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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她能出道吗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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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的公演,小时候的公仔……”王鸳早已习惯母亲的话术与明里暗里对外带刺的话锋,她早已学会忽略。
“什么公仔?”王惜雨皱着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那是谁……是粉丝伪装还是某种别有用心……节目组松懈成这样……
偶像的世界里外界对自己的喜爱也伴随着危险,所谓黑粉各种操作层出不穷。
但此时,王鸳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极大的空落落。
母亲没说谎,不是为了酝酿什么先抑后扬的惊喜,她太了解母亲,太清楚。
“鸳鸳,你回妈妈身边吧,啊~”王鸳依然在长篇大论,说着说着还抹下一滴泪来:“你爸爸这么多年终于来接咱们了,你别怕,那些记者写的事都是假的!”她直冲着摄像机,精神面貌与底气与之前相比大幅提升。
出门的时候,她想得很明白,至少这段时日,为了鸳鸳,她不能再和夏奎扯上关系。刚重逢的时候那样抵触陆先生,是她惊吓又忐忑,她现在可以放开一个小角落让真正父亲的角色参与进来。
爸爸……听到这个名词,王鸳一激灵。
夏奎?夏叔叔?母亲在她很小时就教导夏叔叔是她爸爸,但她不喜欢夏叔叔,她冥冥中感受到的没有亲热只有虚假。
“你又……”你又去找夏奎了?这次他还接纳你了?真是笑话。王惜雨,为什么你总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鸳看着在这边聚围观的人,看着黑洞洞可怖的摄像机,眼前灰茫茫一片。
好在是节目组的场合,节目组再如何也是要弘扬主流价值观的。
女儿越长大越像块木头,她如此真情实感,王鸳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王惜雨每回见女儿这样就要发脾气。
双方情绪很不对劲儿,一触即发,见面会主持人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忙三句两句双方都劝。一边放过王鸳让她与众学员抓紧最后时间练习,一边迎着王惜雨几番恭维。
“我真的比媒体上年轻漂亮很多?”王惜雨摸摸脸蛋,很快被引走了注意力。
主持人能说会道,一番胡侃,管它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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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大的拥挤会场,台上穿着齐整额间冒汗亮晶晶的学员。
韦静“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半途上还因为装扮非常醒目被主持人cue到台上一起玩游戏。
面上心里都挺开心,但侧身看到单坐一区域的家长们,她还是有点儿不太好。
流量流量,搞事搞事,常规操作,害怕害怕。
韦静观察着母女间的感情与眼神交互,如想象中一般尴尬古怪,她提着心生怕下一刻来了什么搞事的亲属问答。
常言道,最不想出现的画面往往就会出现。
韦静熬过了整场见面会,真的没出现。
真的就是单纯的探班……
其间家属那边几次想说话,都被主持人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
节目组竟然不炒?
网络选秀节目,常因愈演愈烈的恶剪与炒作被监管部门约谈,这段时间风声鹤唳又来了,主持人接了通知,心里苦。
些微性感的舞蹈,情感绵长的情歌,王鸳能看到母亲有时候毫不赞同的眼神,她垂着眼睛在一个环节结束后等待疾风骤雨。
疾风始终未至,她逃过了当面的一劫。
大家就这样通畅回去了。
王鸳都不知道作何解。
晃晃悠悠回练习室,王鸳努力放空思想收拾心情。
歌唱与舞台就是她生命里的光,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必须得抛下一切杂念,全心应对。
“王鸳~”最交好的编导姐姐正在前面和她招手。
“怎么了?”王鸳露出习惯性笑容。
“你的作词老师今天过来啦~”编导姐姐笑眯眯。
选秀总决赛通常而言热度最大,又有难得的单人展示表演,很多学员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用作品表达自己的理念与态度,王鸳也不例外,她疏于文字表达,做了曲,把词的事情交给公司处理。直到昨天,终于确定了一版歌词,寥寥如寂又内藏力量,再符合她心境不过。她要和作词老师一同修改,完成她心中一个阶段完美的作品。
“真的吗!”她以为不会这么快到。
“在里面……”编导姐姐指指。
练习室是全开放的,天花板摄像头实时监控。
王鸳“唰”地往里面轻轻蹦跶一步。
背影……
?
