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ELevenes

33、第 33 章

　　景佑二十六年末。

　　陈滁捧着书卷盘着腿藏在假山的石头下专心看书，他哈出一口白气，把手伸进衣袖里捂了捂，没忍住被冰得打了个哆嗦。这个冬天过得实在难熬，比往年要冷许多，就连一向爱美的李言玉都多穿了好几件夹袄，就差没带着被子来上课。

　　前些日子李言玉得了风寒告假，年轻人火力壮，回家灌了几碗药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当好汉，于是打喷嚏发热头昏脑涨的人换成了楚清。

　　陈滁实在没办法，打了个喷嚏，后头有脚步声传来，李言玉微微躬着身爬了进来，凑到陈滁身边紧紧挨着，把手里包着的暖水袋塞到陈滁怀里，突然的暖意让陈滁一下子舒畅起来，冻得微微发抖的手捧着水袋，热度逐渐回升。

　　更何况身旁还有个李言玉小太阳一样挨着自己。

　　李言玉盘着腿托脸：“好羡慕楚清啊，病了三天可以在被窝里摊着不用早起背书，楚先生好吃好喝伺候。”

　　陈滁翻过书页：“楚清听了要哭晕在家里。”

　　李言玉嘿嘿一笑，侧头打量着陈滁，一把揽过人的肩膀：“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滁停下动作，自己最近似乎又长了不少，已经要比楚清高了，甚至大有要超过李言玉的势头。还没等他开口，又被李言玉重重拍了他的肩：“不准比我高听到没！”

　　“霸道。”陈滁小声吐槽，李言玉作势要打，被陈滁笑着握住，李言玉骨架很小，手掌还有几处握笔握出来的茧子，尤其是大拇指指根，陈滁还没见过人长茧子长那里的，他不由得怔愣了一下，没有放开。李言玉倒是不在乎，皱着眉抱怨：“你的手怎么那么冷啊，算了，给你暖暖。”

　　于是，特别大方摊开手包裹住陈滁的手，李言玉怕冷穿的多，手心暖烘烘的，陈滁刚想说些什么，又给憋了回去，一时竟有点舍不得放开。

　　“这卷要看完了？”李言玉问道。陈滁点了点头。陈滁看军书看得很快，而且绝不是囫囵吞枣，理解的深度很强。李言玉几乎是搬空了自家书房的兵书，甚至想办法给和自己相熟的军官伯伯问一些边境对线的情况，编成册子给陈滁看，再把陈滁的观点复述给那位军官。那位军官大为赞赏，甚至在下朝后问李怀瑾有没有兴趣让儿子去边境。

　　李怀瑾：？？？

　　李言玉懒洋洋打着哈欠，新年快要到了，岁稔堂也准备要放冬假了，前几日刚考完试硬要把人给留下来静静心，省的一群人精学了小半年书出学堂后解放天性可劲儿造作。李言玉挪了挪姿势，把头依靠在陈滁肩上，半眯着眼：“话说今年你爹回来吗？”

　　陈滁索性收了书陪李言玉聊天：“不回，今年和刘叔他们一起过。”

　　“这样啊。”

　　“那你呢？”

　　“我？当然是和我爹过啊，他个大忙人，也就那段时间愿意好好搭理我了。”李言玉合了眼，又打了个哈欠，陈滁刚想推推他让人回书室睡比较暖和，突然就听到外头传来的谈话声和脚步声，他拍了拍李言玉，李言玉迷迷瞪瞪探出头去，和外头的人撞了个对眼。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假山里竟然还藏了人，眨了眨眼，笑出了声。

　　李言玉在看清来人的脸，朝后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爹爹和一群熟面孔，他赶紧把陈滁拉出来，规规矩矩行礼：“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大人。”

　　景佑帝挂着笑，微微俯身和李言玉说话：“大冷天怎么不去书室呆着？”

