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别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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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宋彦尔和陈翼两个人瘫坐在酒店房间的地上坐了很久。
“我们去找点吃的吧，吃完我送你回家去。”
陈翼已经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大声叱喝宋彦尔，他知道怪她也没用。
“陈翼，对不起。”
宋彦尔除了可以口头和陈翼道歉，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陈翼的伤害。
“对不起！”宋彦尔还是不停地道歉。
“别道歉了！你一道歉我就会想对你发脾气！”陈翼冷声说道，说完他又不甘心的哽咽起来。
陈翼无力再和宋彦尔追究刚才发生的事情。刚刚他真的对宋彦尔发怒了，可过后一秒却心如刀绞。他一想到再也不能对宋彦尔心存一丝爱的幻想，他的心就如割肉般地疼痛。可是，宋彦尔只喜欢女生是不可抗逆的事实，他又不得不死心。
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短短的寒假假期，他已经把从小萌发对宋彦尔爱意的幼苗迅速养大，他们才交往不到一个月时间，陈翼在获得这份情感时自我沉浸在甜蜜期根本就还没真正被滋养够，现在却要他马上在心中割舍去这份感情，要将这份感情毁尸灭迹，这太难了。
爱不成就有恨，此时，陈翼肯定有恨宋彦尔的情感在。
但他也明白，从很久以前他就依稀直觉宋彦尔对男人没兴趣。只是他一直存在幻想，不想去承认事实罢了。这份感情也是他去挑逗开的，他自己也要为自己负一份责任。
“你爱立儿对吗？”
宋彦尔抬头睁大眼看了陈翼一眼，泪痕还挂在眼角边。宋彦尔没敢直言回答。她连喜欢黎廖立儿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起都会马上被摁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承认她爱黎廖立儿呢？
“还是你只是对男生没xing趣？”
无论陈翼换成什么说法，她都无法向第二个人坦然承认自己的性取向。
“陈翼，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是不是心理变态？我这种情况没得治了吗？”
“你在说什么……”
原来宋彦尔是这样看待自己性取向的啊，他不禁为她感到痛心。他也终于明白宋彦尔为什么那么积极涉猎各种心理书籍，因为她想通过这些书籍找到治疗自己心理畸形的问题。
“彦尔，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世界卫生组织就将同性恋行为从精神疾病中划除了。你看了那么多这方面的书，就没看到这一条吗？”
宋彦尔好似没听到陈翼说这句话一样，她是选择不去看不去听吧。其实宋彦尔也看过这一条文，只是她的父母会这么认为吗？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者，会怎么看她？他们首先第一时间会把她当成心理有病的人看待。
假如宋彦尔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那以后将会让她违背父母与父母站在对立面，这样做，她会有深深的罪恶感。而且，这将会是一条漫长而充满荆棘的道路，她要拥有何等的勇气才能选择去走？
此时，她最害怕的是被自己的父母，特别是妈妈把她看成异类……
宋彦尔已经掉入孤立无援的恐惧中，害怕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知道，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对你来说应该是最难的一件事，特别是你有那样守旧又传统的原生家庭。”
陈翼说出了宋彦尔心底深处最根源的原因，那也是她最痛的痛点。她听完一下子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她第一次在陈翼面前这么酣然流露真自我，她哭到肝肠寸断。
陈翼也很想哭，但他只能擦干泪痕。
他很无奈，他现在也很受伤，却不得不去共情宋彦尔的处境，谁叫他是读心理学的未来专业人才呢。
“我对老天的不合理安排表示非常地愤怒，他干嘛要安排你这样的大美女来到我身边吊我胃口，最终，我折腾得够呛，也依然不能得到你。”陈翼仰头对着天花板叹气吐槽。
“陈翼，你人特别好，还长得特别帅，也特别优秀，是我无福消受你的爱，真的。”宋彦尔边哭边说。
“我也觉得。”陈翼苦笑，他压抑着内心的苦闷，只能苦中作乐自我安慰。
后来，陈翼先回家了。宋彦尔执拗地坚持要和妈妈对抗到底，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家睡觉。整晚，她都呆在黎廖立儿的已是满屋铺满防尘布，人去楼空的大屋子里。
