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异第一部惊蟾记》小刀英雄

22、鬼船王

　　一块一块的金砖叠在眼前，刘备咽了口唾沫，张飞的笑凝固了，关羽来回搓着手，腮棒子轻微的颤动。
　　刘备想起自己背着一袋谷子赶路的情景。他要和过去说再见了，有了这么一大笔金子，足够他招兵买马。他刘备已无仕宦的途径，又是个杀人犯，不如拉起杆子，在这乱世之中，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昨夜坑上，关羽已经跟自己表态，要跟他大干一场。红脸汉子说的很直接，他在世上无牵无挂，又有一身好武艺，加上这把“冷艳锯”——此刀被许褚击飞后落在城墙外面，那时关羽正准备小解，突然天降一刀，入地甚深，险些削到自己，一激灵，尿了一手。刚要骂，却见刀口处一颗龙头怒视着自己的□□，似在警告：青天白日，如此腌臜之物快塞进去。
　　他说，差点把我变成女人。
　　他还说，你姓刘，你说你是中山靖王之后，谁也没法反驳，这样你就是名门之后，当朝皇帝的亲戚，加上我这个又有文化又很亡命的兄弟，明天就把冀州城占了！你当刺史，我当武威将军！
　　刘备点点头，却担心那个小白脸。
　　张飞可不太好惹，手下又多，明日金子分少了，他和手下会不会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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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脸爱干净，不愿意和他们睡土炕，盖露出棉絮的被子。叫手下赶走酒坊的老板娘“小荔枝”，独自睡在她的床上。
　　“小荔枝”是崔大麻子的老婆，崔大麻子是崔麻子的儿子，崔麻子死于二十一年前的一场地震，那次地震几乎把涿郡城夷为平地。后来重建，依赖家族的财力，“十八酒坊”又修了起来，比以前更阔绰。崔大麻子也是城里人给起的外号，因为他脸上的麻子比他爹的更多，城里人一边骂一边羡慕：别怪人家有钱，人家一脸的麻子就是一脸的铜钱。
　　和她男人不同，“小荔枝”浑身上下一粒麻子也没有，皮肤白润，水分丰富，扭个腰，媚个眼，都能溢出水来。倘若在她身上插上几根水草，估计不到一年就能变成水塘。
　　这娘们儿不光水嫩，胆量也大，五凶闯进城里后，崔大麻子带着人就跑了，临走给她撂下一句：只要店能保住，其他我就不管了。
　　“小荔枝”心想，这次终于自由了。每天晚上胸前总是晃动着一张大麻子脸，看久了难免恶心。突然来了五个野男人，不由得兴趣勃发，把最好的酒都摆了出来。果然，五个野男人被她哄的团团转。老大“炖肉”竟说：
　　“作为老大，俺带着大伙打江山，对四位弟弟照顾不周，始终过意不去，不如抓紧给弟弟们找个嫂子……”
　　老二“铃铛”拍手叫好。老三瞪着死鱼眼心想，第一次见老大说话这么有水平，他见老四闷着头不吭声，一只残脚踢着凳子，便说：
　　“大哥不必自责，我们绝无意见，只是咱们老四这条腿，走路这个样子，恐怕这辈子也没人愿意嫁他……我也是做哥哥的，想起来就难受。”
　　说毕抹了抹干枯的眼睛，借机偷瞄了一眼垆边弯腰打酒的老板娘。那腰真软啊。
　　“还是先考虑四弟的婚姻为重，是不是？”他鼓足勇气说。
　　老二“铃铛”问：“四弟希望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老四“铁匠”灌下半碗酒，咣的一声顿在桌上，碗险些碎了：“我想找什么娘们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那种脸上黑里透红、脸上干的没水净剩褶子、屁股大的连门都进不去的娘们！”
　　“铁匠”在刚才的战斗上，差点用鱼叉把守将从马上戳下来，立了大功。老大“炖肉”关心的问：
　　“四弟喜欢什么娘们，尽管说，大哥给你找，出了这座城，只要你喜欢的，大哥绝不跟你争……”
