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关人》壹陆

4、第 4 章

　　眼看着便要过年了，府里热热闹闹的，一是为迎新年，二是庆祝南扬又一次立下战功。
　　“恭喜南将军，贺喜南将军啊，这大公子战功赫赫，又得皇上亲自赐婚，真是前度无量啊！”
　　来来回回都是这些话，几日里天天落到笑笑耳朵里。
　　苏玉看着女儿一如平常，似是无悲无喜，正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让苏玉更是忧心。
　　“笑笑”苏玉叫着女儿。
　　“嗯？”笑笑抬头看见母亲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娘，我没事的，他那样好，自然与公主才会是良缘佳配，我替他开心的”笑笑轻声道，那声音微弱的很，听的苏玉满是心疼。
　　送走了宾客，南夫人拉着儿子的手，满脸笑意，“扬儿啊，年后三公主便进门了，以后我们扬儿也为人夫君了”。
　　“一切谨遵父母安排，孩儿有些乏了先行退下了”南扬笑着行礼退下。
　　南夫人望着儿子背影欣慰的点了点头，南将军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看着儿子的背影出神。
　　笑笑踮着脚去挂灯笼，无奈自己确实够不到，一双手冻的通红。
　　南扬远远的看见了她，笑笑回身看到南扬正一脸笑容的走过来，一阵心酸涌上心尖。
　　若是从前，她定会骂他故意看她笑话，也不知道帮忙，也一定会把灯笼丢给他让他去挂。
　　可如今，竟是看他对着自己笑都觉得这般奢侈。
　　南扬走近接过了笑笑手中的灯笼，抬手挂了上去，笑笑望着他心想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这样高的”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都默契的对赐婚一事闭口不谈。
　　说了又怎样呢，她都不知道他对她是怎样的心意，又是凭什么能过问他的婚事。
　　其实她从来都没资格介入他的生活。
　　年后南府忙里忙外的准备着婚事的一切事务，然而就在喜事将近的时候，又一道圣旨降到了南府。
　　这次却不是喜事，战事吃紧，皇上派南将军出战，刻不容缓。
　　南夫人愁眉不展的看着南将军，一如往常的念叨着“千万注意身体，莫要不顾性命……”每次南将军带兵出战都是这些话，南将军笑着握住南夫人的手叫她放心。
　　“将军，大公子求见”
　　“那你们聊”南夫人起身离开，走时似是不舍的回头望南将军。
　　“父亲，孩儿请战”南扬一脸坚定。
　　“不行，你婚期将至不可冒险”南将军没有一点犹豫。
　　“孩儿一定要去，父亲，求你”南扬也没有半点犹豫。
　　“你到底想如何？”南将军问道。
　　“若孩儿凯旋归来，请……准孩儿纳一妾室”南扬回到。
　　“你……这是何苦”南将军无奈道。
　　他了解自己的孩子，自接了圣旨的那一刻他就在南扬眼里，看到了不见底的心殇。
　　画面一转，江夙阳眼前出现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宫中的人欢欢喜喜的筹备着三公主的嫁妆。
　　突然眼前一片模糊，江夙阳努力的睁着眼睛，画面再变清晰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江夙阳心中一紧，血流成河，漫天的血腥气令人窒息，一位少年躺在血泊中，伸手去摸怀里那浸了血的荷包。
　　江夙阳意识回到现实时觉得头疼的很，双手捂着头艰难的说道“他……想用战功换她留在身边，可那一战没有回来”。
　　“嗯”季怀回道
　　“那笑笑？”
　　“得了消息的次日，她梳妆打扮，换上了她娘为她出嫁时准备的嫁衣，自尽了”。
　　江夙阳感觉好像有什么堵在他心口，憋的难受，他平日里与南扬的接触不是很多，南扬虽是待谁都客客气气，但总是觉得看不透走不近，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怎么也没想到，他其实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
　　江夙阳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那卿娘可是笑笑？”
　　季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她本也是千金小姐，父亲得罪了朝中官员，惹了杀身之祸，为了保住她们母女性命，偷偷送走了母女二人，她们母女隐姓埋名，在南府中讨生活，她天生爱笑，人人都唤她笑笑，却少有人知道她本名叫卿娘”。
