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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新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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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基亚的宫殿就在眼前。我掀开车窗的窗帘一角,朝外张望。尖尖的屋顶在绿树环绕之中隐约可见。金碧奢华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厚了。林荫道两旁种满梨树。雪白的梨花如同皑皑的白雪覆盖在头顶的枝桠上。纳基亚是一个终年不会下雪的国度,四季如春,同我的国家迥然不同。
我已经换上纳基亚的贵族女子常穿的那种高腰的长袍。奶白色的长袍在胸脯之下束住,用点点的碎钻镶嵌成一条夺目的腰带,袖口同样镶嵌宝石。领口开得很低,将胸部衬托得很好看。头发全部梳起后朝外盘起一个花朵一般的发髻,然后再用白色与蓝色的细丝带系住点缀。耳环和项链是深海的珍珠制成的,同奶白色的长袍非常的相称。我尤其喜欢脚上的鞋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既高贵又轻软,穿着很舒服。
修瑞安坐在另一辆马车里,那辆马车把他先送到了王宫中。我靠在马车的车窗边,心中怅然若失。身边的人陌生而礼貌,他们的彬彬有礼让我不安。我开始盼望能早一点见到亚利斯,至少,那会让我的不安减少几分。
思绪回到了三个月前。那时突然到访的纳基亚国王把一切都打乱了。亚利斯对于婚约的坚持令我不解。在与我谈过之后,他尤其强调这件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德利克不能,甚至是他自己也无法改变已经缔结的盟约。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协定,不是儿戏,除非我和他之中有一个人死了,这场婚礼才能够取消。
直至死亡才能分开的契约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摆弄着手里小小的发夹,把它放到唇边,暗自思忖。亚利斯不同意我带自己的随从和侍女来纳基亚,临行前,我把一条纯金的项链交给康斯坦斯,命她转交德利克。项链的桃形吊坠里有一张德利克小时的画像,我希望他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
不祥的预感在之后很快得到了验证。
年长的女官将我引领至宽敞的房间。房间向南,阳光充足。屋子很大,却没有几件家具。挨着四面的墙壁摆放着几张舒服的高背椅。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镜子,对面的墙上是一幅油画。画中接受酒神邀请的众神正尽情地享乐。
我踱至窗边,宫殿前的绿地上正在进行一场竞技比赛。身着白色短袍的英俊青年的矫健身形在树影间忽隐忽现。树荫下,女孩儿们不时发出含羞的笑声。这个国度与我们是那么不同,受众神垂青的纳基亚占尽了天时地利,富饶美丽。这里,人们崇尚的是享乐的人生。
时间过得极慢,我等候了许久,亚利斯才进入。他微笑着张开双臂,礼貌地拥抱我,蜜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如同闪光的缎子。我行过礼,曲膝亲吻他手上那枚代表王权的戒指。这些都是在路途中女官们教给我的礼节。纳基亚与我的国家有很多不同的风俗和礼仪,我必须掌握它们。
“月桂,你不必迎合我们的礼仪。”亚利斯微笑着对我说。我从他的微笑里感到一丝刻意的疏离。既然他坚持带我来纳基亚,为什么到了这里之后,他反而对我生疏起来。
“过来,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亚利斯让开身,他的背后跟随着另一个男人。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捂住口,忍不住低叫着连连后退,虽然这样的举动无论是在我的国家还是在纳基亚都是非常不文雅而粗俗的。
“你不希望见到我吗,月桂?”
奥兰穿着一身精美的衣服,金色的表链挂在衣服的外面,是我在小旅店见过的那只怀表。我望向亚利斯寻求答案,他却不作任何解释,表示奥兰会告诉我一切。
“等,等一下,亚利斯。”我叫着想阻止他的离去。奥兰扬起眉毛,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你直呼他的名字?”我转过身来,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他看出我的局促,故意略去树林中发生的一切不谈,反而问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月桂,你还记得白弗洛花吗?”
白弗洛花是森林里一种看似柔弱的植物,只在清晨和夜晚开放。花瓣纤弱,在月光下会散发淡淡的香气。可是就是这样一株看似没有杀伤力的小白花,却是森林里唯一的狩猎植物。它的枝叶能够生出有毒的尖刺,毒性足以杀死被花朵的香气吸引而来的小型生物,而腐败的动物尸体则成为了它的养料被吸收。
“亚利斯是白弗洛花?”我抬起头问他。奥兰却只是笑而不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继续问。他依然不回答,朝门外说道,“欧米珥,进来吧。”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美貌的欧米珥依然还是一副纤弱而恭敬的样子。浅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肤色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伤害力。
“另一朵白弗洛花?”我仰起脸揶揄。
“殿下。”欧米珥用我们的礼节对我行礼,一点也没有因我的话而生气,“我会照顾您在纳基亚的起居。”
我把手伸过去,欧米珥立即接住,用一副无可挑剔的谦恭而优雅的姿态领我去自己的房间。我们在一间高大的拱形的门口停了下来,门上的雕花异常精致,门把手用镀金的铜做成,看上去金碧辉煌。欧米珥推开门,里面陈设出乎意料的简单,近乎寒酸,与精致的外墙形成极大的反差。
“这……”我望着这一切,说不出话来。显然,这里的主人并不是那么喜欢我,他想让我一来就认识到这一点。我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来这里,是为了交换国家的平安,亚利斯如何待我,我并不在意。也许我该感谢他,用这种方式明确地表明我将会面对怎样的状况。
奥兰让我在椅子里坐下,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我立即猜到事情不太妙,“你们是不是投靠了亚利斯?”