　　“太暖和我会容易倦怠，在外面受受冻可以提神多看些书。”李言玉眨了眨眼卖乖，果不其然看见李怀瑾翻了个白眼，几个熟悉他的大人也没忍住偷笑。他收回目光，把陈滁往外推了推：“这位是陈炯将军的儿子，他的策略成绩很好，楚先生说让我多和他学习。”

　　景佑帝目光扫过陈滁，轻轻点了点头，站直身子：“快回书室呆着去，我和你爹待会过去。”

　　李言玉拉着陈滁行礼送一行人过去，李怀瑾转过头看他，李言玉立刻扮了个鬼脸，被李怀瑾伸手指怼了怼。

　　他转过头，却发现陈滁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是因为见到皇上有点紧张，陈滁皱了皱眉问道：“刚才李大人身边的那位是？”

　　李言玉眨眨眼：“我和他不大熟，不过这个人蛮憨厚老实的，民间风评都说他特别接地气。”

　　“御史大夫，刘锦仁。他怎么啦？”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陈滁锁着眉头：“......跟个弥勒佛似的。”

　　李言玉还以为怎么了，嗐了一声：“确实是个老好人。”

　　“走吧，去书堂接驾了。”

　　小半年的课程结业后，陈滁开始进入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生活，家里春联装饰刘叔不让他碰，让他专心看书去，陈滁捧着茶杯出神，突然想去找李言玉，可是大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去见人的理由。

　　陈滁就这么一路想理由想到了小年夜，除了一些自愿留下的仆从，其他的都被老刘遣回家过年去了。陈炯从北境寄了封信回来，大致就是一切平安陈滁要照顾好身体云云，陈滁跟着李言玉练字有好一段时间，一笔一划给陈炯回信，说这里一切安好。

　　说实在话，陈炯不在心里还是有落差的，老刘看出来小少爷心情不是很好，心里叹了口气，笑着张罗后厨上菜，在陈滁的坚持下，留在陈府的热闹凑了一桌一起吃年夜饭。期间老刘和几个厨娘唠着家里长家里短，提到陈滁个子又高了得去量尺寸订新衣，谈到明日蒸的糕点，会不会有人来拜访。老刘听着，脸上挂着笑，酒足饭饱后老刘喊住陈滁，这孩子已经到他手肘那么高了，他揉了揉陈滁的头，拿出红包放到陈滁掌心。

　　“少爷，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

　　“刘叔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话音刚落，门童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陈滁去前厅时，李言玉披着个枣红披风，月色里衣，白色绒毛衬得脸软扑扑的，他手里捧着暖炉正抬头看着挂在廊上大红色圆滚滚的灯笼。

　　李言玉听到脚步声，扭过头，眼底映着光，他朝陈滁伸手：“新年快乐！”

　　陈滁定在原地没有动作，李言玉低头整理着衣袍一边嘀嘀咕咕：“这衣服还真是经不得跑，我爹还偏要我穿这身，这些天无聊死了，到处走亲戚，前些日子还去了陵城也没空来找你。”

　　“想我了没？”李言玉眯着眼睛笑。

　　“……你怎么会来？”

　　“我想你了啊，想要来见你。”李言玉耸肩：“其实想见一个人是不需要其他理由的，就是想他了。”

　　李言玉也没等陈滁回答，伸出手：“走，看烟花去！”

　　说是看烟花，其实也就是走到陈府后院搭了梯子爬上墙头腿挨着腿肩碰着肩。今天天气很好，夜空没什么云，烟花铺盖天幕，不远处还有孩子叫闹着，晃晃悠悠飘起了一盏孔明灯。

　　“不用陪你爹吗？”

　　“嗐，他最近事情多，整天不知道忙什么，还不肯和我说，今晚很早就歇息了，我就跑出来找你了。”

　　说完，两人没在开口，静静的看着火种升天，绽放，听着人们的祝愿，嬉闹，护国寺的晚钟。

　　烟花炸开时，陈滁开口说了个字，李言玉没听清，疑惑抬眉，陈滁就笑了，摇了摇头。

　　他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