她拨打了黎廖立儿的电话也变成了空号。
只有这个房子的大门密码没换。
黎廖立儿这次真的去了美国妈妈家了，看屋子里收拾的情况，看来她是打算过去永久居住了。
宋彦尔很伤心，黎廖立儿竟然对她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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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马上就要结束。实际上春节才刚过，传统节日的气氛还辉映在每个人脸上。
春节对小朋友来说是喜庆热闹，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宋彦尔而言，这是一个表面红火却会让人心底凉飕飕的节日。春节意味着每个人都会年长一个虚岁，也意味着自己将无条件接受无法逆转的成长代价。
寒假的最后几天，宋彦尔仍然坚持每天中午去给陈翼做饭，而且每餐她都抢着洗碗。陈翼看得出，宋彦尔内心是有愧于他的。只是，他非常不喜欢宋彦尔由此把自己看低而通过这些方式去向他赎罪。
“你又不是我家的保姆，你不用天天来给我做饭。而且，我自己也会做。”
“……”
宋彦尔没有说话，仍然埋头苦干。
“彦尔，你是打算以后在我面前都把自己当女仆一样使唤自己吗？”
“我们本来就亲如姐弟，我照顾你几天也理所当然。”宋彦尔仍然自圆其说。
“我不需要。”
现在的宋彦尔十分脆弱，她十分害怕被人拒绝，也十分害怕被人抛弃。那个在陈翼面前很傲气的宋彦尔消失了，现在站在陈翼面前的是卑微藐小、小心翼翼的宋彦尔。
“宋彦尔，我再告诉你一声，我不需要你给我做饭，你听到了吗？”陈翼大声地向宋彦尔下令，但又不忍心，话音又软了下来：“让我来做吧。”
“好。”
陈翼见到这个样子的宋彦尔又心疼又气愤，顿时也引起他内心的不悦。
“彦尔，你有什么打算？”陈翼认真的。
“没有。”这句她倒是回答得干脆。
“立儿知道你喜欢她吗？”
宋彦尔摇摇头。
“你们闹掰了是因为你不敢让她知道你对她的感情而躲着她吗？”
宋彦尔想不到陈翼知道她们的事情还真多。
“因为上学期她有在网络上跟我抱怨过你，说你莫名其妙不理她。”
“她已经不辞而别去了美国了。她应该很恨我吧。”
这是陈翼在宋彦尔这里推敲旁听半天唯一得到的一个黎廖立儿的信息。
“唉……想不到我们几个最后都要走散啊！好苦闷啊！” 说完，陈翼长长叹了一口气。
宋彦尔从陈翼话中听出端倪，她追问：“你也恨我吧？”
陈翼毫不掩饰，点点头。
宋彦尔如此完美主义的一个人，最后，她却要被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个朋友怀恨。她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好失败啊！
她心里凉凉的，幽幽的发痛。
“彦尔，明天你不要再来给我做饭了。暂时，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你要和我绝交吗？宋彦尔没勇气问出这话，她只是认命地点点头，说“好”。
她又再一次被她在乎的人抛弃了。
今天的午饭是陈翼做的，他们面对面坐着，静静地吃着午餐，好像这是一场漫长的告别餐会。
吃完饭，陈翼把宋彦尔送到门口玄关，宋彦尔不敢回头。
“彦尔，让我再拥抱你一次好吗？”
于是，宋彦尔听话地转身过来，她也张开双手，好像进行一个特别的告别仪式一样，他们站在玄关处，两人拥抱了。
“彦尔，你一定要坚强！”
“嗯。”
“再见……”
“再见。”
很多年后，宋彦尔回想起陈翼最后跟她说的话，她才慢慢体会到陈翼对她的感情本意并不是当时她所理解的。其实他并没有一直都记恨她，陈翼当时之所以不想再见她，只是因为他本人失恋后情绪状态很不好；另一个则是他是真的特别接受不了的在那个状态下十分看不起自己、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宋彦尔。
在当时，宋彦尔机械化地回应“嗯”好似答应了陈翼要独自坚强。但实际上后来她的整个大四时期都处在抑郁状态，甚至抑郁到得靠药物去压制抑郁症这个会不断扩张占领人的意识神经的阴影怪物。
因为抑郁症，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记忆力下降，在学期期终考时她的一门专业课考砸了，离合格仅有0.5分之差。这可大件事了，这意味着她得重修这门课，而且，她的本硕连读也泡汤了。
一时间，她的世界全都乱了，乱到令她晕头转向，电闪雷鸣。
那天晚上，不知哪里来的鬼勇气，鬼使神差，她买了一瓶洁厕灵和一包洗衣粉，并从实验室带回了一把手术刀，她钻进了宿舍的浴室里对自己的性命双管齐下。她是化学高手，生活中什么化学元素加什么化学元素可以调试出什么毒|气，她非常清楚。而且她随手就可得了断自己的工具，她很快就要跟自己眼下这个糟糕的人生告别了。
宋彦尔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她不知自己到了哪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除了知觉感觉整个人漂浮着，视觉、听觉全都消失了。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更忘记了她爱上的人。就这样安详地，安详地一直一直下去……