　　江夙阳觉得他那早都不跳的心，居然有点疼。
　　“所以她投忘川河，就为了千年后能再见到南扬？”
　　“可造化弄人，南扬那时被选为鬼差，在冥殿内练就法器，回到忘川时，他心爱之人已经被压在他所守的关卡之下，唤他一声都不能”。
　　“南扬为何答应做守关人”江夙阳伸手揉着心口
　　是啊，若是南扬投胎转世，千年之后笑笑会出忘川，带着记忆去找她的爱人，他们还会有再见之日。
　　季怀没有回答，其实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到底为何只有南扬自己知道。
　　南扬和笑笑死后，府中的二公子南逸偷偷将笑笑葬在了南扬的墓穴中，他的弟弟大概不会想到他那么想要成全的两个人，死后却是比生前更要凄苦。
　　即便笑笑苦熬千年，带着记忆重新投胎转世，也再不能与心爱之人重逢，南扬已身为鬼差，记忆早已封存，笑笑投胎为人，两人更是隔着阴阳两界。
　　季怀实在不忍心，魂魄于忘川五百年之际是压制最弱时，季怀趁此机会用莫念救了卿娘出来，想让她放弃执念，去投胎转世，可卿娘出来时并没有去入轮回，而是带着莫念逃出了阴间。
　　救一魂魄出忘川所动用的法力使得季怀连维持本尊形态都难，但又急于找到卿娘，季怀在一只麻雀身上附了一缕气息，却不想碰到个半吊子的道士。
　　都说不怕什么都不懂的，也不怕什么都懂的，怕就怕这上不来下不去的，那道士看到这麻雀周身冒着黑气，大喊一声“妖孽！”说着从他那口袋翻出符咒一顿比划着，碰巧鹤乘路过，走到那道士面前“大叔，你表演什么呢这是？”
　　鹤乘挡了道士的视线，道士推开鹤乘时，那麻雀早都不见踪影。
　　季怀正是用这报恩的借口把鹤乘卷了进来，季怀心想着，你会愿意帮忙的，毕竟，当初你也是那么想要成全他们的。
　　江夙阳坐在那里冷静了许久道“其实你知道怎么能找到她的”
　　没错，季怀当然知道，卿娘不肯去投胎自然是放不下南扬，但她是逃出忘川的鬼魂，若不去投胎转世，这阴间她自然留不得，只能逃出去，可南扬就在这阴间，她无法留在这里，就只能等南扬出去，只要南扬一出现，卿娘必定会来。
　　可问题就是季怀并不想南扬牵扯进来，南扬向来聪明，两人若是见了面，知道了卿娘跳忘川是为自己，南扬即便不记得也不会不知道一个自愿痛苦千年，只为与他重逢的女子对他可能意味着什么。
　　而在南扬为鬼差之前，镇守忘川的守关人不知为何，自己跳进了忘川，而这违背使命的鬼差是不许再入轮回的，若是南扬也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季怀怕是不能原谅自己。
　　江夙阳同样聪明，他知道季怀肯定明白只要用南扬做饵，就一定能找得到卿娘，可他没有这么做，那么季怀把南扬前世记忆给他看的目的就一目了然了。
　　季怀又拉了一个人下水！
　　“几百年了，我早该知道你阴险狡诈的很啊”江夙阳一脸愤愤然。
　　“咳咳，提醒一下，是你想知道的，我这是成全你”季怀一脸理所当然。
　　“不过，这事儿要是让南扬知道了，咱们两个…”江夙阳做着抹脖子的动作说道。
　　“怕什么，你早都死了”。
　　“嗯，也对”江夙阳点点头道。
　　“既然不想让南扬知道此事，也不能让卿娘看出破绽，所以你得扮的像点儿”季怀说道。
　　幻化成南扬的模样并不是难事，这个江夙阳向来最擅长，难的就是如何能不被对南扬了解至深的卿娘发现。
　　江夙阳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我们这样骗她是不是太残忍了，她苦了几百年了”。
　　季怀又何尝不知，只是他总怕会害了南扬。
　　江夙阳其实也清楚，只是心里难受，他不忍心骗这样一个痴情人。
　　“不如…让南扬带她走完最后一程”季怀突然想到。
　　“奈何桥？”
　　“嗯，你带她回来，让南扬带她过奈何桥，送她入轮回”季怀道
　　“可…两人见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江夙阳有些担心。
　　“她既然一身嫁衣来到这阴间，走时就为她盖上红盖头吧”季怀说道。
　　江夙阳会心的笑了，他明白了季怀的用意，他是在用这种方法，成全了悲苦的两人，她盖着红盖头，他牵着他，两人携手走完一程，如今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季怀长叹了一口气，元叔早在很久之前就告诫过他，三生石承载的太多，劝他不要牵扯其中，很多事，管不了的，只是没次见到南扬佩戴的空灵，他总能想到那个当初挥舞着它在院中习武的恣意少年，还有旁边静静守着他的笑笑，他终究是没忍住，插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