毓宁”，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
“额娘，你爱过阿玛吗？”阿玛去世后，额娘只是疲惫，却没有明显的悲伤。我不禁问出埋藏在我心里很久的话，这个传统女人心里的真正想法到底是什么，我很想弄明白。
额娘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的问她这样超出常规的问题，但也只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便再次闭上眼睛。
当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突然开口，“我十四岁嫁进完颜家，那时你阿玛已经有了妾，二十几年过去，你阿玛对我总是淡淡的，直到他临死，也只是交待我，给你二娘一个安排，恐你哥哥对她做出什么事。即使她曾经刁难我们娘仨，但为了你阿玛的话，我依旧护她周全，早早就安排她出府到了别处，我想我做到我出嫁时额娘交待给我的三从四德，所以额娘觉得挺好。”
额娘见我只是低头，颇有些语重心长，“以咱们家的出身，你能嫁给一名皇子还是嫡福晋，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况且十四阿哥对你也上心，女人要懂得知足，也不知你心里到底执拗什么，怎么会变得越来越固执。”额娘叹着气，颓然的靠在后面的垫子上，满脸疲惫。
额娘的问话突然让我蒙住了，我执拗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执拗什么，我从最开始的不能忍受，到后来接受了十四的一夫多妻，可我不能接受这里再添加别的杂质，例如我才知道的自己为何会进宫？我不想像伊尔根觉罗那样痴迷的爱，最后落得个疯傻的下场。所以我开始收回我放出去的爱，但感情如何能做到收放自如？看着对我颇为失望的家人，我觉得无可奈何，因为我早就不是曾经的“完颜•毓宁”，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贾毓宁”，这种认知突然让我可怕的发现，最后我连自己都迷失了。
额娘没有发觉我陷入一种怎样的自我迷茫，继续着，“有时这缘分真是让人想不透也猜不着，可能你注定就是嫁入皇家的命，当初本来是轮不到你进宫的。”
我突然抓住了最后那句重点，“额娘，为什么说轮不到我进宫？”
额娘用手揉揉太阳穴，“按理说每家只能出一名秀女，其实你姐姐是正当的年龄，又加上你阿玛对她的偏疼，自然是让你姐姐去，可不知你哥哥从哪里弄来的名额，说是自家妹子怎么能落在庶出之后，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
哥哥怎么会弄到一个名额？我不由得陷入沉思，难道这又是什么设计好的局吗？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几个问题，失眠是必然的。而晚上睡不着的结果就是白天一点精神也没有，颓然的躺在炕上，困得睁不开眼，太阳穴赳赳的疼，却还是睡不着。恍惚之间好像听见弘明和弘暄叫额娘，我想我是睡着了，只有在梦里才会看见小哥俩。
门嘭得一声被人推开，我支起身子，就见帘子挑起，两个圆滚滚的身子，快速的冲了进来，“额娘，额娘！”紧接着自己就被一股冲力按倒在炕上。
我的弘明和弘暄！
弘暄扬起小脑袋，笑眯眯地，“额娘，弘暄想额娘，额娘想不想弘暄？”
我捧着他的脸亲来亲去，“想，想死额娘了，我的小宝贝啊！”我激动的流泪。
弘明小手抓着我的前襟，颇为无辜的看着我，“额娘，您答应弘明一件事好吗？”
“好，好，答应弘明几件都行。”
“那额娘，您下次要离开弘明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弘明，好不好？”弘明的笑脸突然变得极其认真，小眼睛里湿湿的，嘴角越来越向下弯，隐忍着他的委屈。
我有些抑制不住的紧抿双唇，自己竟然让最爱的儿子感到委屈，我究竟做了什么啊？！深吸口气，“好，额娘答应你，不会了，都是额娘的错。额娘跟弘明说‘对不起。’弘明原谅额娘吧。”
说完搂着两个孩子，三个人哭做一团。
有股力量，带着温暖安心的气息将我们三个包围起来，我不用张开眼也知道，那是十四的手臂，有力的护着我，护着我们的孩子。
额娘看见十四亲自过来很是高心，盛京当地的官员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也陆续的来府上拜访。十四忙他的，而我和两个孩子一直窝在一起，哥俩小手总是下意识的紧紧抓着我。仿佛我下一刻就要跑掉。
晚饭过后，额娘一直眼神示意我，我装作没看见的依旧哄着孩子，额娘无法叹息着说累了，让人搀扶着回了房。可孩子也终究是要睡觉的，于是拖来拖去，屋里最后只剩下我和十四。
我转身也要回房，十四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毓宁，这么长时间还在气我？”
我挣脱着，“没有，怎么敢生十四爷的气。”可我越是挣扎，十四握的越是紧，最后干脆一把把我抱住，坐在椅子上，把我放到他腿上捆在怀里。
“你放开，有你这样的吗？”我气的使劲掰他的胳膊，我那点劲对于十四来说都不够拎桶水的。
“毓宁，咱们谈谈，好好说话，行不？”十四对于我的反抗不以为意，笑着低声问我，语气貌似哀求，实则强硬。
“行，你先放开我，这样咱们怎么说。”我气闷的要求，这样捆着气势一下就减去一半。
十四颇有些耍无赖的架势，“还是搂着吧，要不然指不定你哪下不高兴又跑了，我还得费劲追，这样谈，噢，咱们就这样谈。”说完手臂又缩紧了几分。
见十四不但不放手反而搂得越发紧，干脆赌气，默不作声。
十四把头枕在我的肩上，我只能徒劳的使劲抖两下，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只换来他低沉的笑声。
