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依赖 ...
-
桑淮听着容韫的话，慢慢冷静下来。
夜风微凉，静谧夜空点缀几颗为数不多的星子。屋内被容韫点起一盏温柔烛火，在桑淮觉得自己快要融进那片黑暗的时候，乍亮在其中。
容韫清冽的嗓音不紧不慢，也终是将她的神智归拢。
“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若是喜欢孩子，我们会有不止一个孩子，你不要再想了，我马上病便好了，我出去陪你，这官我也不会再做，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屋内容韫一颗心揪紧，冷汗无端落下。自从隐竹无意间透露桑淮小产的消息，他这些日子几乎未曾安眠。他拼命的试药，除却为这江南灾民，更有私心。
他说完，静默的等待着桑淮的回答。
等到屋内烛火将要燃尽时，容韫才听得门外的桑淮轻轻道了句好。
“你说什么，我都信的。”桑淮说话依旧带着些许疲累，但是已然比先前正常许多。
不知是不是容韫的错觉，桑淮话语里带着忽略不掉的依赖意味。
大概是这些日子太过紧张，是他的错觉罢了。
·
当江南的终于摆脱秋天的尾巴，正式由一场雪昭示着这几月堕入尘埃中的江南，又活了过来。
灰瓦白墙，如今被薄雪掩映，更添几分秀丽色彩。
一场新雪初歇，并不影响城中已经浮现从前热闹盛况，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街上弥漫哭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城外到处为新冢的景象，已经变成了放在脑海最深处，不能忘掉的回忆。
容韫曾经亲自试的那副药方，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人们聚集在街头，讨论着这艰难岁月的艰辛，当然也不忘夸赞昊南王以及容韫。
当然，私下中激起的民怨，被当前的重获新生所遮掩。
几个垂髫孩童，在街角相互嬉闹，他们唱着也不知是谁编的江南小调，咿咿呀呀，最后一句倒是唱的清楚。
“阿婆道嫁女当嫁容相。”
桑淮同容韫一齐路过时，正巧听到这一句。
“她们若是敢嫁给你，我便把她们通通扔出丞相府。”桑淮自打出府之后，便一直拽着容韫的袖子，无论流云怎么劝也不肯放开，直直将容韫今日绣着暗纹流云纹绣的衣衫拽的褶皱不堪。
“我也不会娶的。”容韫轻拍桑淮于她袖端的手，让她放心。
自打容韫病好之后，桑淮黏着容韫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快要发展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仿佛这样，她才能有些许的安全感。
容韫觉得桑淮的状态不太对，也仔细问询过她，她神色、 想法和平日里无异，这些日子他陪在她身边，也未曾再有过奇怪的举动，容韫只得由着她去，他多留心些便好。
今日本是要乘马车去昊南王的府上，但桑淮见落了雪，定是要走着。容韫没由拒绝，笑着应了。
桑淮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行动都显得有些不便。江南的冬天未有皇城冬日一半冷，但她现在特别畏寒，只有跟在容韫身边才能觉得丝丝温暖。
也只是一点而已。
江南甚少有风，尤其是在冬日。当有一阵微风从身边拂过时，带的桑淮打了个寒战。
那不是江南的风，像是西越的风，会直直侵入骨子里的风。
“桑姐姐！”一道清澈的童音在背后响起，桑淮回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小包子，以及他身后的楚怀誉。
小包子裹着棉衣看着便是被照顾的很好，而楚怀誉依旧是一身干练的墨蓝色衣衫，他头上还有同色的发带。
和之前无异，这人还真是执拗。
楚怀誉的手还紧紧拽着手里抱许多油纸包的小包子，似乎是想阻止他叫桑淮。
容韫跟着桑淮一齐回头，见到楚怀誉面色稍霁。
容韫本以为桑淮会去找楚怀誉，没有想到她只是转过身，继续拽住容韫的袖子，道：“我们走吧，王爷还要同你议事，耽误不得。”
“好。”容韫的目光在桑淮同楚怀誉之间转了一个圈，便如之前一般握住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包子平日里再显得沉着冷静也还是个孩子，摆脱不了孩子心性。他回头瞪向楚怀誉：“都怪你！上次同桑姐姐吵架，现在倒好，她连我都不再理会了！”
“我们两个起大早去买这些，要怎么交给她？这些点心都是她爱吃的，一大早从城东买到城西，我都要困死了！”
