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必动情》素问的竹子

32、第 32 章

　　在四界之北，有一座高耸入云连绵不绝仙凡魔皆看不见的灵山山脉。

　　在那山脉最高颠之上，有一汪碧绿幽凉深不见底的池水。

　　因靠近天界，那池水是日得金乌精华滋养，夜得玉兔灵气浇灌，有灵气得很，这般千年后，孕育出了一枚精粹无比的池水精来。

　　那池水精外表如人，但美丽程度却非凡人所能及，五官精致美丽如这汪神秘池水，海藻秀发直如墨所泼，噗灵噗灵的卡姿兰大眼睛美得像藏了星星，窈窕身形又如随风柳姿。

　　虽因冰冷池水影响气质较冷冽，但未经世事天真浪漫，当她破水而出看见美如水画的灵山山脉之时，竟惊得瞪大了眼睛。

　　在破水而出之前，她以为外面亦如池底那般只有无尽的黑黝黝和死气沉沉之感，却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是如此美丽。

　　那青木是那般生机，动物是那般有活力，角落里开放的花朵是那般好看，林中鸟叫之声是那般动听…

　　经历了千年的幽暗，她真是太喜欢这世间鲜明的一切了，甚至一只小毛毛虫一棵小杂草她都喜欢无比！

　　于是日日混与山脉间观赏感受。

　　只是观赏够了世间美好，池水精就想她为什么会出世呢？

　　答案很快来临。

　　灵山山脉每年皆会有旱季，在一夜风雨过后，天地日月突然颠倒，为期三月的旱季到来。

　　但今年的旱季却不同寻常，因为金乌起了又落落了又起，相隔竟不过一个时辰！

　　在金乌这般惨照下，土地渐渐开始皲裂，树木花草亦开始枯萎。

　　不到一月，灵山山脉各水源接连干涸，就连深不见底的池水也已干到很低位。

　　而因为池水周边太过陡峭，不少动物够不到水，干死在其周围。

　　池水精多爱灵山的一切，见之心痛不已，每日捧着从池水底舀上来的水奔波于各山脉之中急救。

　　不是救枯了的树，就是救蔫了的草，或喂要渴死了的动物，但她一人之力又能救助多少，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救得了今日救不了明日…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因为太干燥，有树木无火自燃！

　　然后那火借助干风如蛇走窜，窜到哪烧到哪！

　　到处是树草植物的噼里啪啦之声，到处是动物被火烧的鬼哭狼嚎之声。

　　池水精站与山颠，看着四处逃亡的动物们，看着被火吞噬的一座座山脉，心痛不堪。

　　她出生在这里，她爱这里的一切，她爱这里所有的生灵！

　　原来，她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出世，原来，是要她拯救灵山呀。

　　好！为这灵山而死，她甘愿。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往空中一跃化为了细雨，随风而去。

　　细雨下了整整三月，火终于歇了。

　　然后日月重新颠倒，灵山平安度过旱季，慢慢长出生机来。

　　而池水精，最后看一眼那破土而出的绿色生灵，精尽人亡。

　　也许是她的博大友爱感动了上天吧，她死后，灵魂即刻飞升入天，羽化登了仙。

　　池水精认为自己之所以会成仙，皆因她的善良及大爱，可没想到上了天之后，神仙们见到她皆如避蛇蝎。

　　她不明，无视接应她飞升的因窕神尊那冰粑粑一般的严肃脸，问道：“他们为什么都不待见我？”

　　因窕神尊冷了好久未开口，直到她锲而不舍地问第三次他才道：“因你是唯一一个未斩断情爱即飞升的仙。”

　　池水精更不明，成仙为何要斩断情爱？

　　因窕神尊左右看了看她，道：“要不是看你与我同属水属性，且气质与我一般冷冽，我亦不会多搭理你。既然你如此想知道答案，那么即刻我便收你为弟子，从此你随我一同接应飞身仙，自然会知晓原因。”

