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之外》二十四乔

10、第 10 章

　　“十五床的病人今天出院，晚上把病例整理好交过来。”
　　“是！”
　　“三床是新来的，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出血收治入院，带他查下hp（注：幽门螺杆菌，
　　大部分胃十二指肠溃疡患者会有此菌感染）。
　　“好的！”
　　“把五床的头孢换掉。上奥美拉唑。”
　　“明白！”
　　“八床的胃镜做了没？
　　“还，还没。胃镜室等的人太多了。”
　　“人多不会去抢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啊，是！”
　　“医生啊，这个水挂的胳膊好痛啊。”
　　“这个是脂肪乳，要慢点滴，你滴这么快，当然会痛。”
　　“这么大一袋子要滴到什么时候啊，不行，俺家里还有猪没有喂呢，就住了两天，花了俺一千多块钱，简直抢劫啊！俺，俺要出院！”
　　“不行不行，哎哎，你躺好了，你都胃穿孔了，不住不行啊，哎，你回来！”
　　。。。。
　　“累死了。”杜笙揉揉胳膊，扭扭头，“实习生的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啊。”
　　“杜笙，有人找！”宿管站大叔喊。
　　什么人会找我？该不会又是楚航的爸妈吧。
　　“小笙！”熟悉的叫法，温柔的嗓音。
　　“师父！你怎么来了！”
　　杜笙把师父带到了宿舍，这宿舍入今只有他和楚航两个人住，还算宽敞。
　　“师父，喝水。”
　　“小笙实习的怎么样？当年我可是被压榨得每天狠不得爬回宿舍啊。”
　　“我也是啦，简直就是免费劳力，好在以前比这辛苦的都有，所以还受得了。对了师父怎么专门跑过来呢？”
　　“师父过来看看你啊，怎么，不欢迎？”
　　“哪能啊，只不过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师父说这两天村长家喝上梁酒，要请你过去的，怎么又有空到我这儿来呢？”
　　冉还周的脸色沉了下来。
　　“师父？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冉还周把头转向窗外，“是我妈打来的。她说，我爸突发心肌梗塞，在医院抢救，怕是，不行了。”
　　“啊！在哪个医院，师父赶紧去看看吧!”
　　“就在你实习的医院。可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脸去看他。。。。”冉还周再转过头来时，杜笙清楚的看到师父眼里的泪花。
　　“师父。。。”
　　“亲爱的小笙笙，我回来了！”
　　门啪的打开，楚航走了进来，“咦？有客人？”
　　“亲爱的？”师父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他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杜笙冒汗。这个楚航，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情况很快就明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哈，哈哈，不要冲动，楚航，这个是我师父冉怀周，把我养大的，恩重如山的师父。师父，这个是楚航，我的，呃，同学。”
　　同学？楚航怒视。杜笙当没看到。瞪什么，你介绍我给你父母时不也是这么说的。
　　“你，就是楚航？杜笙喜欢的那个小子？”
　　“师父！？”
　　“你知道！”
　　“哼，”冉还周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每次放假回来，嘴里都楚航长楚航短的，满脸桃花。想瞒过我？”
　　“师父。。。”杜笙大窘。我有那么明显吗。
　　“冉师父，既然你猜到，我就坦白了！”楚航搂住杜笙，郑重的说，“没错，杜笙就是我最爱的人，我这辈子就想跟他在一起，请师父成全我们吧。”说完，看向杜笙，满眼爱意。
　　“楚航。。。”杜笙满脸桃花。
　　又来了，就是这个样子！
　　“我，不—同—意。”
　　“师父！”
　　“为什么？”
　　“为什么？就凭我是过来人，我知道此路不通，走下去没什么好结果！我决不允许我的徒弟踏上这条不归路！”
　　是了，师父的经历告诉我，同性的爱，脆弱得多。
　　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杜笙想起楚航说过的话，有什么困难，要一起面对啊。
　　毅然抬起头，坚定的说：“师父，因为可能发生的后果而放弃尝试，失去终身的幸福，我不甘心。没有努力争取就想当然的以为我不行这样做不会有结果，那人生只能在遗憾中度过。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楚航，只要我们自己的感情够深厚，就不怕任何考验。师父，我想赌一把，如果现在放弃，我不甘心。”