　　“铁匠”一听“出了这座城”，顿时明白了，又不敢发作，一拍桌子：
　　“老板娘，上酒，要有劲儿的……可惜啊，出了这个城就没这个酒了！”
　　唯独“箭人”一言不发，看着远处，城门那边出现一队人马，一看就是正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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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那个高大的小白脸进了自己房间，“小荔枝”描眉画唇后想往里闯，被一个铁鼠匪拦住了。她说其他床硬，睡不惯，腰疼，铁鼠匪说我们大爷已经睡了。
　　“小荔枝”正待嚷嚷，叫一个匪徒推搡了一下，身子一软，险些跌倒。
　　她心里忿忿道：真粗鲁，哪天老娘火了，酒里下毒，将你们全药死。
　　张飞真的睡了。还做了个梦。梦见他被成千上万的人追赶，给撵进了一座大荒山里，后来受伤落马，被一个姑娘救了，姑娘后来嫁给了他。姑娘的脸白生生的。
　　隔壁房间，白衣女子已经止住了血，手脚被缚，两名铁鼠匪看着。她几乎一夜没合眼，到了第二天，她听见隔壁房间里的窸窣声响，那个男人起来了吧。
　　刘备也起晚了，关羽说：“你呼噜很响。”
　　刘备叹了口气:“等一会分金子，咱俩还是退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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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这批金子，我们俩拿一半，你拿一半吧……”刘备咬住了嘴唇。
　　张飞刚起床，正清水漱口。听到这句话，那口水“咕噜”咽下了肚子：
　　“二位哥哥，我那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这么多金子干嘛？”
　　刘备大喜，几乎喜形于色。张飞接着说：
　　“不过二位哥哥拿着这么多金子，确实是个包袱，若是给那群狗官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加害你们！”
　　刘备心一凉。
　　“就依哥哥，我拿一半，藏我那山洞里，哪天哥哥们缺了钱，去找我要。”
　　你还真不客气。刘备心想。早上还专人伺候，清水漱口，这日子过的，够腐败的。
　　下午装好车，张飞带着铁鼠匪回阴阳山。白衣女被搁进一辆大车，里面铺着老板娘的两床锦褥，也跟着走了。“小荔枝”见自己两床好被子都给了那女人，气得胸部起起伏伏，久久不息。
　　张飞说，他要请一个神医治她的病。
　　关羽酸溜溜的说：“兄弟，金子，美女，全了！”
　　张飞叹了口气：“等治好再说，治不好，再拿蝎子刺蛰我一下……”
　　刘备在城楼上目送车队远去，虽然不快，却如释重负，毕竟脚下这座小城将属于自己了。他大声喊着：“兄弟，黄金不富英雄汉，一片世情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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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郡城变天了。三人领导小组决议如下：
　　刘备任涿郡太守，全面负责涿郡工作，享受郡国级待遇，年俸禄二千石；
　　关羽任破虏校尉，主抓军事，享受正县级待遇，年俸禄一千石；
　　简雍任典农校尉，主抓经济，享受正县级待遇，年俸禄一千石。
　　关羽有些不满，简雍形似猴狲，矮自己三个头，居然跟自己平级。刘备劝道：“没有粮食，就没有一切，简雍精通算数，离了他还真不行，兄弟，你懂勾股定理吗？”
　　关羽一想，自己虽读过《左传》，数学还真没接触过，便不再异议了。