“毓宁，咱们今天好好说话，把这前前后后的事，给它顺顺，看看到底是哪里错了，你说好不好？”十四说完见我没反应，报复性的咬了一下我的耳朵，惹得我浑身一颤。
“胤祯，你不要太过分。”对于他的小人作为，气得发抖。
十四笑呵呵的赔罪，“好好好，那你也得配合，不能只是我说，你都没反应啊。”说得无辜，倒像是我错了。看我眼睛瞪得老大，“好，不逗你了。咱们继续。”
我扭过头不看他。
“咱们先说伊尔根觉罗吧，事都是因为她引起的。其实最开始就不是我把她当什么棋子，是老大他们把她当棋子送到我面前的，那时跟你那里不是有误会吗，所以见她长得也不错，就收了侧福晋了，一方面能顺着老大的意思，保不准日后会是个什么局面，另一方面，就是……，所以她就进府了。”
十四含糊的带过，其实另一方面不过是借着她来刺激我，还好意思说不是拿人家当棋子，我不由得冷哼。结果耳朵又被十四咬了一口，甚至比之前还用了。
我啊呀的叫出声，猛地回头，结果一下撞到十四的鼻子上，我倒是没什么，十四痛苦的把头抵在我的肩膀，酸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我十分解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该！”
就是如此，十四依旧没有松开手，“继续，后来她发生的那些事，也都是大福晋在那里搞的鬼，她之所以会选择自杀，也都是因为大福晋派人过去告诉她，说事都是她做的跟她大福晋没什么关系，可能是哀莫大于心死吧。这是她自己走的路，知道吗，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家里的一颗棋子，而且也心甘情愿。”
十四的嗓音低沉，一点点的划入我的心里，其实早就明白，可就是转不过来心里那道坎。
“再有就是你，你说说你，”十四略微用力的撞了一下我的头，“论出身吧，你阿玛只是个礼部侍郎；论美貌吧，你也有那么点，但也没到倾国倾城那份上；智慧吗，有时聪明，有时吗……”十四咂吧了下嘴。
我回头使劲的瞪他，凉凉道：“怎么不继续说了？有点什么啊？不就是笨吗。”
十四笑嘻嘻的突然往我嘴上轻啄了一下，“恩，不过笨的可爱，我喜欢。”
我被他刚才的举动弄得发愣，十四又吻了我一下，“怎么又变笨了？”然后开心的低笑，胸膛震动得我也跟着抖。“你说说，就你这条件哪一样够格当个棋子的？！”
我被他这么一说，想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刚要点头，才发觉自己被十四给唬住了，“差一点就上你当了，看来我是真傻，真傻才会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十四好脾气的问我，“那你自己说，你哪里被利用了？”
其实我有被利用的感觉，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总之就是心里很不安，“既然是一无是处，哪一样我也拿不出手，怎么你额娘会选我做你的嫡福晋？”
十四微微一顿，那搂着我的手臂也下意识的僵了一下，眉头不禁皱起，“这个，我也不清楚，以你的条件能入了我额娘的眼，其实就很奇怪了，但当时我想可能你在额娘身边伺候，她觉得你性子好，可……后来我想是不是为了阻止我选静如，但后来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因为比你好的人选有得是，再好的印象，充其量你也只能做个侧福晋啊，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你问我？你难道真的不清楚？”我不信的问他。
十四摇头，一脸的无辜，“我到现在也糊涂呢，”转眼就咧开了嘴，“不过还好额娘把你指给我。”
我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继续追问，“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宫的吗？我额娘说，当年其实根本没我什么事，可后来偏巧就多出个名额。”
“有这事？”十四看样子也是头回听说，“回头我让人查查。”然后笑嘻嘻的看我，“这回不气了吧。”
我抿着嘴，扯出个假笑，“不气了，你先放开我，胳膊都麻了。”
十四赶紧松开，“麻了？我给你揉……”
我没等十四话说完，他一松开手，我立刻跳起来，抄起旁边一个椅子上的软垫就向十四抡去。
“让你捆我，让你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都是你的错。”一边抡，一边大喊着发泄心中不知是委屈还是怒气，这样交织着，让我使出浑身的力气。
十四一边躲一边劝，“毓宁，别伤着，把东西放下，我随便让你打，听话。”
我哪里会听他的话，“都是你的错，你就是个祸水，祸水！”
“对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抡了几下我便没了力气，最后使劲把垫子往他身上甩，可终究是力气太小，垫子直线的掉到地上，滚了几下。而我一下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低泣起来。
十四慌忙的把我捞了起来，“不哭，不哭了啊。”一下下轻抚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我是真的累了，浑身汗津津的，靠在十四的胸前，眼泪也不争气的就是一个劲的流，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嗓子发紧，眼皮发粘。耳旁十四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地，让我不由得松了心神，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盛京奔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