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头》颜洛汐雨

1、三生桃

　　“梆……梆”
　　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细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不分昼夜，不大不小，仿似不将这一片天地捂出霉斑就誓不罢休一样。更夫老吴头腾出只手来顺了顺胸脯，然后就“咳咳”地咳了起来，这一咳整整就咳了半盏茶的功夫，好像一次要将他这六十来年攒下来的咳嗽一次咳完。凄清的夜里这突兀的咳嗽声响得格外清晰，依稀还能听见从对面坡上传来的回音，“咳——咳——”一下连着一下。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四周重又回复静谧，只剩下老吴一盏散发着暗黄色光芒的灯笼，像是不怎么适应忽然而来的寂静，老吴下意识转了转缩着的脖子，身后一片蒙黑，灯笼的光太弱，远处看不清，静处看得也几分模糊，灰蒙蒙的雨水化成了一张巨网，随时可能笼罩过来的模样，不由让老吴心里发寒。自我安慰地敲了两下梆子，脚下却是不由加快了速度。
　　走了两步，看了看前头，老吴头突然想起最近四处流传起来的传闻。本来说是前头那坡上来了土匪强盗，一到晚上就出来打劫，衙门来查却什么也没查到，而那些被劫的人却据说是什么钱财都没失，身上却都有莫名其妙的伤痕，众说纷纭，最后统一为坡旁那乱葬岗里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吴脚步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再按平常一样去那坡头敲一圈。
　　就在此刻，“呱——呱——”一声凄厉的惨叫，老吴头手一抖，灯笼掉在地下，顿时四周一片黑暗。他赶紧低头去拾，“——呱——”地一声更近，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老吴头的头顶掠过，扇起一阵水汽，老吴头哎呀一声，手里的梆子掉在泥水里，回头就跑，佝偻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雨幕里，掉在地上的油纸灯笼被风吹打着发出细碎地响声，那只凌空飞走的乌鸦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停在灯笼残骸上，一下一下地啄着油纸，噼啪噼啪，格外寒人。
　　不多久，那坡上忽然传来低低的人声，模模糊糊地出现两个身影。却是两名身穿官服的衙役。他们两人慢慢走近，那乌鸦似是受了惊吓，猛地腾空起。“妈的！”那高个子衙役似也受了惊吓，朝着远去的乌鸦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办事一点好处都没捞着，你这傻鸟还来嘲笑老子！”说着甩了甩袖子，当初一串水珠。雨虽然不大，可这一高一矮两名官差身上衣服却是湿淋淋地，想来在那坡上待了不短时间。矮的瞧着高个子那囧样，不由喋喋笑了两声，鹰钩鼻子抽了抽，“怎么，今晚没捞着宝不甘心？”高个子双手在身上揩了揩，“老二，你敢说你就满意了？妈的，老子忙了这么一晚还想着发点死人财，没想到那个死胖子身上值钱的全都……”
　　矮子老二嘘了一声，止住高个子继续往下讲，他皱着眉头瞪了高个子一眼，“老三，你怎么说话的？咱们把胖子尸体搬这来了，回去老大自然会给咱们好处！再说，大哥还能玩咱们不成。”他一边训斥老三，一边打量着四周，眼神难辨。
　　“玩咱？他还不敢？什么时候把咱们当兄弟来着？上次，上上次，哪次不是……”
　　“老三！”矮子老二忽然大声嚷了一句，“咱们既然把他当大哥，自然就得听大哥的，难不成还为了这点死人财物伤了和气不成！”
　　见二哥如此严肃，高个老三也不好再说，只得囔囔两句，低头随着二哥走。
　　走着走着，矮子二哥忽然停了下来，老三没注意，哗地撞到老二身上，“对不住对不住，咋了，二哥？”他一到夜间眼神就不好使，看东西就模模糊糊的，更不用说在这种雨夜了。
　　“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矮子二哥后退了几步，左右上下瞧了会，指着左后侧的那棵桃树，“这怎么有棵树？”
　　老三凑近去瞧了瞧，还仔细地伸手折了一条树枝下来，研究了一番，“二哥，这不是乱葬岗庞那株有名的三生桃么，你看，这枝上的桃花都是三瓣三瓣的。”
　　老二冷了声，“我自然知道这是三生桃。”
　　老三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这……这，咱们不是刚离开这么？怎么又回来了？”条件反射地想起那“不干净东西”的传闻，当下哗地跑到他二哥身后，“完了，二哥，完了，咱们被鬼缠了。”声音里已是不自觉地抹上了惊恐色彩。

作者有话说

　　又开一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