　　三人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百废待兴，很多困难等着他们，关羽是第一个郁闷的。这天他回到郡府刚下马，便冲着马屁股狠狠掴了一巴掌，玄德问：“怎么了？”
　　“城里的年轻人吆…一提当兵，个个愁眉苦脸，这个说自己腰不好，那个说自己媳妇怀上了，很多弱不禁风，拿起武器就腿软，张榜三天，只招到二十三个人！”
　　“没把当兵的好处说清楚？”刘备问。
　　“说了，我说当兵好啊，有衣服穿，有饱饭吃，还有军饷拿，你知道这些年轻人怎么说？他们说‘还是自家睡炕头好，有媳妇搂，有娃抱，穿的破点，吃的差点，算个球……’”
　　刘备笑了，他作为老兵，经验颇丰，便出了个主意，关羽频频点头。
　　第二天，关羽来到监狱里，对里面的囚犯宣布：愿意当兵的，大赦，既往不咎。结果当天监狱里喜气洋洋，愿意当兵的挤爆了。
　　他从囚犯里面选拔出一批小头目，勒令每名小头目，三日之内，每人负责招募士卒，招来二十名士卒的，封什长，招来五十名以上士卒的，封百夫长。讲究方法，严禁辱民。
　　这群小偷、劫匪、骗子、泼皮，乃至穷凶极恶的罪犯，脱了镣铐，重现人间，陡然威风起来，换上军服，大大咧咧的闯进家舍，给惊慌的男人们宣读募兵令。
　　不动手，不骂人，赖在炕上就不走，一双双饥饿的眼睛钩住屋里的小媳妇。
　　三天之后，关羽募集到上千名新兵。刘备的武装力量已基本成型，正兴奋着，获悉简雍病了。刘备去看他，见被窝里仿似卧着具骨架子。一阵心酸。简雍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拉着刘备的手：“大哥，钱不够了！”
　　刘备一皱眉头：“不是有十万两吗！”
　　简雍掰着手指头把账目理了遍——
　　军饷每人每月两千钱，一千人，每月二百万钱，折合三千二百两金子，一年近四万两金子；
　　二百匹战马，五万钱一匹，折合三万二千两金子；
　　一千把刀，一百万钱，折合一千六百两金子；
　　五百把弓，二十五万钱，折合四百两金子；
　　铠甲、马甲各二百套，四百万钱，折合七千两金子；
　　军服营房，折合三千二百两金子；
　　整修城防，四百万钱，折合六千四百两金子……
　　还没算吃喝拉撒。
　　“现在剩一万两多一点点儿……”简雍虚弱的说。
　　刘备额头簇成一个疙瘩。
　　“不过俺有个建议，这城里有一些儒学世家，家里富裕，可以找他们借点……”
　　“一群穷酸文人！”刘备嗤笑了一声。他骨子里素来瞧不起这些捧着一堆泛黄的典籍、吟风弄月的人。
　　恰在此时，关羽大踏步走进来，身后，一个中年人搀着一个老者，慢慢迈进了门槛，老者佝着背，鬓发皆白，两只眼睛深陷于眼窝里，右手抱一只精致的铜扣小匣子，不待关羽介绍，便哆哆嗦嗦的打开——
　　里面两个干瘪的东西，刘备瞟了一眼，心头一惊，竟是两只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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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个儿子，来的太不易了。到了六十五岁才有了他。要是没这个儿子，这一辈子打下的家业，最后留给谁呢？我把这儿子看的比自己那几百匹马还重要！你还不了解我，我张世平是冀州数一数二的马贩子，最多的时候，家里光马就一千多匹，还不包括三百顷土地，和一百多间房子。”
　　刘备眼前一亮，他早有耳闻，冀州有个叫张世平的巨富。
　　“我死了三个老婆。哪一个死时我都没掉过泪。女人嘛，身上的衣服，这件旧了破了，就换一件。孩子不同，他可是我的心肺……可我的心在三年前就空了！”
　　老者坐在椅子上，抹着眼睛，脸上一堆鸡皮皱。
　　“去年春天，我从五原买马回来，还没到家门，便觉得不对劲，家里死气沉沉的，以往只要听到我的马蹄声，我的儿子会跑出来迎我。这次我明显感到了不对劲……”