太眼熟。
里面的人穿了小鸭子的布偶服,姜黄色的主色调,搭配浅蓝色的小背心,它像是累坏了,正把长腿架在两行不锈钢长凳边休息。
和自己小时候的鸭子公仔一模一样,她长大后找遍了市里,并未有这种款式投产。
王鸳懵了一懵。
“是不是敲可爱!”编导姐姐看热闹。
这么热的天,陆老师真是学员练习楼一道“亮眼”的风景。
“陆俭,没错吧。”安保见如此别致的来客,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编导姐姐看完全程。
“没……没错。”王鸳迟疑着点头。
这名字她记得很快,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记得联系公司时那边说的是中年人,主业老师。
王鸳想好见到陆老师要如何尊敬有礼,怎么也没料到总决赛歌曲讨论以这样的情景开场。
一方面是奇奇怪怪的巧合,另一方面是……反差萌?
背对着他们的鸭子布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笨拙地挪了挪身子,捂着脑袋把身躯转向了这方。
抬起鸭掌伸过头顶,和她们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噗……”编导姐姐差点儿没忍住,转身出去了。
“呃……陆老师……”新奇的开场打破了王鸳心情上持续了许长时间的阴霾。
鸭子布偶依旧一边捂脑袋一边晃掌掌。
王鸳接着懵,走近了几步。
鸭子布偶脑袋捂着的地方露出几缕萧瑟的绒毛。
?
鸭子布偶两掌都捂上去了。
……是撞到哪里蹭秃了一片吗?
王鸳无从下手:“陆老师,要我帮忙吗?”
鸭子布偶沉默了几秒,垂头泄了气。
缩缩掌掌,开始取头套。
“陆老师,我帮你。”王鸳上手帮忙。
刚约好陌生人到这边讨论她还有些胆怯,此时距离不知不觉就拉近了些。
不如想象中大热天穿布偶服汗流浃背的模样,布偶服里的人看着清爽,只额角能看出疲惫与狼狈。
陆俭从闷闷的鸭子布偶服中解放出来,一抬眼,感觉睫毛都湿了一层,空调屋的凉气瞬时把他包围。
“陆老师,这个布偶……”王鸳话停在半空,眼前的人越看越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王鸳?”陆俭抽纸巾把手擦干净,往两人间一伸:“你好,我是陆俭,我们在上次公演应该见过。”
“你好,陆老师。”王鸳很少与人这样正式地握手。
第三次公演……她想起来了!因为助演学长对她的冷眼相看,最后整组发言时因投屏观众造成的学长羞恼,她看了好一番戏。
“是你!啊不,您……”王鸳睁大了眼睛。
她记得,那天,陆老师还拿了手幅给自己应援,一副猝不及防的粉丝的表情。
“我们现在是作曲演唱与作词的关系,不用这么疏远。”陆老师很有亲和感:“上回亲眼见了你表演,那段词我有了新的修改方向。”
“真的?”涉及作品,王鸳十二分的注意力。
陆俭从带着的大包里往外拿文件书纸。
“对了,陆老师,那个鸭子布偶是?”等待的时间,王鸳又把话题转到自己很在意的事。
“鸭子?”陆俭失笑:“对,这只鸭子叫阿囬,是我们那边配合以前很冷门的动画片做的周边产品,很少人知道。鸳鸳见过?”
“有点儿熟悉,我以前见过一模一样的小型公仔。”王鸳喃喃。
“那得是十几年前了,阿囬周边停产很快。”陆俭翻着纸页。
“那……那是在哪儿啊?”