可是，那个安详的世界就像梦里的幻象，并不长久。
第二天早晨，她还是被一束阳光给照射醒了。
醒来时，她在医院，身边坐着的是她的同班同学兼室友林小苗。
林小苗是学霸，听说那晚她看着宋彦尔拿着这两样洗涤用品进浴室就想提醒她这两种产品混着用会要人命。但她又不想低估宋彦尔的智商，没说。直到过了十分钟，浴室里半点动静都没，加上她知道宋彦尔学科考试考砸的事情，从她的精神状态去判断，她马上预估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宋彦尔的命是林小苗救回来的。
宋彦尔醒来后，也被自己吓死，她也不知道昨晚她是如何着魔了？她怎么有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小苗是个需要长时间相处并一层层去拨开来看的人。和她相处四年，从其貌不扬、性格冷漠到今日让宋彦尔见识到她照顾起人来是多么地利索和热心。
宋彦尔在学校本院住院期间，宋妈妈只来过一次，还是晚上。
因为宋彦尔不但把考试考砸断送了直升研究生的资格，她还轻生搞到住院，这明显是把她妈妈的颜面都丢尽了。
“我的妈妈爱面子更甚于爱我。”
宋彦尔经过这一次差点送命，反而看开了，她也终于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妈妈对自己就是有条件的爱。她自我吐槽后对着林小苗笑。
“我的父母一直都把女儿们当儿子养，我是家里的老幺，也是父母拼劲全力要生儿子的最后希望。结果，还是不能如他们愿。我的父母讨厌女孩，于是，我上面有4个姐姐，个个都早早嫁人生子，却也十分地歧视女性。同样的，她们也希望自己能多生儿子，能在男人面前抬得起头。于是，这样的执念就像一个个魔咒，在我们那个小乡下，一代人传一代人，造就了各种各样畸形的人格心态。我比姐姐们幸运一些，因为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有学校老师和地方政府保送我出省城读书，所以才有机会来到不一样的世界，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宋彦尔很讶异林小苗会跟她讲她自己的事情。
“我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些……所以，你才会用裹胸带吗？你不想你的身体女性特征太凸显是吧？还有，有一次我见到你抽屉里有很多×××，你还会吃着避|孕|药去推迟和拒绝例假的到来？”
“嗯。”
“你现在还戴裹胸带吗？”
虽然宋彦尔仍然和林小苗同一间宿舍，但后来她自己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她也很少关注身边的人事物了。
“不带了。”
“哈哈，但已经很扁平了吧。”
宋彦尔想不到自己现在还可以说出调侃的话语。
“哈哈哈，是的。已经无法挽救了。”
接着，她们俩融洽地相视而笑。
“其实，我是先天性的同性恋者，只能喜欢女生，对男生完全无感。我是在大二时发现的。”宋彦尔突然跟林小苗出柜，说出来后，她内心畅快多了。
“看得出你很喜欢黎廖立儿。”
宋彦尔十分意外，原来，旁观者清是真的，旁人原来个个都看出她喜欢的黎廖立儿啊。
“是。”宋彦尔终于承认自己喜欢女生，承认自己喜欢黎廖立儿了。
“她怎么后来不来找你玩了？”
“她啊，她去美国了。”
“其实，我大一时真的十分看不惯你们这些城里的大小姐。不过同时又让我十分羡慕，特别是黎廖立儿，她似乎人生活得并没有太多精神枷锁。”
“是。与其说我喜欢她的人，不如说我羡慕和向往她的人生，我喜欢和拥有这样人生的人在一起。”
“宋彦尔，我后来感悟到一件事，我不能选择父母，不能改变我童年所经历的苦痛，但我只要努力变成一个有用的大人，我就能改变和创造自己不一样的人生了。”
“林小苗，你说得真好。谢谢你！我也要向你学习，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排除万难一心就努力去考研吧。”
“你本来基础就很好，只要心态好了，一定可以考上的。”
想不到一个样子毫不起眼的林小苗说的几句话能在宋彦尔人生低谷时起到启示作用。从那之后一直到出社会工作，宋彦尔人生最感激和敬佩的人，就非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学霸老同学林小苗莫属了。
后来宋彦尔顺利考上了另一所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还拿到了公费名额。
宋彦尔在经历了人生挫折和暗礁后，她开始有些明白，成长，就是要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去面对自己的不堪，面对自己的黑暗，面对自己的不完美。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别离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