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猫猫毛毛

1、第一章

　　杨笛到寝室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孩在床上看书，似乎被杨笛惊扰，抬眼向她看来。杨笛看到那样明媚的一双眼睛，心里已经喜欢起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杨笛。”
　　女孩一愣，笑道：“多巧，我叫杨筝。”
　　杨筝，杨笛，倒真是巧合得很——那时她们不知道，世间的巧合远不止于此。
　　既有如此巧合，又同在一个寝室，很顺理成章的，两人成了要好的朋友。杨笛小时候跳过级，上大学时才十六岁，轮廓都还没长开，看起来一团孩气，有时还撒撒娇。但她家教好，且身上有股书卷气，便是撒娇也只让人觉得她可爱，并不矫情。杨筝那时十八岁，温柔大方，一入校已是众多男生的追求对象。两人时常腻在一起，一般的瓜子脸大眼睛，很快连隔壁学院都知道某系新生中出了一对姐妹花。
　　刚刚从高中上来，一个星期休息两天，且一天中也不是从早到晚都有课。睡睡觉，逛逛街，玩玩闹闹的，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几乎以光速那样的溜过去了。
　　元旦的时候学院要求每个系每个年级至少出一个节目。新生嘛，不免想出些新花招，几个班长讨论来讨论去，决定排一出话剧。先是选的《雷雨》，后来想到太多珠玉在前，要想出彩除非恶搞，但是恶搞要通过学校的节目审查几乎不可能。最后一群人合计着还是请某文科班出身的同学重新创作了一个剧本，背景依然是民国时候，内容不外才子佳人、国仇家恨。
　　剧本内容很快泄了出来，且不论是否精彩，至少引起了大部分女生的兴趣，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位编剧同学——他同时承担了导演、选角等任务——但面上还是一脸矜持。那时候的杨笛正整天对着微积分课本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愁眉苦脸，虽然知道话剧的事，但并不上心。
　　然而编剧同学萧沉却找上门来，请杨笛去担任剧中的主角之一，他同时也请杨筝出演另一位主角。杨笛看着杨筝，杨筝也看着她，两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最后是萧沉拿出一份复印的剧本，递给杨筝，“你们先看看内容，明天我再来找你们。”
　　那是一个在很多以民国为背景的电视剧里都可以找到相同桥段的故事。天真善良的司令千金，爱上了贫困的进步学生，而进步学生爱的却是与他志同道合的青梅竹马。那位青梅竹马为地下党传递消息被司令抓了，司令家的小姐为着所爱的人去营救自己的情敌。费尽千辛万苦营救出来的女青年在狱中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终于死在爱人的怀中。司令的人马又追踪小姐到了现场，小姐为了掩护男青年逃走，被流弹误伤，也死在了女青年的旁边。然后抗日战争打响，男青年加入了共产党，终其一生，他也不能忘记那两个女子，一个他爱的人，一个爱他的人。
　　杨笛合上剧本，“怎么像是琼瑶的小说啊？”
　　杨筝在一旁静静地笑，“怎么样？要去么？”
　　杨笛眼珠一转，“只要你去，我就去。”哪个女生心中没有一个舞台梦？虽然杨笛一向对琼瑶式小说嗤之以鼻，但如果让她自己粉墨登场去演绎，她还是很愿意的。但元旦过后就是期末考试，她为之头痛不已的微积分还没弄懂三分之一，所以干脆把选择题丢给杨筝去做，这样不管怎么样她也对自己有了个交代。
　　杨筝怎么会不明白杨笛的想法？她拿过杨笛面前的剧本，“那好，我就去跟萧沉说我们答应了。”
　　杨笛一愣，“啊？”
　　杨筝嘴角笑容扩大，“我说我要去，所以你也得去。”她知道杨笛一定估摸着她是不会去出这个风头的，偏偏要让小丫头算错这一次，让她知道选择权是不可以乱交的。
　　“有没有搞错？这样快就决定了。”杨笛偷偷嘀咕着，但脸上却偷偷带了一抹笑。不过很快又皱着眉头呻吟：“微积分……救命呀……”
　　没有意外地，杨笛饰演了司令千金，而杨筝成了进步女青年。男主角选了隔壁班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穿上淡青色的直领制服，倒真像一个浊世中的清俊少年。
　　排完第一幕，就有同学提出时间太长，绝不适合在晚会上表演。于是班长们又去同系主任商量，终于争取到将话剧安排在12月30号，学院晚会的头天。因为这个消息，整个年级的气氛空前高涨，又选了几个同学专门负责灯光、背景音乐和画外音等。虽然没有剧照，倒也像模像样地把剧名、时间、地点什么的贴在了学校各处的告示栏上，一时倒也引起颇多关注。排练了半个多月，上台的时间到了。
　　坐在后台的简易化妆室，杨笛一叠声地唤：“阿筝阿筝，帮我梳梳头。”杨筝放下手中的腮红，走到杨笛身后，“叫你在寝室梳好再来，你又不肯，这会儿急了吧？”
　　杨笛扁嘴，“拜托，那种包包头……走在路上不被人当猴子看才怪呢！”为了突出司令千金的娇惯，她要梳双鬟，好在杨筝手巧，倒不需要去外面美发厅。
　　杨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杨筝一缕缕地挽起。她坐着发呆，镜中影像渐渐变得似是而非了。依然是一坐一站的两个女子，站着的为坐着的那个梳头，但面容模糊，且衣服也变成了斜襟衫子。
　　“阿笛，醒醒，梳好了。”杨筝又好气又好笑，梳着头也可以睡着，也太厉害了吧。
　　杨笛揉揉眼睛醒过来，“原来是做梦啊！”
　　杨筝赶紧拉开她的手，“当心把眼影弄花！你啊，上课又不听，这会儿躲在被窝里看书，睡眠不足了吧？”因为最近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排练了，杨笛只能在晚上看微积分，这几天看出门道了，有了点兴趣，每天都看到凌晨。
　　“听又听不懂……”
　　杨笛的嘀咕没有逃过杨筝的耳朵，“上课都听不懂，自己看书倒懂了？”
　　杨笛像猫咪一样在杨筝手臂上蹭蹭，“不懂的有筝姐姐教我嘛！”
　　杨筝推开她，“也就这个时候才会叫姐姐。”
　　杨笛还要说什么，萧沉走过来问：“好了没？快开始了。”
　　两人一同转过头去，萧沉不禁一呆。不不不，不是因为太漂亮。事实上因为杨筝杨笛平时都不化妆，完全不懂得技巧，所以现在两个人的眼圈太黑、嘴唇太红、腮红也不均匀。但是这样只更突出大大眼睛与尖尖下巴，两张面孔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这个在排练时对着近三十号人指挥若定的男生也不禁局促了。
　　因为都是第一次上台，演员们或多或少的有些紧张，灯光什么的也不是完全跟得上，但不管怎样，这次演出也不能说是不成功的。因为是庆元旦的节目，不需要门票，观众就来得很多，礼堂坐得满满的。演出中时时有掌声响起，尤其最后谢幕的时候，掌声之热烈，得意得杨笛鞠着躬差点忘了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