　　池水精是个单纯性子的，实在不想被问题困扰，便答允了下来。

　　而同因窕神尊接应几位飞升仙上天后，池水精终于明白自己与他仙的不同。

　　原来，所有飞升仙都要割舍掉最羁伴的那份爱意才可飞升。

　　有毒了父母证道的，有冷眼旁观不救就飞了天的，有自我自宫踏入仙门的…

　　全是如此！

　　而他们上了天之后，也不再关注凡间事，任凭凡间战乱纷飞如若炼狱，任凭曾经的亲人生活得如同鱼肉，他们皆无动于衷，反而在仙界歌舞升平。

　　她不明，曾质问过几个飞升仙，为何成了仙不造福凡间，难道听不到凡间百姓对他们的祈求？

　　那些飞升仙言，背后有规定，不论仙与神，不论职位高低，哪怕是天帝，如若下凡，即会损失近九成修为，若不下凡插手人间事务，则损失近万年修为，如此，不值。

　　池水精不解，为何会有如此规矩，因窕神尊说，这规定早已存在，池水精更疑惑，那这样来看，天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且只怕没有这些规矩，这些神仙也不会对悲惨的凡人施以援手吧。

　　这样的绝情之人，这样的无爱之人，怎么能够化仙？

　　还是这才是真正的神仙？

　　因窕神尊见她依旧如此迷雾，便叹息道：“让你看看为师的成仙之路吧。”

　　他伸手往空中一洒，无数雪花飞落，而后雪花中现出一副副景象来。

　　凡间一座雪山之上，生长着一朵硕大无比的雪莲，那雪莲经年不败，每千年便会孕育出一只雪莲妖来。

　　雪莲妖们有一个信念，就是只要守护好山下的雪撬族凡人，千年后若得缘它们在殆灭时就会羽化登仙。

　　因窕是一只雪莲妖，他亦坚信此条信念，所以自他被孕育出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日夜不休地守护着山下雪撬族人们的安危，无数次为他们抵御雪暴赶跑雪狼，守护了他们一代又一代，整整九百年。

　　可谁想在一夜，几百强壮的雪撬族人突然涌上山来捉拿他！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他一日三餐只喝雪水所以极是怕火，而那些雪撬人一人就手拿了五根火把！

　　那明亮亮的火把往他眼前一照，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狼狈地被那些雪橇族人给制服住。

　　众人把他带到族长家中，他也终于知晓原委。

　　原是那雪撬族族长夫人不知听了谁的馋言，相信用他来做面膜可以容颜不衰，于是说什么也要雪撬族族长把他抓来，而雪橇族族长宠妻无限，竟无视他甚多功德要把他捣了做面膜。

　　他当时也参不透，为什么他那么尽忠尽责的守护他们，却得到如此下场！

　　再被扔进石舀的那一刻，他恍然悟了。

　　他想他为什么要守护这些愚蠢之人，为什么要因他们的私心而牺牲自己，又为什么要为他们而活，他就应该斩断与他们的羁绊！

　　于是他咬牙翻身而起，杀了全雪橇族人。

　　而当他把火把丢入雪撬寨中时，他羽化登了仙。

　　“所以神仙不是世间万物的救世主，亦不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而是自我悟透进入仙界这个高端世界，从此，仙归仙人归人，我们神仙过自己的逍遥人生。”

　　因窕神尊道，“所以玄烛，我的徒儿，莫要再在此间打转了。”

　　“不，”玄烛道，“如若是这样，那我又为何会羽化登仙？”

　　她是救了灵山才成仙的呀。

　　因窕神尊闻言一愣，想了半天亦解答不出，摇摇头离去了。

　　玄烛日思夜想，终是参不透，渐渐有入魔倾向。

　　她开始恨，恨他们无情却可以做神仙，恨他们只顾自己快活听不见凡间的哀嚎，恨自己是天界的异类，更恨设置这背后规矩的天道！

　　但不可入魔，魔的凶残之象是与她的理念相违背的。

　　可是她又参不透，这般实在痛苦至极，终于一日她再也受不了，站在云端留下一串悲痛泪水后，自我殆了灭。

　　谁想那串泪水化成了春雨，随风飘入了妖界，自此南荒山上多了一汪泉水。

　　而她玄烛，忘却前世，又被泉水孕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