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时鲤

1、赵程

　　雨一直下，顺着灰色的矮墙一直打在地下，屋子里漆黑一片，赵程蜷缩在地板上，耳朵紧紧贴着门缝，滴答、滴答、滴答…雨声越来越大，赵程继续仔细的听着，突然他猛地抬起头，他听见，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高跟鞋踢踏地板的声音。

　　一声、一声，和雨水撞击地面的声音很像……

　　赵程握紧拳头，死死咬紧牙关。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无形的催命符。

　　“啪嗒”一声，脚步声停了，漆黑的屋子里只留下阵阵雨声。

　　紧接着，赵程看见原木色的门上，黑色的门把悄悄向下一压，卧室的门一点一点被无声打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映入眼帘，赵程屏住呼吸，顺着鞋子一点一点往上看，在看到女人脸的一瞬间，尖叫着，向后倒去。

　　“砰——。”办公室的桌子被狠狠的拍了一下，桌上的茶杯跟着颤了颤。

　　赵程狼狈的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心情。

　　“赵先生，今天有看到什么东西吗？”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从办公室隔间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打报告，微笑着坐在了赵程对面。

　　“没有，还是老样子，在我即将看到她脸的前一秒醒了。”赵程道。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微笑。

　　过了一会，她开口道：“没关系的赵先生，心理治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要太着急，给自己太大压力。”与此同时，女医生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这位是我们所最好的心理咨询师，或许他可以帮到您。”

　　赵程顿了顿，心里苦笑一声，抬手接过名片，复杂的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上面用宋体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乔瑾年，金牌心理咨询师。

　　这是赵程今年换的第四个心理咨询师了，他很了解自己的情况，不是能一时半会解决的了的，与其在昂贵的心理咨询室里烧时烧钱，还不如回家多吃点好的。

　　想通了这点，赵程站起身来，礼貌的同女医生告别，溜溜哒哒准备回家，结果刚走到半道，就接到主任加班的电话，他叹了口气，顺着人流转了个弯，在一旁的熟食店买了两个猪蹄，再头也不回的奔向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临近年关，来医院就诊的病人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那些平时舍不得花钱看病，一分恨不得掰开用的老人，被子女们拖着拽着，不情不愿地踏进医院的大门。

　　赵程连轴转了将近半个月，本以为今天上午可以放个假，结果刚刚结束被他脱了好久的心理咨询，就被主任一个加急的话叫到医院，马不停蹄的又接手了一位胸部骨折的老人。

　　老人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情况不是很乐观。

　　赵程急匆匆的换了手术服，跟着麻醉师进了手术室，进门前，赵程顺着门缝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在正对着手术室大门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

　　那是位中年妇女，头发应该被精心烫过，手上抹着大红色的指甲油，站的笔直，背了个黑白花纹的斜挎包，站在门口不停的踱步，看样子像是老人的女儿，焦急的等待手术的结果。

　　这样的场景好像在每个手术室门口都曾出现过，似乎已经成了医院的标配，几乎是要雕刻在每一位医生的脊梁上，提醒他们去拼尽全力拯救手下的独一无二又至高无上的生命。

　　旁边的助理医师见赵程停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赵医生，怎么了？”

　　赵程摇了摇头，从托盘上拿起手套带上，抬头扫视一周，说：“手术准备开始。”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门前的灯熄灭。

　　赵程长长的舒了口气，老人的手术很成功，不出意外，只要好好修养几个月，没什么大问题。

　　他靠着墙喘了口气，一边婉言谢绝了一旁小护士的午餐邀请，一边快步走出手术室。

　　老人的女儿站在一旁向护士长询问有关术后恢复的事项，赵程没再关注，锤了锤酸痛的腰，拎着饭盒去了食堂。
　　晚间医生例行查房，赵程顺手去水房接了杯热水，结果一转头就听见两个实习医生聊八卦。

　　“哎，你知道吗，那个被车撞的大爷，说是因为日思夜想的孙子要回家吃饭，老人急急忙忙出门买菜，结果一时不慎，才被三轮车撞了的。”

　　“这都不算什么，你看看，老人都这样了，我听护士长说，诶呦喂，今天一整天，那大爷的孙子连面都没漏。”

　　“可不是嘛……”

　　赵程摇了摇头，喝着水站在一旁把八卦听了个遍，等说的差不多了，才大步朝俩人走去，还顺手把病历本卷成筒状，对着两人的脑袋，一个来了一下。

　　“诶呦！”

　　“诶呦！”

　　两个实习生吓了一跳，捂着头惊恐的看着赵程，：“赵……赵医生……晚上好啊哈哈哈哈。

　　赵某人丝毫没有欺负小朋友的自觉，对着两人道：“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学人八卦了，这是病人隐私知不知道啊？”

　　两个小孩本来被吓到脸都白了，但发现赵程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立马放松下来，嬉皮笑脸道：“是，知道了赵师兄！”

　　赵程立马瞪了两人一眼，无奈他天生一副好脾气的长相，实在做不出什么凶狠的表情，反倒更像虚张声势，索性不再管二人，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下了夜班，已经是凌晨，赵程和另一位医生交了班，晃晃悠悠的散步回家。

