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破绽》李夸父

14、第 14 章

　　正当长安城被惊雷震得人人失去意识时，两声响亮的啼哭声猛然划过天际。

　　来了。昆仑子的血裔出生。

　　坐在某处的林夭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两处宅子之间。

　　四支卫队齐刷刷地拔剑待信号。

　　林夭身形稍纵即逝，并没有泄露任何踪迹。

　　两声胎儿出世的啼哭，其中一声戛然而止。

　　“不好！动手！”林夭高声叫道。

　　林夭手握长老们给的轮回册，但轮回被昆仑子扰乱过，因而林夭只能按图索骥，推算是这两处新生子之中的一个，还不能十分确认到底谁才是昆仑子的血裔。

　　想不到，昆仑子没有轮回册，不仅也算出来她血裔大致方位，还能在转眼之间就能识破谁是她的血裔，并已经动手杀死。

　　昆仑子的演算能力，远超林夭。或许真的能与师兄并驾齐驱。

　　此女不愧是惊动神族长老的存在。

　　林夭留在两处宅子的结界启动，发出剧烈的震动。这是感应到昆仑子现身的警报。

　　“曹宅！”四支队伍立刻攻入监视已久的曹宅产妇所在房间。

　　其中一支队伍行动迅捷无比，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屋顶抢入了房内。

　　最后一名伏兵利落地将产妇所有的亲戚与产婆都拦在门外：“官府办事，速离！”

　　产房内外一头雾水的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赶出了院落。

　　“大人，大人，我妻儿还在里面！我……”

　　“住口！”随后杀到的三支伏兵也赶到了曹宅。

　　眼见他们一身夜行衣，持剑奔跑，产妇家人也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这这这……大人，内子只是个老婆子，何以得罪了大人……”

　　虽然着急，但也不敢硬闯。男人只好抓着同样被赶出来的产婆：“袁嫂子，内子和孩怎么样了？男孩女孩？”

　　“女……女孩……但是好像、好像断气了……”产妇迟疑又惊惧地说。

　　“什么？”那男子急了：“刚刚听着哭声洪亮，怎地就断气了？”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不哭了，两脚蹬直，像是咽气了。”产婆生怕家人怪罪于她，又接着说：“只能是报应，不知道你们做什么缺德事，老天给的报应咧。”

　　这家人的品行可不怎么样。

　　“你！”男人怒目圆睁，欲动手打人，却被产房里的动静分了心。

　　产房里发出极其刺眼的紫光。

　　随后产房上方陡然形成一个紫色身影。

　　一支伏兵已经擒上了房顶，与那紫色身影对峙。

　　一道青色的身影，也出现在伏兵的上方。

　　“昆仑子，你好快的手。”林夭怜悯地看着房外望眼欲穿的男子。“这人盼了半辈子，临老才得了一个女儿。”

　　“这可是他最后的子嗣，也是十五年后能助他度过死劫的唯一人选。他两世为人，作恶行善，相互抵消之后，唯一的判决便是此女。你居然杀了，绝了他的活路，他将在十五年之后横死街头。”

　　“而那老妪，上辈子作恶多端，欺男霸女，害死八条人命，男女老少皆有。这辈子合该遭不得善终的报应。你却赠她一名送终之人。那男子这辈子受尽磨难，却心存善念，舍己为人，至死不渝，下辈子本该享福得乐，而你却破了他下辈子的福报！”

　　“修道之人，随意生杀，冷漠残忍，任性妄为，你还修什么道。”

　　那男子听得清清楚楚，他混乱之中以为妻女皆亡，而自己十五年之后也要惨死，不由得心中一梗，昏死过去。

　　为首的伏兵全面覆着金银软甲，只露着一双剑眉凤目。

　　他听到林夭喊对方“昆仑子”，一双好看的凤眼略微抬起，看着半空中衣裙猎猎的女子。

　　女子是道姑打扮。

　　她盘着道髻，簪着木簪子，未簪起的秀发浓密乌黑，在风雨中仍然飘扬，如她的衣裙一般，不曾被风雨打湿。

　　她脚上那双靴子，正是那把紫伞底下交替踢出的靴子。

　　她的面容笼罩在星芒之中，看不真切。

　　李世民眼力极佳，却也看不到她的相貌，只能看到昆仑子身量修长丰满，比普通女子高一截。

　　昆仑子慢悠悠地说：“命数，是你们爱写爱算，与我何干？你们随意操纵，生杀予夺，不知羞耻，却要怪罪与我？真啰嗦。”

　　女婴的一条命，男人的死劫，四个人的命数改变，明明是因她而起，她却满不在乎。果然是任性妄为的口气。李世民专注地凝视着轻描淡写的昆仑子。

　　林夭似乎早就习惯昆仑子的冷淡与刻薄：“这名女婴，也是给大唐续命的关键。帝星空虚，会惊扰祖神，降下灭世之劫。你难道不知。”

　　“灭世？”昆仑子慢悠悠地说：“你们舍得吗？”

　　舍不得？林夭心里想。即便我们舍不得，祖神绝不考虑“舍不得”这三个字。

　　但这些话，不能让昆仑子知晓。

　　林夭合上双眼，似乎不愿意再看昆仑子：“故人所托，我才对你好言相劝，一次又一次放过你。”

　　“这一次，我不想再留你。”

　　昆仑子闻言，飞眉一扬，“那让我看看，你比你们族首强多少。”

　　听到昆仑子提及师兄，林夭心中一痛，身上杀气陡然强盛。“找死！”