　　“呜呜呜，小笙，你终于明白我了。。。。呜呜，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你终于回应我了。。。”
　　“放，放开我！”
　　呵，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啊。冉怀周眼里精光一闪。
　　“小笙，你忘了你的诺言吗？毕业后你要回到乡卫生所的，这可是你母亲的遗言，要你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师父？”杜笙诧异，师父怎么了，以前每次说要回来帮他的时候，师父总是说不需要，要自己以前途为重，现在怎么好像要逼自己似的？
　　“是，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这个小子，会跟你回去吗？”大手一挥，手指堪堪对着楚航的鼻子。
　　这是个陷阱，这绝对是个陷阱！楚航咬的牙痒痒。自己早就知道杜笙的打算没错，但稍微有点追求的人都不会想去那种穷乡僻壤的，楚航有信心说服杜笙跟着自己留在N城。现在姓冉的居然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依杜笙的性格，他肯定是遵从师父的意愿的，那自己怎么办？
　　哼，冉还周瞟了一言楚航的脸色，就知道会这样。什么情啊爱的，嘴上说的好听，与自己实际利益冲突时，什么都可以抛开！
　　“冉师父，你太强人所难了。杜笙这么辛苦考上了大学，就算是跳出农门，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要放弃大好的前程，去什么卫生所当一个赤脚医生?那里能有什么发展？你为什么不问问杜笙的意思呢？他在这里呆了五年，怎么想也是不愿意回农村的吧。。。。”
　　“啪！”一个巴掌扇过去。
　　楚航捂着脸，有些不敢相信。杜笙，打我？
　　杜笙低着头，呼呼地喘着气。再抬头时，眼里满是失望和痛惜。
　　小笙，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楚航，你太让我失望了。”
　　什么？楚航张大眼。
　　“你以为我想回去只是因为要报答师父吗？你以为我在这里呆了五年，就忘了本分，利益熏心了吗？我不是你！
　　“你没去过农村，你不知道那里的人们多需要医生！
　　“小小的卫生所里，只有师父一个人，什么内外妇儿耳鼻咽喉，全靠师父。十几年如一日，师父奔走在几十里的山路上，为人们解除病痛。农村人见识浅，有啥不舒服不知道看，师父上门义诊，为大家量血压，查体格，只想能早一点发现什么，不让乡亲们误了治病的时机。
　　“城里看病花钱呀，开的药越贵，医生的提成越多，可这些家境贫苦的人，怎么吃的起这些药？看了也是白看，只是知道了结果，回来等死而已。
　　“师父就拿着处方，自己查资料，把不影响疗效的贵药换成便宜的药，帮乡亲们治着。就是这样，你嘴里的赤脚医生，成了方圆百里的活菩萨。
　　“大医院的医生怎么了？没有辅助检查设备，他们能看几个病？
　　“我敬佩师父，所以我也想成为师父一样的人！现在的大学生眼光都高的很，非大医院不呆，基层没出路不干，好，他们不干我干。我没想着蹬低踩高，我只想尽自己的一分力，帮助一些需要我的人。
　　“看来，我们确实是走不到一起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上次你说你不会选择放弃我，我真的很高兴。不过现在看来，是天真得可笑。”
　　杜笙拉上师父，“我们走。”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楚航心中大叫，在与杜笙错身的瞬间，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是这样的。。。别走。。。”乌黑的头发盖住眼睛，声音泄露出主人的惶恐。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也只是想让你过好的生活。。。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回去的话。。。”楚航抬起头，脸色灰败，表情却是坚定。
　　“我，跟你回去。你的梦想，我们一起实现。”
　　“什么！你疯了！”杜笙大骇。
　　“没有，我没疯。你说的对，是我太肤浅了，以为有名有利就是成功，却忘了医生的本分，救死扶伤。冉师父，杜笙，你们真的很伟大。虽然我的境界一下子提升不到那么高，但如果是杜笙想做的，我愿意陪他。”
　　杜笙被楚航的话吓傻了。
　　小笙，你的眼光比我好多了，你比我幸福。冉还周欣慰的想。
　　没有努力争取就想当然的以为我不行这样做不会有结果，那人生只能在遗憾中度过。
　　是这样吗？徒弟，我似乎真的没有认真去请求过爸妈的原谅呢，只是想当然的以为他们不可能原谅我。嗯，早该努力去尝试了，再不去，恐怕真的会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