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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江南五月
      她是他的艳茶女。
      他是她的奏琴人。
      阳春的五月,富饶的江南,无数烟花柳絮中,艳茶女五月的大名不胫而走,这是一个说不上卑贱或高贵的职业,稚嫩的养茶女被挑选出来,按照一步步严格的规定调教,再在客人面前净衣表演,若是碰上被发现不是处女的奉茶人,更是被当作妓女一般,外表上贞洁神秘的奉茶被无数人当做见不得的行当,五月郁郁,琴师江南微微一笑,五月,莫执念,这天下不就如此,何必在意?
      除此之外,他还是她义父,她自然是他义女。相遇时,一人三十岁,一人十四,他没有子嗣,捡到了她,而她刚刚丧母,父亲是自小没有的,他已经出名,而她也当了两年艳茶女,却因不受老板待见被冰藏。
      偶尔想起问原因,五月淡然,“母亲说过,三百六十行,奉茶只是其一,切不可为此行那苟且之事。”江南自是想起刚出道时碰上的种种难缠之事,两人相顾,都是无奈一笑,却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屋外阳光正好,透过屋帘映在彼此脸上,静默中,禁忌的情感悄悄滋生。
      变故发生在一个宁静的午后,江南秀丽,暖风熏得游人醉,柳荫下的屋室中,五月正颜,双手执茶奉上正坐,吴大人是南下巡查的官员,亦是原本的当地父母官,名声很好,江南奏完一曲,安静在一旁,五月的表演很不一般,别人奉茶,那就是奉茶,而五月的表演行云流水是因为熟练,但在熟练的奉茶人也没有她身上那般气势,那样一种空灵的气势,就像在无数血污之地突兀的清莲,让人过目不忘。奉茶结束,吴大人正式提出要娶五月为妾的愿望,江南合理的提出,要征求五月本人意见的要求,双方达成初步共识,在江南的希望下,五月轻点下颌PALAPALAPALA,于是,有关五月出嫁一事正式成为议题。
      江府最近很是诡异,伙计丫鬟们人人自危,原因之一是脾气忽然变坏的老爷,其二则是突然变得爱笑的小姐,当然,变得爱笑不是坏事,但诡异的是每当老爷看见这事,脾气便会越加坏,最终是人人自危。
      又是一天请安时,五月婷婷袅袅来到厅上,江南问其学习情况,答曰学唱诗词《卜算子》,而后径自来到厅边抚琴而唱:
      “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遽。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难凭据。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当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尺而不绝,其声之妙绝亦难形容其一,正是阳春五月。
      有微风吹过,众人发现——动不了了!五月起身,对着厅上江南微微一笑,“母亲大人当年还说,若是厌烦了,抽身便是了。”人也是毫不犹豫的向厅外走去。江南软在座上,满眼满心都是五月临走时的决绝,身上的某处,开始微微抽痛,渐渐蔓延到全身,于是满身都痛。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了力气,跌跌撞撞来到书房,坐到琴桌前,无意识的伸出手,一首流畅的《江南》流出,他最喜欢弹琴,一开始是为了父母的期待,后来为了弹琴时的心里的宁静,再后来呢,江南眼前浮现出那一个个午后,她坐在他身旁,安静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吱——”一声长响,琴弦,断了。
      四年后,上京。
      此时距离轰动一时的“弦断茶凉”事件很久,久到人们已经从一开始的纷纷议论到了后来的不为所动,现在,已经不会听到人议论的声音,其实,有没有这两人有如何呢,顶多闲散富人们没了一大乐趣,顶多大街小巷里少了几个话题,顶多,他的心,没了而已……
      江南端起手中的茶,慢慢呷一口,再慢慢呷一口,仿佛这样,便能让心热起来,知以往之不去,而不知未来之所来。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两个黑衣卫,恭恭敬敬的请示:“上有请殿下一去。”
      在五月离开的第三个月,江南离开江南,来到上京,忘了说,江南本姓令狐,亦是上京大户,令狐江南二十五岁前,亦是挥斥方遒的一方人物,白衣琴相,为先皇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让无数闺中少女望断秋水,而二十五岁的江南,更是力鼎着当时二皇子登上黄金宝座,从此被封为照王,圣意,有本皇的太阳照耀之处,便是你我共有的天下,圣旨一出,天下共震:这不成了二皇?
