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便利店》莫吾飞

1、第 1 章

　　工作结束时，已超过深夜十一点半了，和各位工作人员互相道了“辛苦”，我背好包走出了录音棚所在的大楼。连续录音一下午加一晚上，原本就因轻微感冒而疼痛的嗓子，此时更是变本加厉的好像刀割一样。咳嗽一声，面前便出现了一小团雾。二月下旬的东京，仍然笼罩着冬的气息。

　　我沿着熟悉的道路慢慢往住处走，记得转过街角应该有个自动贩卖机的，裤子口袋里攥着硬币的手甚至有些微微起汗，仿佛在为立刻能入口的咖啡而兴奋着，可黯淡的机器和写着“正在修理”的告示，却在一瞬间加剧了咽喉的痛感。

　　“真是的……”我咂了一下舌，之前工作中好几次NG的烦躁不知不觉又冒了头。左手伸到衣兜里打算掏出烟来，却发现只剩了打火机。面前的那团雾浓重起来。没办法。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期望这冬末冰凉的颗粒能稍微麻醉一下那不安分的谋生工具，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剧烈的咳嗽。

　　这可不好办呢，一边想，我一边加快了步伐。得赶快找个便利店，咖啡也好烟也好，总之得有个东西来治一治它。

　　已经很久没有工作到这么晚了。走上过街天桥，我出神的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生活、工作，似乎一直都没什么特别大的起伏。哪怕跌到谷底，或许还能激发出奋进的动力，可总是这样不温不火，不高不下的状态，我是没什么，只是让经纪人好生困扰：“你表现得再积极一点嘛！多参加一些试音，也能多些机会啊，不要总是用‘我昨晚为了把哪个游戏通关结果早上没能爬得起来’的无聊理由而一再的错过好不好！”

　　算我错了还不行吗……好像被仍不知疲倦的路灯刺痛了眼睛，我垂下了头。

　　喉咙痛得有点受不了了，我打算抄条近路早点回家。摇晃着下了天桥，走了不多远就看到了铁道口，右手转弯，虽然是沿着电车轨道的偏僻小路，不过大约能节省十分钟的时间。隐约记得那里还有家小便利店的，不知现在是否还在营业。

　　这一带附近的房子相对来说比较便宜，看似交通方便，可数不清的电车也是扰民的大敌。我本人倒并不在意。工作结束以后在外随便吃点东西，回到家预习一下第二天工作的内容，睡前打一个小时的游戏，便是我通常的生活。相比其他人喜欢成群结队到处吃喝的习惯，我还是更喜欢一个人。一个人料理自己的生活，不要打扰到别人。有感兴趣的游戏发售时就去买，见到中意的帽子就把平时那顶换掉。薪水只要足够支付房租，负担伙食和烟外加游戏，就行了。

　　所以我现在才仍然这么不温不火、不高不下吧。原本并不是那么在意的事情，在这喉咙的剧痛下控制不住的窜入血液，流遍了全身。忽明忽暗的路灯和长长的下坡道好像在催促着我似的，渐渐热起来的身体几乎变成了小跑。“真是的……”我感到自己的眉头拧到了一起，越发用力的咂起舌来。

　　低着头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那家小便利店门前的灯箱。啊，还在营业啊。不知为何，我松了一口气，面前那团雾也在灯箱温柔的光亮下很快消散开去。

　　自动门打开时，听到了叮咚的响声。柜台后值夜班的女孩子似乎有点睡眼惺忪，见有客人来，她打起精神说了声“欢迎光临”。大家都不容易呢，这么想着，我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拿了一罐热咖啡和一包七星香烟，打算结帐时看到了柜台旁边的润喉糖，随手也拿了一盒。女孩子熟练的把物品一一刷好，又麻利的收钱找钱，送到我手里。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喝拿铁才行，足够甜，喉咙也能迅速被它的灌溉所滋润。打开咖啡，我仰起头喝了一口，不经意间瞟到了墙上的时钟：零点……差一分。

　　突然间我好像没能尝出拿铁的味道，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究竟是什么呢？我低下头，一边思考一边往便利店外走。真是的，年纪果然大了吗，我歪了歪脑袋。

　　“あの……”身后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叫我么？于是回过头去。

　　“叮咚”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注：《最终幻想》的胜利音乐]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哎…哎？几乎在同一时间，便利店的门、我的行动电话、以及那柜台后的女孩子，同时发出了声音，弄得我一时不知该注意哪头才好。一条腿已经迈出便利店的我只好继续把另一条腿也挪出来。站在门前，我打开行动电话，是条短讯：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僕と同じ誕生日をもっている武内さん^^”

　　啊……原来是我的生日！我这才意识到过了零点，就是我31岁的生日这个事实。

　　而短讯则来自于那个小我两岁、与我合作过几次的中村悠一君。

　　哎？那么刚才那句“生日快乐”……我抬起头，隔着便利店的玻璃门望进去。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女孩子也朝我这里看了过来。她好像有点脸红，不过还是鼓起勇气一般向我说了一句话，从口型来判断或许是“お疲れ様でした”吧。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的我，只能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欠身微微行了个礼。

　　这个冬日的零点，这个有点不那么寻常的生日，说不定能让我稍稍鼓起些干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