“小囬村,离忻南不远。”
小囬村……王鸳自有记忆开始就是跟着妈妈,吃苦受难,吃闭门羹,被人围着指指点点,不停搬家。她有疑问过妈妈从哪儿而来,别的亲人在哪儿,自己家乡在何处,有质疑夏叔叔究竟是不是她的爸爸,她没有找到答案。
此时,不经意间,却摸到了边角脉络。
“刚才捂脑袋,也是当年动画片里阿囬与……朋友打招呼的方式。”陆俭摇摇头:“唉,要见年轻的朋友,又是词曲雅趣相识。”他低了声音:“不能显得太古板。”
“正好现在网上穿布偶服发传单很火……”陆老师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布偶服,回过味儿来,不太好意思。
偏远老林里出来,跟不太上外面的节奏,又想努力与小朋友建立情谊,难。
“陆老师,一直在小囬村当老师?”王鸳试探地问。
“二十年了……”陆俭认真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
钢笔写满的纸页找了出来,陆俭把它放在王鸳面前。
又从包里掏出一盒卷得十分漂亮的清新寿司,工整摆在纸页上方。
又从包里拿出两本厚实的文学赏析书籍,放在桌子侧角。
包是挺大,但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吧,简直像百宝囊……
陆老师环顾一番四方,在王鸳赞叹的眼神里停下了动作。
曲子小样放好,袖子微折,侧坐下来,十足辅导课业的架势。
王鸳久违地想起了校园课堂的时光,她没有什么所谓被课业支配的恐惧,她怀念又自卑,不敢靠近。
“鸳鸳,怎么了?”陆老师像相识许久的师长。
“没事……”王鸳扬起一个笑。
“好,线上不好说,这句稍改一字……”
她想象的词曲讨论不是这种讨论啦,不应该是一顿尬聊后相互熟悉然后各自抒发心路历程吗?不是应该你来我往玄而又玄吗?或者,以金钱为衡量各种暗示?
大家都在唱歌跳舞的练习室,她在被辅导语文课业?
王鸳捂了下额头,认真听讲。
词与句,变动而成的截然不同。
边听小样边修改,王鸳捞了把吉他试着弹唱。
进入创作的情境内,渴了喝水,饿了一口一个寿司,还学到了很多没听过的知识。
王鸳沉浸其中。
筷子再一次伸向盒子,夹了个寂寞。
王鸳从自己手腕看到筷子尖儿……
都是自己吃完的?自己的礼貌呢?
“再喝点儿柠檬水。”陆俭从外面拿了高高透明的水杯放在她面前,澄澈水里,薄薄柠檬片金黄。
“陆老师……我……”王鸳语无伦次。
“累了?”陆俭看看时间:“的确差不多了。”
一整个下午差不多过去了。
“不是,我这样子……”
“我和学生基本都是这样的,工作学习都会耗费大量精力,怎么能不补充?”陆俭接了她手里的筷子,收了盒子“你啊,是我见过最瘦的学生,皮包骨。”他并不一直看着王鸳,语气里有自然流露的淡淡心疼。
“陆老师……”王鸳的戒备心依然牢牢固固,但不妨碍她因为难以得到的长辈关爱鼻头一酸。
她虽然身心在作品上,不代表她对别的无知无觉。陆老师几乎教完了自己作词该如何入手,教清楚她如何把已有的歌词再剖析开。陆老师面对自己这样“低学历,带坏社会风气”的学生把握着分寸……
“今天剩下再抽一个小时把这两页看完。”收拾好了东西,陆俭顺手给王鸳布置作业。
“啊?”又来一本书塞到王鸳手上。
王鸳看着翻开的书页,按着自己的思维解读。
小朋友不该不学习,不该惧怕学习,不该逃避学习……而且,有了学习的压力与目标,能缓解她频繁的胡思乱想。
王惜雨的事情,在现在小姑娘的心里看得比天大,实际上在世界里,在娱乐圈够不上什么份儿,她是在家庭方面太无安全感。
王鸳喜欢唱歌,也下定了一生的决心,就更该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腹有诗书气自华,心有笔墨撼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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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头套继续罩着,陆俭抱着满满当当上车回去。
“咳咳咳……”下车一阵风,激得一阵咳。
好不了了。
看来是频繁任务让灵魂疲惫,下个世界该度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