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不可渡》殷愔

46、情丝难断

　　天色渐晚，四幕阴沉，远处青山隐隐，缥缈如仙境。

　　耿南枝跪在戒律堂外，一动不动。她虽然跪着，但身形挺直如松，脸上也绝没有颓丧之意。

　　正好走来几名弟子，看到跪在地上的人，都急匆匆走过。然后在稍远的地方小声讨论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南枝师姐此次下山，好像是动了凡心，这可是犯了我天虞山的大忌啊！”

　　“真的假的啊？南枝师姐可是师尊最看重的弟子，而且师尊说过，师姐二十五岁之前，肯定能飞升成仙的，你们可不要乱说哦！”有人不信。

　　“怎么可能有错？元汐师妹当着师尊面前说的。而且，南枝师姐手里还拿着那男人的定情信物呢！好像是一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一支玉兰簪！”

　　“……”

　　几人一路讨论着走远了。

　　他们的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耿南枝修为极好，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但她此刻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安安静静地跪着，纹丝不动。

　　忽然，她觉得身边一暗，一个人竟跪在了她的身旁。

　　“师姐，你为什么不向师尊解释清楚？”

　　耿南枝微微侧头，看着跪在她身侧的少年：“师弟，你回来了？这次下山有没有受伤？”

　　乐幽摇头：“师姐，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犯戒的。走，我带你去找师尊！”他拉住耿南枝的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但她却没有动。

　　“阿幽……他们说的没有错，我是动了凡心。师父惩罚我，是应该的！”

　　“师姐？？？”怎么会？师姐向来心高气傲，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凡人？

　　耿南枝却道：“阿幽，你走吧……”

　　乐幽没有离开，又重新跪倒在地，追问道：“师姐，你不是告诉过我，修仙之人绝对不能有红尘之念吗？你忘了，你答应过师尊，会一心向道，争取早日飞升吗？难道这些你都已忘了？”

　　耿南枝终于低下头：“对不起……我……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我喜欢他，想和他白头偕老。虽然……他喜欢的人，并不是我。阿幽，你不会明白的。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乐幽怔怔地站起来，转身离开。不知何时，已经下起雨来。并不很大，但雨丝细密，带着几丝秋的凉意。乐幽拂袖幻出一把油纸伞，立在耿南枝的头顶上。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这才慢慢离开。不过他脚步虚浮，神情呆滞，却似乎比跪在地上的人更痛苦几分。

　　雨，越下越大，一个脚步声踏水而来，最后立在耿南枝的身后。

　　“你来了？”耿南枝没有回头，但她好像早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身后那人微微笑道：“师姐在此罚跪，元汐如何能不来探望一番呢？”

　　“师妹真是有心了！”

　　“你我同门多年，师姐又何必如此见外？”元汐忽然叹道，“只是可惜啊，天虞山资质最好、修为最高的南枝师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自断前程！师姐，你这样做有考虑过爹爹的感受吗？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授业恩师？”

　　耿南枝眸光一暗，道：“我确实对不起师父。但师妹，你对裴公子，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他……对你这样好，甚至把祖传的发簪都送给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见见他？”

　　“感情？”元汐忽然大笑起来，“师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不过就是一个凡人而已，我可不像你这么傻。我想要的，只有修为大进，得道成仙。”

　　“但……你分明答应过他，等他金榜题名，就一定会嫁给他！”

　　“哈哈哈……戏言而已。咦……我与裴郎说的话，师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旁边偷听不成？”

　　耿南枝暗暗握紧双拳：“师妹，算我求你，你去见他一面吧。就算是说清楚，让他断了念想，好吗？”

　　元汐以手支额：“师姐是在求我吗？不过……我去见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也知道修仙界闲言碎语到处都是，万一被人看到，那我还怎么修炼？既然师姐如此痴情，那裴羽就送给你吧！我对他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天色不早了，师姐保重身子，我先走了！”元汐微微一笑，最后瞧了一眼悬在耿南枝头顶上的雨伞，“即便是罚跪，还是有人支伞相陪。师姐真是艳福不浅呢！”

　　“元汐，你去见他一面，我……我传你百年灵力！”

　　元汐停住脚步，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灿若云霞的笑意。

　　十丈外的廊檐下，苏未匀挽起袖子、摩拳擦掌，正要冲上去，却被身旁之人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种人不教训一下难消我心头之恨！！”

　　陆恂叹道：“即便你将她打死，又能如何？这本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旁人插手不得！”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天虞山的事，自然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这句话却不是陆恂说的，苏未匀寻声看去，却见一人站在三尺外，冷冷地看着她。那人一双凤目微微扬起，眼中尽是冰寒之意。细看之下，眉眼与陆恂竟有几分相似。

　　“云瑨小殿下？”真是冤家路窄啊！

　　云瑨冷哼一声，道：“南枝师姐并非无主见之人。她既做了这个决定，旁人自然是管不得的。看在二位是天虞山的贵客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们一句，天虞山遍布结界，夜间最好不要乱跑。如若再遇见什么，恐怕没人会来救你！”

　　云瑨说完，也不看他们，走出廊檐，朝耿南枝走去。

　　一道结界在他头顶展开，为他遮去了漫天的雨帘。云瑨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闪着金光的结界。

　　“阿瑨，下雨的时候，记得带伞！”是陆恂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没有一丝情感。

　　云瑨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从容抬步离去。

　　苏未匀看着他的背影，瞥了瞥身旁的人，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

　　“你笑什么？”

　　“没有啊！原来殿下结界这么厉害呀！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

　　“你想学吗？”

　　“想啊想啊，教我吧！”

　　“那……拜师礼呢？”

　　“什么拜师礼？还要拜师礼？”

　　“没有也行，你就磕头百个以表诚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