小包子似乎越想越气，他知道偷听不好，但那日在门外依然是听到楚怀誉和桑淮所说只言片语。他们在吵架，而且听起来楚怀誉更凶一点。
小包子气的将怀中的油纸包全都塞给楚怀誉，“你不要再让她生气了，不然我也不理你了，哼！”
说罢，小包子脚步飞快的离开楚怀誉。
街上行人不多，唯有楚怀誉呆立着，看向桑淮离开背影，想起那日桑淮离开前说过的话。
他同桑淮说了这两年的近况，无非是试图将桑淮劝回西越。
依他所见，这中原，并不太平。
没想到的是，桑淮认真且坚定。
“我很怕回到西越，也怕回到王庭。更何况，像我这种已经故去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回去的。若是你还有先前的想法，我劝你趁早丢掉。我虽然看起来糊涂，但也没有到傻的地步。”
“之前我不接王印，现在也不会。你从前依照阿爹的想法时刻都在暗示我，我只当做没有听见。”
“我知道你想让我回西越，但是我不能。我总觉得你是我的影子，在我身边保护我，但影子是随着光亮变化，而非我桑淮。所以，我想等你想明白我所说的，再来找我。”
“我知道，阿爹想让我做五公主，你也是。可忘了我想成为的不是五公主，而是桑淮。”
是桑淮，而不是五公主吗？
楚怀誉想不明白。
·
桑淮没有去听昊南王同容韫议事，并非是不准她去，而是容韫进屋时，她自己离开，随口说要去后花园看花。
可虽说江南四季温暖，可终究是冬日，并没有繁花争开的境况。她也只是找个理由，出来缓一口气的。
等到容韫这边善后事宜处理好后，他们不日便会动身回皇城。
回到皇城，她便可以见到阿姐了。她无比想念阿姐。之前在皇城时，她见阿姐就像见到陌生人般，现今想来阿姐殷殷目光，桑淮便觉格外对不起她。
她当时甚至连一声阿姐也未曾叫过她。
此番回去，若阿姐知晓她恢复记忆，定会非常高兴，如同在王庭时，为她做肉干，葡萄酿。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要回皇城最重要的缘由，她要带阿姐回家。
哪怕是她不想回到西越，可阿姐未曾牵连其中，却平白为了她来到这里。
她欠阿姐的太多了。
在西越时，她顽劣非常，仗着年纪小，时常将整个王庭闹的鸡飞狗跳。有一次她因着贪玩，将部族献上的奇珍异兽放出牢笼，废了大半个王庭的人力去抓那异兽。这事惹恼了阿爹，阿爹将她关在寝宫内，不准任何人探望她，违命者要挨板子的。
只有阿姐偷着来看她，还为她带了她平日里爱吃的吃食。
现在想想，当初被二哥吓到大病一场，也是阿姐不眠不休的在她身边照顾她。她母后也未曾有过那样的耐心。
母后自从为阿爹生下个皇子之后，便对她甚少关心，好在她野惯了，也并不在意。
桑淮也好奇的问过阿姐，为何要对她如此好。阿姐闻言笑笑，给她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定然是有缘故的，但最重要的，是你讨人喜欢。”
桑淮能听出阿姐是在糊弄她，一直追问究竟是什么事情，阿姐只是给她递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嘴，不准她再问。
她被那块糕点岔开了心思，以至于到现在都忘记问阿姐究竟是什么缘故。
下次见到她，一定要问清楚。桑淮想到之后的事情，裹紧身上的衣物，扫去先前见到楚怀誉的低落神色，露了个笑容。
流云跟在桑淮身边，看到她的神色很是惊讶，她整日跟在桑淮身边最清楚，她很久都没有看到桑淮如此开心了。
“夫人想到了什么，如此开心？”流云实在好奇。
“想到回到皇城，可以去逛酒肆，到街上闲逛，自然开心。”桑淮挽着发，和流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夫人可是自己去？”流云忍不住打趣道。
桑淮眨眨眼，才反应过来流云竟是在调笑她这些日子一直黏着容韫的事，不由得嘴硬：“我自然是自己去，谁都不带的。”
她还要去见阿姐，怎么带容韫。
更何况，到了皇城，容韫也不会有什么心思管她。
自打容韫康复，先前堆积的事物又太多，他便又恢复了忙碌。如今江南还保持着闭城的状态，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草包皇帝身边没了容韫这一员大将为他打点，只怕已经焦头烂额。
所以容韫回皇城之后，只会更加的脱不开身。
更何况，他还许了她无限愿景，收留她这个无家可归之人。
最后一次，她最后再信容韫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依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