奥兰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喝光了杯子里的白兰地。接着,他转回来,在我身旁坐下,将我的手握在手心。“亚利斯国王答应我,绝不会伤害你……”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你暂时住在这里,只要,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那处宝藏……”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停住了。我却把那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亚利斯难道也在打那处宝藏的主意?我似乎明白了亚利斯坚持将我带来纳基亚的原因。
“你不会成功的,”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态度冷淡,“投靠亚利斯是个错误,就连你的父亲也不会原谅你出卖他的国家和人民。”
“你还没有明白,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奥兰苦笑,我正要发问,门外的欧米珥禀告为我裁制新装的裁缝已经到达了门外,催促奥兰尽快离开。奥兰迅速地站起来,同我告别。我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背后。
日子一晃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发生了很多事,却又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作为纳基亚国王的王妃,我是唯一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见到国王的女人。亚利斯的后宫有很多侧妃。在她们的眼里,我是一个怪物,带着一只猫一个孩子,和一个侍从独自生活。
亚利斯在一个清晨走进了我的房间。他刚刚从夏波洛尔王妃的寝室出来,神态之间懒洋洋的。他拿着一封信,意外的是他把信交到了我的手里。这是来自德利克的邀请函,邀请我们去参加伊恩斯十岁的生日宴会。
“德利克邀请了所有与伊恩斯年龄相仿的公主和地位较高的贵族女孩,”亚利斯坐在我的沙发里,喝了一口欧米珥递过去的红茶,懒懒地说,“看来他想给伊恩斯早早定下结婚的对象。”说到这里,他歪过脸,悄悄地瞥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于是用戏谑地口吻说道,“我听说他谎称你是某个贵族的女儿,然后娶了你,虽然这场婚礼并没有公开,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的新王妃,但那个所谓的月影王妃就是你,是不是?”我一惊,而后立即意识到是谁透露了这个消息给他。
他微笑着,示意我不必惊慌,“他爱你吗?”他依然笑容满面,让人捉摸不透。我连忙调转开了目光,咬着唇矢口否认。亚利斯又喝一口红茶,“可怜的德利克,一心爱着弟弟的妻子。”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得不到的心情一定很绝望吧?绝望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到这里,他突如其然地转向端着红茶立在一旁的欧米珥,“嗯?欧米珥,你觉得呢?”
亚利斯的言语之间显然有所指,低垂着眼睑的欧米珥微微地屈身,微笑着回答,“月桂殿下唯一深爱的人只有奥兰大人。”
亚利斯放下茶杯,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着我的脸,“我答应了德利克的邀请,我会带你还有我的女儿前去。”
“妈妈,我们要回去看伊恩斯吗?”刚从门外进来的修瑞安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兴奋地大叫起来。盘旋在他脚边的月影斜睨了亚利斯一眼。
亚利斯转过头来,用优雅的姿态挥了一下手,微笑着说,“是的,修瑞安,你也可以一起去。不过,在这之前,记得要称呼母亲,只有下等人才用妈妈这个字眼。”
修瑞安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他已经足够聪明,自然明白亚利斯话中的讽刺。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受伤的修瑞安。但他只让脸上的阴霾停留了几秒,立即又恢复了常态。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小小年纪的修瑞安已经能够将痛苦掩饰得如此之好。亚利斯又转过来,望着我轻声说,“虽然我同意你同奥兰见面,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够容忍我的王妃同别的男人亲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了点头,艰难地回答,“是的,我明白,我决不会使您的名誉受损。”
亚利斯这才点了点头,放心地走了出去。等到房间里重又剩下了我们,欧米珥走过来,恭敬地取走我手中的茶杯,“没办法,亚利斯陛下只爱这种红茶。”他体贴地替我斟满早已泡好的薄荷茶。我倦倦地冲他一笑,作为侍从,这个美貌谨慎的男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要把地图和宝石交给亚利斯陛下,他就会放过奥兰大人了。”欧米珥突然说。
“地图和宝石?”我疑惑地望着欧米珥。
“是的,”他垂着双手,低声说,“我们已经找到入口,但是需要那块红宝石开启大门,那块宝石……”说到这里,他用征询的目光望向了我。我凝思想了想,依然想不起来它去了哪里。欧米珥提醒我,“亚利斯陛下通常没什么耐心。”
我点了点头,依然还是一头雾水。欧米珥见状便退了出去。修瑞安这才挨到我身旁坐下,一边抚弄手里的猫,一边说,“亚利斯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别人的宝藏?”
是的,从我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看来这一趟回去注定不会平静。