　　她做了一个手势，四支队伍收起长剑，改按袖箭，瞄准了昆仑子的方位射出去。

　　箭雨破空而来。

　　昆仑子正要施展身法消失，却发现身形被无形的力量封锁住，竟无法散开。

　　心念如闪电运转，昆仑子立刻发现，正是那些箭上带着的力量，束缚了她的道术，让她无法施展。

　　这意味着，她只能以凡人之力，应对面前的困局。

　　林夭身形比箭还快，已经腾挪到昆仑子面前。

　　“昆仑子，你也尝尝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吧，就像那些被你杀死的凡人一样。”林夭冷笑着说。

　　昆仑子干脆收了法力，化作凡人之躯，从半空中直直落在房顶上。

　　落地时稳如泰山，丝毫不见脚步踉跄。

　　箭雨落空。

　　但林夭不会落空。

　　昆仑子才刚落地，与为首的李世民打了个照面。林夭的法指已经抵住昆仑子头顶的百会穴。

　　李世民不由得心中一紧。拔剑出鞘，剑锋却指向不明。

　　昆仑子的剑却比他的快数千倍。

　　李世民被打出几丈之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将他挥开的长剑。

　　昆仑子的身法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她宝剑出鞘，打开李世民的剑，又挡住了林夭刺来的法指。

　　林夭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凉，那股寒意带着杀气，随着林夭指尖的经脉，闯入了林夭的体内。

　　若不收指，林夭势必要与昆仑子同归于尽。

　　“好霸道！”林夭连忙收回法指，转身避开昆仑子攻来的长剑，怒喝一声，收身急退。

　　“凡人之身又如何？照样能打散你！”昆仑子肆意地挥舞着长剑，时空在她身边都被舞出短暂的滞空，所有杀向她的攻击都被锁住，而她的攻势却无人能挡。

　　林夭一时之间被这招招都玉石俱焚的打法逼退。公主府的伏兵也掉下去一大半。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属下留意战局，不要贸然逮捕昆仑子。

　　但另外三支队伍并非听命于李世民。他们按照白日由公主定下的计划，要将昆仑子置之死地。

　　他们身上的祖神之力，压制着昆仑子的修为。

　　昆仑子如今只能动用肉身凡胎的力量。

　　虽然还是强出林夭一大截，但凡身的致命缺陷便是：气力枯竭，无力可借。

　　失去了修为，就失去了借用万物能量的途径，只能依靠肉身硬打硬扛。

　　半个时辰过去，昆仑子仍然未有慢下来的迹象。

　　林夭每一次的杀招，最后都被昆仑子化解。

　　两人身上都受了重创。昆仑子的紫衣被鲜血染透，林夭的伤处却不停地愈合。

　　李世民在心中思量，要如何与这“大国师”联手。这位大国师虽然来历不明，可今夜看这本事，她确实不是常人。她似乎能掌控人的命数，或者，至少能追溯且预测一个人的命运。

　　至于昆仑子……如果有机会，也要带她回秦王府。

　　一名伏兵瞄准了昆仑子身后的空门，准备放箭。

　　李世民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将其割喉。他的尸体也从屋顶跌落下去。

　　天太黑，李世民又装作协助伏兵进攻，挡住了院落里众人的视线，没人能看明白，那人竟是李世民杀的。

　　昆仑子结结实实地被林夭一掌打入心口之内。

　　她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站稳，脸色苍白，最终吐了一口血。

　　凡人毕竟是凡人，气力耗尽，纵然练成了再多的招式，也无法发挥。

　　林夭这一掌尽断她的道根。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道根尽断，昆仑子依旧傲然不屈。哪怕已经无法与林夭抗衡，她也绝不放弃抵抗——与剩下的伏兵殊死对抗。

　　上次大战，她独力对战神族八大长老与族首。打散了族首三分之一的神脉，将四大长老打入赦生道，沦落凡间，被迫以神族之身参与轮回。

　　相应地，她也被神族族首封印了大部分的记忆。遗忘，意味着修为被雪藏。虽然还在身上，却已经使不出来。

　　而此次大战，以残缺不全之身，输给神族的祖神。昆仑子无话可说。

　　她只盼着，如能逃出生天，她必找到破解祖神的力量。

　　林夭身上也不好受，虽然被凡人打伤的痕迹可以自愈，操纵祖神之力的损耗却是十分巨大。她隐隐有作呕的感觉。

　　林夭突然呕出来。也是一口鲜血。

　　昆仑子见状，忍不住纵声长笑。“林夭，你和你们那劳什子破族首相比，还是差太远了。我一残废人，都能打散你！”

　　时间不多了，而且昆仑子已经没有还手之力。收拾这个魔头，正是时候。

　　她阴沉着脸，聚纳天地之力，凝结于指尖，“破！”

　　昆仑子浑身被刺穿。灵气四散。

　　她咬紧牙关，对于剧痛一声不吭，反身念动咒语，猛地人剑合一，飞身扑向林夭。

　　“你！”林夭伸手挡住昆仑子，才发觉她的咒语是封住全身痛感的障眼法。昆仑子刚烈如斯，宁愿欺骗自己的肉身忘记痛苦，也要对林夭做最后一击。

　　林夭也没逃过昆仑子这一剑。被昆仑子刺透前后胸。

　　林夭握住了那柄没入她胸口的剑刃。“凡人之物，岂能伤我……”

　　话没说完，又大吐一口鲜血。眼神涣散。站也站不稳。

　　昆仑子也早就跌落屋顶。

　　雨停。东方泛青。

　　刘衡在灵台之上，被安阳公主抱在怀中，人事不省。

　　“留……留她一命罢……”刘衡如梦呓般说着。他浑身烫得厉害。

　　安阳公主神情不变。公主府的伏兵死得只剩下一人。那人带回了林夭，奄奄一息。

　　据他回报，道姑确认已经伏诛，只是尸首被人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