　　刘备暗暗一算，此人家产至少三十万两金子以上。
　　“果然，管家丫鬟，连同我那小媳妇，普通普通跪在地上，个个低着头不肯起。我知道出大事了，我的儿子出大事了，我的儿子丢了！”
　　“谁干的？我举着鞭子，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打死。他们都知道我有个习惯，一生气就鞭打下人。管家壮着胆子，嘟嘟囔囔说了一堆，大意我听明白了，是一群水贼弄走了我儿子，留下一封信，要我三十天内凑齐八万两金子！”
　　这群水贼胃口好大！看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这老头。刘备想。
　　“我恨自己啊，我恨自己啊，我当初没听管家的话，给家里招募一批看家护院的兵丁，当初管家给我提过醒，说张家有钱，别说整个冀州，即便青州、幽州、并州，又有几个不知呢？我恨自己啊，我以为连那冀州刺史都对我毕恭毕敬，哪个毛贼敢打我的主意！”
　　你呀，高估自己了，连我都会心动呢。刘备面色凝重的看着老者。
　　“我问他知不知道水贼的去处？他说，十余天来，他已经骑着马跑遍个整个冀州，打听到那水贼的巢穴就在巨马河，便是涿郡城外五十里路外的一条河。我即刻去找刺史王芬，他说出的话却让我绝望——他说手下已经没有能用的兵了，都被征调到青州，清缴黄巾贼去了！”
　　“我给朝廷交了那么多的税，到头来，朝廷却没有给我任何的帮助。那几天我的头发彻底白了，我又开始鞭打下人，每天我的大宅子里，惨叫声不断，管家说老爷这样不行，咱们家底厚实，不如同意了那群贼吧！”
　　“他在我家二十年了，老实巴交，对我极为忠诚，我从没对他动过手，但那一天，我打了他，我说，你知道八万两金子，需要多少年买多少批马才能赚到？”
　　老者喘着气，歇了半晌，继续说道：
　　“管家哭了，他说，老爷，那贼狠着呢，不给他们，只怕少爷保不住了……”
　　“其实他对我儿的感情不比我浅，我经常外出，我那儿子跟他一起的时间，怕比我还多呢。可我当时迷了心窍，迷了心窍啊……”
　　他举起枯手捶打自己的白头，两眼噙着泪。
　　“我还想那贼人如果等不到钱，也许还会来找我谈，八万两凑不上，五万两也行，大不了把我围场里的马全卖掉，我还有几百顷好地，一百多间房子，以后的日子不是问题……可我怎么迷了心窍！”
　　“三十天后，他们夜里送来了这个——”
　　刘备看着两只眼球，喟叹一声，可怜的孩子。
　　“当天夜里，我那小媳妇扯了一条白布自尽了……那天五更后，我坐在太师椅上，突然发现自己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就剩下灯下一条将死的影子了。此后我大病不起，以为自己就要辞世，幸亏管家衣带不解服侍左右，夙夜不寐，我这残喘之躯，居然慢慢有了生气……待我能下地了，问管家何年何月，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一年，我在床上已经躺了一年。”
　　“我年近七旬，去日无多，平生憾事不多，就一件事心怀耿耿，便是那杀我儿子的贼人，迄今尚在巨马河逍遥作恶，不报此仇，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近日听闻涿郡城来了个玄德公，手下有精兵猛将，想来玄德公立业不久，积蓄不多，我愿赠金五万两，充公军资，望玄德公给我儿报仇！”
　　老者说完，颤巍巍离椅，俯下身去，行拜伏之礼。玄德急忙搀起：
　　“张公请起，备虽为中山靖王之后，亦出身寒微，饱受乱世颠簸，百姓之苦，视同己苦，莫说五万两金子，便是张公家贫如洗，此等仇恨，备安敢置之不顾！”
　　关羽等人肃然起敬。刘备言辞铿锵，真大丈夫风度。
　　“敢问那贼人姓甚名谁？备当整顿军马，扫清这群害人虫！”
　　老者咳嗽两下，看着一旁垂手站立的中年人：
　　“为首的，叫鬼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