      二皇?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面对朝上一片猜忌之声,江南索性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只执一琴,飘荡天下。从此,春花秋月了了,令狐江南成了飘逸散人,不涉情爱,也就不留子嗣。令狐家不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家族,想要创出事业,可以,自己努力,江南叹,生在这样的家族,是我江南一大幸事。
      江南又慢慢呷起茶,入口只觉得好苦好苦……
      此时的西北荒漠。
      五月随着驼队慢悠悠的走着,离开后,五月便来到这里,她从来都是随意的性子,锦衣换成布衣,变成了万里寻亲的无家少女苏兰儿,几两碎银买来一头骆驼,她便随着一个驼队天南地北的闯起来,几年来也不是没回过江南,但却不是她的江南了,这次的驼队,任务是送货到京城,货主是个中年人,一路上对她也是关怀备至,五月适时的表达出对对方的感激之情,于是乎,在路途将末时,吴大哥——那位货主自称的——请求五月帮忙将货物交给一个客栈的老板,对吴大哥很有“好感”的大漠少女苏兰儿当即豪爽的答应。
      不得不说,那位吴大哥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应该以偏概全的认为大漠人都是轻易让人骗的傻帽,更不该在一个大漠话说的很流利的人前肆无忌惮的说江南方言,于是五月轻易的知道了其所谓颠覆皇朝的大计,所以,在听到吴大哥美人计的情况下,外表文静内心极其腹黑记仇而又从来随意的苏兰儿将给货栈老板的信“不小心”丢进了县衙。
      篡位信八百里加急的送进了京城,上怒,令令狐江南彻查此事,于是,江南与五月戏剧性的重逢在大堂上。
      此时,距离上一次的分离,已有四年零两个月整,江南清清楚楚的记得,
      威武的大堂上,执棍的衙役们满满站两排,江南熟练的拿起惊堂木,啪一声落下,威武声起,苏兰儿被带进来,江南下意识的看看那封呈堂证物,苦笑,他早该想到,能想起将这么重要的信封丢进县衙的损招的,也就只有五月这种……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丫头了。
      她依旧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却让人纷纷侧目,梳上美人髻,穿上百褶裙,她便是那名满天下的奉茶女五月;随便一个马尾辫,一身西北民服,俏立在那里的便是闯尽天南地北的苏兰儿。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江南暗叹。她笑便是笑,哭便是哭,从来不屑遮掩,当然她也不会柔弱到任人欺侮,她犹如金鹰,骄傲,自由,而他,笑可能不是笑,哭更不能自由哭,喜怒哀乐被深深遮挡在古井无波的脸上。
      “啪!”惊堂木落下,江南发问,“堂下何人?”
      苏兰儿不语,旁边衙役上前用大漠方言问一句,苏兰儿回一句,一句句在旁人的帮助下回话,江南用高深莫测的眼光紧紧盯着五月,苏兰儿却只是适时的看看堂上的父母官一眼,一眼又一眼,在很短的时间内苏兰儿回完话,然后静静退出去,而后在很长的时间内江南终于审完案子,退堂,威武声又起,江南退回堂后。
      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来,四人桌前,江南与五月对坐。
      “……”五月保持着面无表情沉默。
      “你有什么要说的?”江南口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还要我说什么呢,”许久的沉默后,五月终于开口,“难道父亲大人又有女婿人选了?”
      “死不悔改!”江南一怔,完全的第一次的端起父亲的手段。
      有种东西,在五月心中,碎掉了。她深深吸一口气,递过薄薄一卷,江南接过,两手相碰,江南手炙热,五月手冰凉。翻开一看,江南一愣。
      “朝廷重臣的货物往来,”五月的声音有种碎石之感,“足以抵得上两年教养之恩,你我今后恩断义绝,可好?”
      你我今后恩断义绝,可好?
      你我今后恩断义绝,可好?
      你我今后恩断义绝,可好?
      阳光和煦,江南竟感到浑身如坠冰窖,麻了好久,才有一丝丝的疼痛从丹田冒出,然后浑身好痛好痛。
      “不可以!”江南大喝,将名单推回去,这才感到自己是脚踏实地,“不可以将这名单公布出去,”江南的脑筋前所未有的急速转起来,“上本就对我令狐一家有怀疑,今日看到这名单会怎样想?”他在说服自己的同时,也在说服着五月,“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岂可随便脱离家族?”然而他到底是没有底气,眼神闪闪躲躲,不敢直视眼前平静的眼睛。
      “说谎”五月面上终于带上一丝嘲讽,“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令狐家什么时候成了家族制?上什么时候对你这鞠躬尽瘁的青梅竹马有了怀疑?而且,着四年下来,你应该相信,送信使苏兰儿在道上是相当吃香的。”
      是啊,无论做什么,她总是成功的,不像他,王爷不王爷,琴师不琴师,他有什么资格说她,尽管,他该死的只想和她一起,只想和她一起。江南骤的捂住心,“让我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他步履沉重的走出去。他只顾向前,所以并没有看到身后,一串泪珠从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抹心痛从平静的眼眸中闪过。
      次日,散朝后的乾坤殿,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满面恍惚的异姓王,而后突然发问,“你喜欢上那个五月了。”
      令狐大惊,满面不可思议的看着平日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好友,一字一句的重复:  “我,喜欢上五月了?”
      我,喜欢上五月了?
      我,喜欢上五月了?!
      江南豁然开朗。
      “哈哈,果然是真的,清心寡欲的照王也会坠入情网啊”上戏谑,“不过,听说刚刚那个送信使已经出京了幺~~”
      “臣请退。”话音刚落,紫衣飘飘的王爷竟飞奔出去。
      “真是的,我什么时候耽误过你的事,”上无趣的摸摸鼻子,“话没听完就走,闹了笑话可别要怪我。”
      城门。守城护卫看着远方竟敢在上京骑快马的人,如临大敌的举起兵器,然而到了攻击范围,却一个个停了下来,瞠目结舌,因为马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向来受人尊敬,号称不动如山的照王!只见照王骑着一匹毫无特色的马匹急急冲了过来,护卫们一个个不自觉让开,开玩笑,坏了照王的事情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幸而此时街上人还不多,没几人看到这一幕。
      几个月后。
      江南,一个小院中,响起悠远的琴音,未几,箫声渐起,交相呼应。
      上端起茶杯,浅吟,“这家伙,还真有那么一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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