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不可渡》殷愔

31、同生死天命难违

　　顾飞飞躺在灵床上，恬静安详，像一个沉睡的孩子。宋连星跪在灵前，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纸钱，待一张烧完了，他便又丢进一张。周而复始。

　　灵堂很静，除了他以外，只零星地站着几个士卒。

　　忽然，一个人从外面骂骂咧咧闯了进来：“宋连星！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站在门首处的两名士卒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拦住了那人。但那人力气极大，几下就挣脱了二人，径自闯进了灵堂，一把揪住了宋连星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宋连星，你这个王八蛋！我把飞飞交给你，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闯进来的人，正是景州城的小沈公子——沈昱。

　　宋连星竟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就这么让他提着，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混蛋！！！”沈昱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脸上。这一拳几乎用尽了全力，宋连星被打翻在地，口中只觉一阵甜腥。沈昱还不解气，若不是被围拢上来的士卒制住，他定会将眼前这人大卸八块，即便如此，也难解心头之恨！

　　宋连星却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重又跪在灵前，将纸钱一张一张地丢入火盆中。

　　沈昱虽被制住了手，仍是冲着宋连星踢了几脚：“宋连星，你现在还假情假意地烧什么纸？如果不是因为你，飞飞怎么会死？拿开你的脏手，飞飞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宋连星仍是无动于衷，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沈昱还想再骂，却听身后一声叹息：“沈公子又是何苦呢？你难道看不出，他已伤透了心？？”他转头一看，却是苏未匀。

　　“伤心？”沈昱怔了怔，忽然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却比哭更难看，笑着笑着他竟真的哭了起来，他似被突然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跪了下来，望着躺在灵床上的顾飞飞，眼中尽是痛苦与悲伤，“飞飞……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你若嫁给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宋连星还在烧纸，连眼皮也不曾动一动。

　　苏未匀又叹了口气：“沈公子既然知道飞飞心有所属，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沈昱冷哼道：“尊重？若飞飞选择了一个真正疼惜她的人也便罢了。但他宋连星又是什么人？献图通敌，卖国求荣，这样的人，怎能托付终身？”

　　跪在灵前的那个人动作一僵，但只是一瞬，便又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沈昱将宋连星的动作看在眼里，冷笑道：“怎么，不服气吗？？？”

　　宋连星心里自然有些不服气，他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沈昱前几天还替他分辩，今日却又对他横加指责。但这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就够了，虽然这个人已躺在了灵床上，再也不会睁开眼来看他一眼，对他说一句话……

　　“宋连星，你以为这样不反驳就可以洗清罪名了吗？别摆出元帅的架子在这里吓唬人！你早就不是什么元帅了，如今你的父母因为你的过失被捕入狱，两日后便会问斩！像你这样不忠不孝之人，怎么还能活在这世上？？？”

　　一沓纸钱“噗”的一声落入火盆之中，溅起一片带着火星的余烬。

　　苏未匀想要捂住沈昱的嘴，已是来不及了。她好不容易截留了圣上的御令，不让宋连星知道宋侯的事，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连星……”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他说的……可是真的？”宋连星已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苏未匀不忍看他，垂头看着地面，终于点点头，接着又道：“连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分心。毕竟战场上危机重重……”

　　宋连星苦笑一声，对士卒道：“带沈昱下去吧！”

　　士卒们刚刚听到这惊天秘密，一时谁都没有动。

　　“只要帅印在我手中一日，那我宋连星便仍是这军中的主帅。难道你们想违抗军令吗？”宋连星目光冷硬，言辞犀利，士卒惶恐道：“属下不敢！”连忙带了沈昱退下。

　　沈昱挣扎道：“放开我！宋连星，有种我们打一场，你摆什么臭架子！！！”

　　声音渐渐远去，苏未匀看向宋连星：“连星，你放心，我不会让宋侯出事的。我已经让陆先生帮忙照看他们……”

　　“够了！！！”他冷笑一声道，“苏未匀，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瞒着我让飞飞去做人质？既然去了，又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我……”她很想告诉他，她已让莫辞去保护顾飞飞，可是莫辞却不知为何……但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挣扎良久，终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宋连星反问道，“苏未匀，你不是神仙吗！！！连一个凡人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神仙？”

　　“我……”

　　她又该说什么呢？告诉他纵使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那凡人又何必要成仙？她又凭什么去度化凡人？这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宋连星苦笑道：“你不必道歉，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是我宋连星没本事，保护不了心爱的人，如今，还要拉上生身父母陪葬……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你走吧……”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出神地望着“沉睡着”的顾飞飞。

　　苏未匀走到他面前，缓缓道：“连星，我们做一场交易好吗？你振作精神，拼尽全力打败北燕。我答应你，一定护宋侯和青娘平安无恙！！好吗？”

　　宋连星抬眼看着她：“护爹娘无恙？苏未匀，你能做到吗？”

　　苏未匀看到他眼中的质疑，郑重道：“我发誓，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做到的！”

　　宋连星沉默半晌，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