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造化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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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母亲的到来我本来就很惊讶，没想到她又带来这样的消息，我的心里没由来的一紧，“阿玛干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要辞官呢？”不会又是因为什么政治原因吧，心里揣测着。
母亲看我脸色有异，微笑着解释，“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阿玛去年入冬的时候，旧疾复发，请了大夫调养，虽说是好了，但身体也大不如前，正好你阿玛也想回盛京老家，所以便决定辞官。”
盛京？！没想到这完颜•毓宁的老家竟然也是在盛京。我心里对这样的巧合感到很亲切，但转念一想这侍郎罗察的年纪也就将近四十岁，也可能还不到，从我出嫁至今，不过两年光景，当年硬朗的身体怎么说垮就垮了，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额娘，阿玛怎么会突发旧疾？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母亲这时面有难色，多了几分不自然，“都是些陈年旧疾，不发病的时候，早都忘记了。”母亲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我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外面夏蝉嗡嗡的叫个不停。
毕竟自己是做小辈的，看着母亲低垂着头，在那里别扭的僵着总不是那么回事，“额娘，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的身体探向她。
母亲紧抿着嘴，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我，“其实，盛京那里有事需要去处理，所以才想着辞官。但现在你哥哥还有你……”母亲无奈的摇头，“虽说你阿玛的官职不大，但多少也还可以，如果真就这么辞官了，怕你们没了依托。可这调动也并非易事啊，你阿玛也为这件事犯愁呢。”
我低头不语，母亲说的自然在理，但即使有个靠山又如何，静如的阿玛官居尚书，有人想要害你还真就在乎这些吗？！不过吃着官家的俸禄，日子也是好过的多，我摆弄着腕上的镯子，半响开口，“阿玛考虑的周全，我想这事能不能等胤祯回来，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虽然这官场上的事，我并不是很懂，但胤祯应该可以说上话。”
母亲听我这么说，并没有放下心的样子，反而头又垂了下去，我不禁疑惑，“额娘，难道不妥吗？”
母亲摇摇头，“哪里会有不妥，只是……”犹豫了一下，“可十四阿哥这趟差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啊。”
“阿玛怎么会这么急，盛京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眉头也不自觉的拢了起来。
母亲又一次的叹气，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也没什么，你就甭操心这个了。”
既然母亲不想多说，我也不好追问，“有事就先去办事，至于辞官，如果能等就再等一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母亲微微瞥了下嘴，没有话说，过了半响抬头看我，嘴巴略微动了几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终究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朝我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回去让你阿玛再好好想想。”
这时立冬端上来两碗酸梅汤，“福晋，这是嬷嬷特意给您和夫人准备的酸梅汤。”
八月的北京，天气闷热，能喝上这酸梅汤也是一种幸福啊。
“额娘，十四离开后，我这里冷清不少，如果没什么事，您能不能到我这里陪我几天，我们娘俩也好说说话。”现在就我一个人，有时可能还要去别的府上做客，我也不能总带着弘明，如果母亲能过来，自然是放心许多。
母亲放下碗，用手绢轻拭嘴角，“家里能有什么事，那我回去安顿一下，过两天便过来。”
听到母亲的允诺，我高兴极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上前搂住了她，“额娘你真好。”
母亲好像被我这样的行为吓到了，身子明显僵住，不过很快便伸出手来，握住我的胳膊，轻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母亲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我也跟着起来，要送她。母亲摆摆手，“弘明还睡着呢，你留在屋里吧。”然后转身要往外走。
“立冬，你送夫人出门。”既然不让我送，那我只好让立冬跑一趟了。
没过几天，母亲便到府里陪我，有了她的陪伴，日子过得也轻松愉快，相处了几天，弘明对他这位姥姥粘的不行，这样我反而一下子成了个闲人。日子似乎又恢复到刚刚进府那会，每天和母亲聊天哄哄弘明，再就是绣绣花，或者看看书。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到十四，不知他现在差事办得如何了。
这日天气好像不那么闷热，即使是到了晌午，时不时的也会吹过一丝丝小凉风，让人心情也愉悦了些，弘明吃过奶后玩了一阵便开始打哈欠，母亲进了内室哄着他睡觉，我让小淳子把摇椅搬到院子里背阴的地方，摇着摇着眼皮子就开始发沉，整个身子也松了下来。
母亲出来看我如此，不由得摇头轻笑，“你这孩子，困了就到屋里睡去。”
我睁开眼睛，舒服的摊在那里，“这里凉快，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
小淳子跑过来搬了把椅子放到我旁边，母亲坐了下来，“这热天里的风，也邪乎着呢，你要是真在这里睡着，起来就得病了。你小时候有一次就是因为贪凉受了风，病了好些日子。”