　　走过两条街，再转个弯，就是临水街后巷

　　往里望去，一家酒吧孤零零的挤在两间烧烤店之间，透过虚掩的门缝，依稀穿出几声笑闹。

　　一线城市，从不因夜幕的到临而寂静，整个城市的繁华程度似乎和太阳的运行轨迹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赵程站在酒吧门前，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长期加班累的酸痛的腰，大踏步掀开酒吧的帘子。

　　一时间歌舞声混杂着烟味扑面而来，直冲的人头昏脑胀，霓虹灯洒下艳丽的色彩，到处弥漫着一股子醉生梦死的味道。

　　酒吧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赵程脱下厚重的大衣，绕开群魔乱舞的人群，继续往里走。

　　吧台旁边，一位打扮十分新潮的青年被包围在人群之中，看见赵程走过来，立马坐直了身子，抬手示意道：“老赵，这儿。”

　　正说着，招呼身边的朋友散伙：“都行了啊，玩的差不多了，麻溜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啊。”

　　那青年旁边坐了个黄毛，抬头看见赵程，对着周围人打趣道：“这甄老板不行啊，啧啧啧，怎么着，家风不振，得拿出点气势啊！”

　　甄胡当即抬手给了那黄毛一巴掌，笑骂道：“别他妈废话，赶紧滚。”

　　那黄毛嘿嘿笑了两声，倒也没再回嘴，拉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夹着屁股飞快的溜了。

　　赵程在一旁看够了好戏，这时候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嫌弃的看了看一桌子的杯盘狼藉，问道：“你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甄胡撇了撇嘴，顺手挑了瓶啤酒，一边用牙齿啃着瓶盖，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得了吧，半小时就吹了。”

　　赵程见他啃的艰难，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桌子，叹了口气，强忍着恶心在一桌子残羹冷炙里给他找开瓶器，顺口问道：“怎么回事，这回找的男的，不是挺对你胃口吗？”

　　说着赵程用筷子从一盘糊糊涂涂、难以辨认的菜里找到了开瓶器，递给了甄胡。

　　甄某人捏着酒瓶子，沉默了一会，拒绝了赵程的“好意”，抬了抬头看着赵程的眼睛，真诚地说：“那是个女的。”

　　“什么玩意？”

　　“意思是，我俩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顶多做个姐妹。”

　　“？？？”赵程一头雾水。

　　甄胡把自己往沙发里怼了怼，故作深沉的感叹道：“爱情啊，都是水，寡淡无味。”说着灌了口酒，问赵程“你怎么样啊”

　　赵程瘫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回复道：“我妈昨天和我打电话，告诉我，今年我再不给她带个儿媳妇回去，我就别想进家门了。”

　　“唉。”

　　“唉。”

　　两个人相继叹了口气，对视一眼，同是天涯催婚人，相煎何太急。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期间甄胡又去搞了箱啤酒，说是要去去邪气，争取他的第一百六十八次相亲能够圆满成功。

　　……

　　闹闹腾腾一个小时，酒吧里的客人走的七七八八，甄胡赖在卡座上撒酒疯，一定要给赵程跪在地下唱《征服》，拍着胸说要和赵程做一辈子好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脱单……。

　　赵程揉揉额头，扼制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对着一旁看好戏的调酒师打了个招呼，让他通知服务员下班，然后拖着甄胡往酒吧二楼走去。

　　酒吧占地面积不小，一共有三层，是甄胡当年做演员的时候，和赵程东拼西凑攒钱买的，地段一般，但生意却不错。

　　赵程常常调侃他，做演员的时候人如其名，是个一百零八线小糊咖，没想到当起酒吧老板倒是有模有样的，甄胡当时没还嘴，之后反手一个操作，就把赵程拉上贼船，成了酒吧的二股东。

　　酒吧侧面的台阶直通三楼，赵程拽着人一步一步往上走，甄胡就这么眯着眼睛跟着他。

　　酒吧对面是老旧的居民楼，住着一群为梦想献身的艺术家们，当初房东着急卖房，价格压的很低，他们两个愣头青想也没想，合计了一下，痛痛快快的付了钱，等搬进来入了夜，才明白房东当时对房子含含糊糊的原因。

　　深夜是艺术细胞迸发的时刻，而年轻人总有释放不完的活力，所以赵程只能一边继续拽着“拖油瓶”往楼上走，一边努力忽视半夜对面房间奇奇怪怪的红光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进了房间，赵程把人往床上一放，转身气喘吁吁的瘫在沙发上，甄胡借着酒劲，趴在床上，使唤赵程给他擦脸换衣服。

　　妈的。

　　赵程心里暗骂一声，等这货酒醒了，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说歹说，给甄某人喂了蜂蜜水，伺候他换了睡衣，总算是安置好了醉鬼，赵程喘了口气，坐在床边，伸长了胳膊一边推搡着甄胡，给自己留出半张床的位置，一边无视甄胡的抱怨，扯了一半的被子，也躺了下来。

　　实在是闹得太晚，此时的赵程也顾不上什么洁癖，用力把头埋进枕头里，迷迷糊糊的随口嘟囔了几句，然后便和甄胡一道沉沉陷入梦中。

　　与此同时，H市公安局，有人敲响了一间办公室，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递了一份报告。

　　“据调查，嫌疑人庞大海藏身于临水街居民楼中，是否进行抓捕行动？”

　　男人端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透过深蓝色的文件夹，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直逼眉心，隐在碎发下的面容俊美无俦，男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又扣了扣桌子，然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亲自带队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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