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成神了吗》了此

26、古井

　　程玟身为狼神，在狼族的信念中成神，天生便拥有无穷信仰之力，虽因神魂破碎导致力量弱小，但到底拥有神格。

　　此番借钟谣连接上鲛珠，直接一通信仰砸下去，瞬间便将那口古井砸懵。肉眼看不见的波纹震荡开来，半空中的鲛珠猛然一震，嗖一声钻入钟谣眉心，不肯再出来。

　　钟谣神色迷茫，却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沉浸在某种特殊的境界之中，程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遇，便没有叫醒她，而是轻轻扶住她，又将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才转头看向那口井。

　　古井异动，冰凉刺骨的井水竟翻滚沸腾起来，蒸腾起阵阵水雾——那一块隐藏起来的碎片终于浮出水面。

　　“奇怪，它看起来怎么……”碎片终于感到不对，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空壳。”冰凉凉的音色传入耳中，碎片终于恍然，它猛地蹦跶一下，怪叫道：“对，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空壳！”

　　没有神力，没有意识，也感受不到丝毫灵魂存在的气息，不是空壳是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生命之核的碎片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碎片怪叫不停，显然这事给它的打击还挺大。

　　程玟嫌它吵，手上用力掐它一下，直到没声了才松开，挥手将井中那块碎片召过来，冷声道：“融合。”

　　碎片委屈，碎片还不敢说，只能在心里腹诽两句才能好受些：嘤嘤嘤，混蛋裴伊，就只对人家冷脸……

　　它与裴伊灵魂相融，这段时间可从他那见识到不少新鲜词汇。

　　彻底融合另一块碎片后，它突然在程玟手中连蹦好几下，周身的光也亮一下暗一下的，看起来就跟抽风似的，“我感受到那位大人的气息了！”

　　“霍厉？我以为他早死了。”程玟挑挑眉，看上去挺意外的，按理说死神之国覆灭，生命之核破碎，掌管这一切的神明该失去神力慢慢衰亡才对。

　　他摇摇头，心中不禁感叹，那家伙，可真是个怪物。

　　“大人是不可能死的！”碎片不满道。

　　“霍厉不死的能力不是你给的？”程玟突然想明白这件事，菲斯塔娜大陆的神和人，都以为那位神明的力量之源是生命之核，但如果真相并非如此，那他究竟该多强大？

　　碎片：……我什么都没说，大人可千万不要怪我。

　　看出碎片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程玟也不强求，转而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大部分生命之核的碎片已经被修复，现在看来就是霍厉干的。”

　　“当然，大人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碎片莫名荡漾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从你碎裂到现在已经有千年了吧。”程玟忍不住泼碎片一盆冷水，透心凉，然后碎片就自闭了。

　　程玟：之前威胁我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脆弱。

　　“既然你能感受到霍厉的气息，那想必他也能感受到你的气息，等等吧，你家大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接你。”

　　虽说有点不太想见到那个人，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满世界去找菲斯塔娜大陆，累先不说，关键那里太危险，还有不少“老不死的”仇家在等他。

　　碎片听到这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面上还是要矜持，它冷哼一声，才不要被裴伊区区一句话就哄好。

　　但程玟哪里会顾及它的小情绪，一把将其捏住，举到眼前，“现在说说看那块碎片究竟怎么回事。”

　　不说还好，说到这碎片顿时又自闭了，直到被程玟捏在手里晃悠好几下，才开口弱弱道：“我不知道……”

　　程玟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归结为这碎片在地底闷久了，脑子不太正常，大概精神上还有点分裂。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谁叫那块碎片一点记忆都没留下，我融合它之后，虽然与大人的感应加强了，却没涨一点力量，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弱鸡。”嘤嘤嘤……

　　它也只敢在心里暴风哭泣。

　　程玟不禁陷入沉思，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生命之核再怎么说也是永恒圣物，力量强大，就算只是一小块碎片，也不该在这片没有神明的大陆上，被轻易抹杀灵智，除非……

　　往日温和儒雅的脸上平静不再，他眉头紧锁，对即将要面对的敌人又多出许多警惕。

　　碎片那根迟钝的神经终于察觉到周边气氛的凝重，十分懂事地闭上嘴，停止那些碎碎念，安静如鸡。

　　夜晚的山林只偶尔能听见三两声虫鸣，天上那轮反常的圆月早已消失，只余漫山遍野的荧石散发着柔和光芒。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那口古井便不再有魔力，看起来就是尘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口井。但什么人，会在这深山老林中打井？