母亲提到我小时候倒让我来了精神，往上挪了挪，半个身子探过去，“额娘，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
母亲端庄的扶手坐在那里，低头含笑，“都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我扯着母亲的衣袖轻摇，“讲讲吧额娘，我想听。小时候的事我都忘的差不多了。”我好奇的瞪大了眼睛，轻声问，“额娘，我小时候淘气吗？”
母亲听我这么问，侧过身，笑着看我，“你小时候啊，乖着呢，怀你那会你就乖，等生的时候也顺当，谁抱着你都行，一逗就乐，弘明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提到弘明我不觉皱了鼻子，“弘明才不像我，他和胤祯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越长越像。”
母亲摇头，“还是小孩心性，他长的像十四阿哥还不好，一个男孩子。不过他性子像你，我倒是怕他将来太温和了。你小时候……”
母亲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拉过我的手，看着它来回摩挲了几下，“都是额娘不好，要不然你也不会老是挨欺负。”
看着母亲这样，我赶紧笑着安抚，“额娘，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谁小时候没挨过欺负啊。”
母亲听我这样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抿嘴轻笑，“你哥哥就没挨过欺负。”
“那哥哥是不是也欺负过我？”
“欺负你？！小没良心的，你哥哥最疼你了。看见什么好玩的都第一个拿给你，那时候我还想，明明差了六岁，半大的男孩子哪里肯带着妹妹玩，不过你们兄妹俩却恰恰相反。”
原来完颜•毓宁和她哥哥竟然感情这么好，只不过从我嫁过来还一次都没见过我这位哥哥，连长相都记不住了。“那我哥哥现在好吗？”
母亲脸上的此刻闪着无比的骄傲，“你哥哥他好着呢，跟在八贝勒手下做事，前一阵子又升了官。”说着轻轻的抚摸我的头，细细端详着我，将几绺碎发拢到我耳后，“你们我都是放心的，十四阿哥对你怎么样，额娘是知道的，其实最开始接到圣旨知道你要嫁给十四阿哥，额娘心理担心的很，你性子柔，又与世无争的，在家被你姐姐欺负，在这阿哥府怎么会有好日子，好在还是个嫡福晋。可没想到你现在性子变的刚烈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你的命啊。”母亲感叹的眨了眨眼，“谁会想到会是你呢，你姐姐从小争强好胜，可没想到沦落到要让人休离的地步，造化弄人啊。”
我埋首在母亲的肩头，一时也是百感交集，我们都逃不过这翻云覆雨的命运，也不知道它究竟要带我们往哪一个方向走。
我抬起头，看着母亲，“额娘，您怨过阿玛吗？”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母亲看了我一眼，把目光转向一边，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这都是命，有什么好怨的。如果要说怨，你又可曾怨过你阿玛吗？”
我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并不是原来的完颜•毓宁如何得知她与她父亲的关系，不过母亲这样问，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母亲见我没有说话，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别怨你阿玛，你阿玛也是个长情的人，他和你二娘认识的早，如果不是门不当户不对，你二娘怎么可能只会是个妾呢。但凡有情有意的男人都会如此的。”
“阿玛和二娘早就认识？”
我话一出口，母亲皱起了眉头，仿佛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但母亲也只是点了点头，“你二娘比我早进的门。”
母亲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十四也应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吧。八福晋以前的话这时在突然闪了出来，“她一直在老十四跟前伺候，两人那时感情好的跟什么似的，德妃娘娘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她入了房。” 眼睛不由得看向外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小淳子便进屋，“福晋，十三爷派人请您过府。”估计是为了静如的事情，母亲听完，忙让我收拾，“你赶紧过去吧，别让人等着。”
这回再见静如，气色明显好很多，脸上有了颜色，不再是惨白惨白的。看我进来，竟然可以站起来迎我，我快走了几步上前，扶住她，“你这才刚好，更我还客气什么。”
十三阿哥在旁附和，“弟妹说的是，她现在才刚好，就老想着下地走动。”
静如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我躺的骨头都快酥了，还让我躺。”然后转头向我，“咱们不理他，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毓宁要说会话。”
十三阿哥也不恼，笑着起身，抖了抖褂子，“好，让你们俩慢慢聊，我不打扰。”转身走了出去。
静如笑着拉过我，坐到她旁边。上来几个下人，摆了好几盘子点心和两杯茶。“毓宁，你尝尝这个，据说是西洋点心。”说着就往我手里放了一块小点心。
我仔细一看，倒跟现代的曲奇差不多，再放到嘴里一尝，不甜也不腻，还有一点点的咸味。
静如像献宝的孩子等着我夸一样，期盼的看着我。
我嘴里还含着饼干，笑着点头。
静如看到我点头，高兴的不得了，“我就说你会喜欢，以前在永和宫那会，就属你爱吃。”
我笑着瞥了她一眼，“那会你少吃了？！就知道笑话我。对了，看你气色好了很多，太医怎么说？”
静如摇摇头，“没请宫里的太医，是四哥请过来的大夫，据说在民间还有些名望。”
我点点头，看来这回老十三是加了一百二十个小心在这上面了。
“不过话说回来”静如拉住我的手，“毓宁，这回多亏了你，要不然……”
我赶紧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行了，我都知道，这些话就别说了，我们俩还用这么客气吗。看着你现在好了我才开心，十三哥多关心你啊，你还不领情，大病初愈还是多注意些。”
静如转过头，“你们都下去吧。”打发了下人，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俩。又转过头来，“毓宁，现在说这话你可能会说我矫情，但我真觉得我们选秀女那会才是真的快乐。我那时是真的把你当我朋友的，只是后来……”
静如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摇头，“那会我百般讨好德妃娘娘，可她对我一直都是不咸不淡，虽说是把我安排到了里头，但我知道，那都是因为我阿玛。”然后看向我，“可是她一见到你就喜欢。有意无意的就跟我问起你。而你却老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静如轻哼了一声，满是自嘲，“知道吗，那会我觉得你这人的心机可真重，现在想想我还是不了解你，真的不了解，你是真的不争，却样样都能得到，这是命啊。”
我低头摆弄着衣襟上的绣花边，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如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把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静如闭上了眼睛，微微昂着头，一串的泪珠瞬间划了下来，“都说我是马尔汗的女儿，可谁又知道我的难处呢，选来选去，无非是为了他的前程，为了兆佳的门庭。”
我拉过她的手，青葱一样的小手，手心里却是凉凉的，“静如你到底是有福之人。十三阿哥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比谁都明白。这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静如转过头看着我，笑了，“是啊。”轻轻的舒了口气，“多亏是他。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盼着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胤祥他这人很喜欢孩子，可是……”
“这事急不来，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怕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我宽慰着她。
静如使劲的舒了口气，“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突然满脸坏笑的看着我，然后俯身凑到我耳边，“当年我和十四阿哥，你还介意吗？”
我抿嘴摇头轻笑。
静如看我这样，轻声道，仿佛怕人听见似的，“其实十四阿哥当年根本就没喜欢过我，现在看来不过是跟胤祥斗着玩的。”
看我似乎兴趣不大，紧跟着一句，“你不信吗？真的，我没骗你。”
“我知道，胤祯他确实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和十三阿哥岁数差不多，可总是没有十三阿哥来得沉稳，那会我也觉着十三阿哥好。”
静如听我这么说，眼珠子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被她的样子逗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的胤祥再好，也不是我的胤祯啊。”
“好啊，毓宁，你排遣我！”静如娇嗔的要过来捶我。我笑得整个身子都偎进了椅子。
午后的阳关懒懒的射进屋里，我和静如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储秀宫的日子，无忧无虑。这样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如果不是十三阿哥拍门让我们用晚膳也不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
我连连摆手，“留饭就不必了，这些个小点心吃着，现在也都不觉着饿，下次吧。”
静如刚要开口，十三阿哥便先说了话，“弟妹已经推了我两回了，那下次就等老十四回来，你们一起，我做东，到时可不能再推我了。”
我笑着点头，“好。到时候我在家几天不吃饭，就等着十三哥这顿。”
十三阿哥摸了摸脑门子，哈哈大笑，“那我到时候一定要精心准备。”
出去的时候路过偏院，远远的看见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跪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哀求着一个中年男子，“总管，求您让我见见福晋吧，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我的脚步不由得放慢，十三阿哥感觉到了，回头看我，又看了一眼偏院，“弟妹，走吧。”
“哦。”我赶紧快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凄厉的喊声，“爷，爷，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让我忍不住，又回头，只是那个女孩和中年男子已经不见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静如的话却在脑子里不停的来回反复，“你府里的那个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我听说她阿玛现在的官职又升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了靠山，想要的也就越来越多了。”
“福晋，该下车了。”立冬轻声唤我，我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家了。下人已经备好了小凳子放在那里，一只脚刚踩上去，就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大家都不由得侧头望过去，只见一匹快马朝这边奔驰。片刻就到了眼前，只见马背上有一名清兵，身后插着一面蓝色三角旗，来到府门前，一跃而下，单膝朝我跪下，“奴才李平，给十四福晋请安。”
立冬扶着我站好，我略微迟疑，上下打量他，此人面生的很，“你是……”
李平依旧跪着，“奴才是十四爷手下的一名信差，奉十四爷的命令，来京禀报，顺便给十四福晋捎来家信。”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造化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