　　程玟本想上前一探究竟，但此时靠在他肩上的钟谣突然动了下，嘴中哼唧两声，似乎很不舒服。

　　“公主，公主，醒醒……”程玟轻声呼喊，却见钟谣只是皱着眉，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他面色微沉，紧抿着唇伸手探向其额头，果然发烧了。

　　当下再顾不得其他，程玟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急匆匆向山下营帐赶去。

　　他走后，古井中似乎闪过一道光，不知何处飘来阵阵迷雾，须臾便将这处林子遮掩。
　　*
　　那人消失之后，钟谣又独自一人在天地间飘荡许久，恍惚间竟睡过去，就像悬在半空中，睡梦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那个奇怪的人和他那双奇怪的眼睛明明都很有特点，却像一阵虚无缥缈的风，很快便被忘却。

　　直到一阵刺骨的冰寒侵入身体，她才猛地被冻醒。

　　入眼却不是想象中的冰天雪地，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村落。钟谣此时就站在村口一棵大槐树下，阳光穿过树隙落在她身上，不但没有带来一丝温度，反将冰寒刺入骨髓。

　　钟谣忍不住裹紧那件杏黄色的斗篷，试图留住不多的暖意，但那股寒气似乎无孔不入，不过片刻就冻得她嘴唇发紫。

　　再待在这不是办法。

　　钟谣脑海闪过这样的念头，强忍住遍体冰寒，迈步向村落中走去。四下静悄悄的，透露出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但眼下除了一探究竟，也别无他法。

　　“有人吗？”钟谣哆嗦着声音喊道，意料之中没有回应，她伸手敲在旁边一户人家的门上，只听“吱”一声，那门竟顺着力道缓缓推开。

　　一股沉闷的气味扑鼻而来，钟谣忍不住别开脸，却还是被激地连打几个喷嚏，挥手驱散恼人的烟尘，才扭头去看屋子里的景象。

　　只一眼，钟谣便呆住。

　　屋子很破旧，散发着一股腐朽气息，整个铺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入眼随处可见的蜘蛛网，无不昭示这里废弃许久。

　　但从房屋破漏处洒落进来的那一束束阳光里，却能清晰看见一家三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钟谣眨眨眼，很确定眼前所见并非自己的幻觉，她又看了会这般温馨日常，没有去打扰，而是继续往前敲开下一家门。

　　无一例外，全是这样诡异景象。

　　是海市蜃楼？亦或是阴魂不散？钟谣不知道，但倘若再被困在这里，她迟早要被冻死。

　　这处村落的排布有些奇怪，钟谣的空间感还不错，全部走下来的同时，脑海中也勾勒出一副村落地图——虽有些不严谨，但大致看竟构成一个箭头形状，正指向太阳的方位。

　　脚下不停，钟谣果断转身向箭头指向处走去，越走，越冷。手脚被冻得僵硬，到后来她几乎用尽全力才能迈开脚步，终于，眼前浮现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随着距离一点点缩小，村落外青翠的土地上出现一口古井，赫然便是三千石山里那口古井。

　　被忘却的记忆一瞬间纷至沓来，钟谣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是幻境。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清静不再，身后突然传来压抑的嘶吼声。

　　天空那轮明日发出惨白的光，无尽冰寒之气随之播撒开，钟谣才惊觉，她以为的太阳竟是伪装后的寒月。

　　冰冷的月色下，那些温馨的幻影突然变做凶鬼恶灵，咆哮着要将此处唯一的活物撕碎。

　　钟谣没有回头，而是继续一步一步向那口古井走去。眼看无数厉鬼就要触碰到她，却在瞬息间被一股无形的波纹震碎。

　　——眉心闪过一点幽蓝，是鲛珠的力量。

　　刺骨的冰寒渐渐被驱散，有暖意从眉心一路流入四肢百骸，钟谣深深呼出一口气，松松筋骨，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古井近在眼前，吸引着人前去。钟谣略作犹豫，终是探头向井中看去，清凌凌的井水倒映出她美丽的容颜，又倏忽消散，无端荡起一圈圈清浅涟漪。

　　有一些字迹从涟漪中荡开，待水波渐渐平息，钟谣看清那是一行字——神明背弃了她的信徒，所以我们抛弃信仰。

　　与先前由荧石粉末构成的内容相同，但两者字迹和字迹中蕴含的情感却截然不同。眼前这行字如同沾染鲜血，要将无尽怒火和恨意宣泄。

　　钟谣心神一荡，竟被突然发难的井水整个吞噬进去。

　　眉心那点幽蓝在水中若隐若现，寒气便如附骨之疽般重新钻入脆弱的身体。钟谣闭着眼，蜷缩在这片仿佛没有边界的水域中，顽强抵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